《恋上特种兵7》

※※※

关世杰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过，到六点半的时候，我把饭菜做好去叫他起床，居然听见他微微的鼾声。

他并没有打鼾的习惯，会打，只能说明他已经心力憔悴。

那就让我很心疼！我坐在床前看着他消瘦的脸颊身体，很不忍心将他唤醒。可是这些天也许他不只是没睡好觉，恐怕也没吃好饭，所以我还是硬起心肠轻轻推搡着他。

“阿杰，阿杰，起来吃了饭再睡！”

他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费劲地睁开眼睛，瞅着我老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来：“老婆，我回来了对吗？”

他是在问我！也许一直到现在，他跟我一样不敢相信，他已经回来。

“是的，你回来了！”我眼眶湿润，俯下身来主动亲他一下，“我今天炒了好多菜，你要把它们全都吃完！”

他答应一声，费劲地坐起来，又甩一甩头。

“头好痛！”

“肯定是这些天没睡好的原因，等吃过饭，再继续睡吧！”

“嗯！”他点点头，“老婆，我都听你的！”

“那你起来稍微洗一下，我先把饭菜端好！”

我向他一笑，转身要出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我又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阿杰，你是咋进的门？”

“我打电话给柱子，叫他到机场接我，是他给了我一把新的门钥匙！”

我明白了，董铁柱在换好门锁以后，一定是怕我再出什么问题，所以私下里留了一把钥匙。

我就没再多说，等关世杰去洗手间洗了一下手脸，之后出来，两个人一起坐下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瞅着我，好像看不够一样，我也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不断夹了他喜欢吃的菜直接喂到他嘴里。他也夹了我喜欢的菜喂给我吃，结果没等到完全吃饱，两个人都丢了筷子，直接吻在了一起。

我们相互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再相拥相抱着进到浴室，就在花洒温热的水流中，狂热地发泄着憋足几个月的欢爱与激情！

“老婆，我爱你！”到结束以后，他从我背后搂着我，在我耳边咕哝着。

我从他怀里回过身，扬手轻扶着他消瘦但仍然俊朗的脸，这一刻我感觉着他对我的爱从未有过的如此真实！然而，这种真实的代价实在太大，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说不定有一天，他会为了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因为他是双性恋，他完全没必要承受这一切，更完全没必要伤害他父母。

“阿杰，我也爱你，在分开的日子里，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我看着他的脸，心里眼里，都对他充满难舍，“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时会想死吗？并不是因为跟你分开，而是因为……我姐告诉我说，我爹妈为了我……一年老了十几岁！”我不由自主哽了一下，不过我的心，却十分平静，“所以阿杰，或许你的抗争……让你爸妈暂时地退让了，但是……等到一年以后，当你看到你爸妈也老了十几岁的时候，你的心……一定会跟我一样，比刀割还难受的！”

他瞪着我，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说这话啥意思？难道你还不想让我回来？”

“我怎么可能不想让你回来？我只是想说，我们作为儿女，有作为儿女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是，我不管我爹妈怎么逼我也不肯找个女人结婚，可那是因为我是纯粹的无，我完全没办法接受女人，我如果顺从了我爹妈，就会害了更多人！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可以喜欢女人的，那我们就不该这么自私，完全不顾你爸妈的感受！你妈爱你，心疼你，所以不得不背着你爸放你回来，咱们先不管你爸以后还有没有更狠的手段，可是……你难道就不心疼你妈吗？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妈一年老十几岁吗？所以阿杰，我不是不想让你回来，你能回来，对我来说简直跟做梦一样！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考虑我的感受，也不用考虑你对我的承诺，心平气和地重新做一次选择！”

他不说话，拉长着脸，好久好久，才冒出一句：“你会突然说这些，是因为……这些天龙哥一直照顾你，你对他……又旧情复燃了对吧？”

“唉！”我叹气，“阿杰，我承认我对天龙仍然有感情，可是……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再在一起的机会，我会有这样的想法，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很多事情突然能够想得更明白了而已！”

他又不说话，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抱紧我！

“对不起老婆，我又小心眼了！如果不是龙哥，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本来应该感激他的，而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我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是，我相信，正因为相信，我才会跟你说这些！”

“那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回来，把这个问题留到以后慢慢想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单就感情方面来讲，我巴不得他能够守着我不再离开。

所以我不再多说，凑过嘴去，用我的嘴唇，来表达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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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五章

第二天几乎没出门，到第三天，关世杰开车先把我送去学校报名，然后他自己去了公司看看。但是等到晚上他回来，我就看到他脸上阴晴不定。

我怕惹他心烦，先还忍着，一直到吃完饭洗了碗，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他撇过脸来瞅着我，我正要开口问他，他先伸手将我抱在怀里。

“老婆，你仍然是爱我的对不对？”他问。

“当然爱呀！”我抚弄着他的发脚，“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公司经营得不好？”

在他走之前，已经将公司托付给高天龙照管，但是在他走的这几个月，我成天想着不知道他回家跟他爸妈谈得怎么样，从来没有去过公司，也没想过找谁问问公司情况——事实上我啥都不懂，问了也是白问。而我之所以会想到公司经营不好，是因为他走的时候，公司已经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这也是促使他不得不回家面对他爸妈的原因之一。高天龙就算本事再大，毕竟隔行如隔山，不太可能有回天之力。

然而关世杰的回答，却让我颇出意外。

“不，龙哥将公司经营得很好，他已经亲自出马去跟几个供货商重新签下了合同，有他的天龙公司作担保，供货商已经同意只要缴部分定金，就可以为我们供货，但是……”他双眼瞅着我，慢慢吐出后边的话，“就这部分定金，已经不是小数目，是龙哥自己投进来了五十万，解决了这个难题！”

“哦！”

我点一点头，并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因为高天龙本身就是那种对待朋友虽不敢说两肋插刀、却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人，要不然关世杰也不会拜托他照管公司。

但是关世杰紧接着的一句话，终于让我大吃一惊！

“可是……龙哥投的这笔钱，不是以他自己的名义，而是以你的名义！他跟贺永亮已经协商好了，如果我能回来，那等以后公司赚了钱，再把这个钱抽出来还给他！如果我短期内回不来，那就算是由你进行的投资，换句话说，公司赚了钱必须给你分红！”

“啊？”我猛一下子从他怀里坐正身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问出口，我心里已经明白。高天龙一再说过，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他甚至说下辈子再对我好好补偿！但是我想，他没准备等到下辈子，就在关世杰离开以后，他已经预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就在这辈子，他已经想为我做一点事情，留一点保障。

然而，五十万，就算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怔怔地发着呆，关世杰两眼瞅着我，良久又问一句：“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废话！”我横眼瞪着他，“人家是有老婆孩子的，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做？”

他无语，瞅着我良久，忽然轻轻一叹：“看来龙哥……真的对你……比我对你要好！”

我没接他这个话茬，脑海里仍然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能不能……把这五十万抽出来还给高天龙？”

我想把钱还给高天龙，并不是不想接受高天龙对我的好，而是因为他有那样一个敏感的老婆，如果让他老婆察觉这件事，一定又会惹出一场风波来！高天龙已经够苦，我不想他因我而更苦。

“恐怕很难，现在公司正是用钱的时候，如果现在就把钱抽出来还给龙哥，公司马上就会陷入瘫痪！”

“哦！”我冲他笑笑，“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他没再吭声，就是静静抱着我。我用手轻抚着他俊朗的面庞，再一次地感觉到我跟他之间未来的不确定。

我想他可能也已经有了相同的感觉，虽然他排除万难还是回来了，但是这一个多月的重压与折磨，已经开始让他重新考虑之前不曾考虑过的很多问题——就算他表面上没有刻意去考虑，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必定已经开始对他过往的种种行为与观念，产生怀疑。

——他说高天龙对我，比他对我要好！

换着以前，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只会在高天龙对我好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

他更绝无可能利用高天龙投入的资金来维持公司的运转——尤其这部分资金是以我的名义投入，而他最介意的，就是我跟高天龙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一段感情纠葛——他一定会另外想办法筹钱把这五十万马上还给高天龙，他甚至宁愿把公司关掉，也不要接受高天龙对我的好！

因为起码在以前，他一而再地声明过，他才是老公，用不着别的男人对我好！

可是现在，这种观念正逐渐淡薄。

或许，这也是他妈肯放他回来的原因之一。因为人都是有叛逆性的，重压之下只会产生更大的对抗！索性给他完全松绑，反而会让他静下心来好好想清楚。

而我，其实早就已经想清楚，虽然心中仍有不舍，但只要他做出决定，我已经能够坦然接受。

所以我现在，就等着他做出决定。

※※※

之后的一段时间，关世杰每天去公司，我每天仍然读着我的书，到晚上回来，我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每天搂抱着在沙发上看电视，再搂抱着一同上床睡觉。

一切都好像跟从前没什么改变，只不过关世杰明显地话少了，不像从前一回来就甜言蜜语哄着我逗着我，看起来比从前稳重了很多。

可是这种稳重，只是表面的。常常地，他开始神游物外，手里搂着我，眼睛盯着电视，他的心，我却不知道在哪儿。

另外他现在偶尔会跟他妈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不过他跟他妈打电话的时候都会背着我，要么走到阳台上去，要么进去卧室打。那就让我感觉，他能够回来，可能不单单是他妈心疼他这么简单，有可能他跟他爸妈之间，达成过什么协议。

不过他从不跟我提，我也就不问，因为他不想说的事情，我问了他也不会跟我说实话。直到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爸也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没有告诉我，但是在他掏出手机走进卧室之前，我听见他叫了一声：“爸！”

而在那次电话之后，他开始表现出惶急，和焦虑。经常地抱着我，瞅着我，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但却一次次地欲言又止。

我还是不问，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做决定，我问过之后所必定会流露的某种情绪，有可能影响他再次做出错误选择。

直到有一天，在吃过晚饭之后，他抱着我在沙发上，终于开了口。

“老婆，我爸这几天……老打电话让我回去！”

“哦？”我平静地瞅着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不想回，我舍不得你，可是，我爸说……如果我不回，他就……他就要……”

他住了口，我轻轻一叹，瞅着他问了一句：“他就要对我下手？”

“是！”他回答，很艰难。

“那……你回去了，公司怎么办？”我又问。

“他让我把公司赶紧转手，因为……像他这样的领导，是不允许家里有人经商的！”

我笑笑，虽然早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瞅着他的脸，瞅着他浓黑的眉毛，和俊朗的五官，我仍然对他充满不舍。

然而，不舍，也得舍！谁让我们是无呢？无论有多浓烈的爱，都抵挡不住世俗的压迫。

“那你就回去吧，好不好？”

“可是……我舍不得你！”他突然有点恼火起来，“这些天我烦得要死，就是因为舍不得你，难道你就这么舍得我？”

“我舍不得，可是……那是你父母啊！他们比我们，更舍不得！”

他好一阵不说话，良久，再次抱紧我。

“要不，老婆，你跟我一起回北京好不好？我随便找个女人娶了，先过了我爸妈这一关再说！以后，我还是会好好爱你，还是会经常出来陪你，这样好不好？”

“不行！”我立刻拒绝，“阿杰，无论你娶了谁，都应该对人家好，不能够单单把人家当成挡箭牌，让人家做你的牺牲品！”

“可是……”他马上又不高兴了，“你刚到广州跟龙哥在一起的时候，龙哥不是一样有了老婆儿子？你为什么就肯让他养？现在轮到我了，你就考虑这么多！我就知道，你现在对我，就是没有对龙哥那么好！”

“你讲点理好不好？”我耐住性子，“是，以前我的确不介意高天龙有老婆孩子，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我啥都不在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很明白作为女人人家一样很苦，在我心痛的时候，人家的心一样会痛，到时候夹在中间的那一个也不会好过！所以现在无论是你，还是高天龙，我都绝对不会让自己插在人家夫妻之间做第三者！”

他不说话了，一直闷闷地坐着。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但是我知道，我跟他之间真的已经时日无多，而幸好，我已经做好准备。

可惜我的准备，仍然做得不够充分，因为某一件突发的事情，完全没有在我的考虑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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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六章

在那次深谈之后，关世杰又沉默下来，一连好些天，没再跟我提这件事，甚至连他爸妈的电话都少了。我虽然有点担心他爸的手段，可是以他的性子，我总不能催着他回去。

事实上我也舍不得催他走，能够跟他多相处一天，我都想珍惜这一天。

我想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因为那段时间，他每天去一下公司，之后只要我没课，他就开着车子带我到处去玩。我到广州已经好几年，不过很多地方还没去过，就在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些没去过的地方，几乎全部跑遍了。

他给我拍了很多很多照片，当然也给他自己拍了很多很多照片。我想他是要将我、也将他自己的每一个表情，每一种神态，都用相机留存下来，成为他、也成为我分开以后的永久留念。

那就跟高天龙曾经做过的一模一样。幸好我的心，已经不是当年那么稚嫩而迷茫。

也因为如此，那段时间我常常上完课一走出校门，关世杰就开着车子等在校门外。

但是那天他没来，他跟我打电话说有点事情，我就让他办完事情直接回家去。因为我们住的房子离学校并不远，所以我顺着公路走向我们住的小区。眼瞅着已经走到了小区附近，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惊呼了一声，我回头一望，看见一辆轿车驶进了人行道，惊得行人纷纷避让。

我也赶紧往路边让，但是我发现在我回头观看的时候，那辆车子忽然加速，向着我这边猛冲过来。我在那一瞬间脑海里猛然蹦出关世杰所说他爸不会放过我的话，所以我立刻抬步向前猛跑，那辆车子跟在我身后紧追上来。我不敢回头去望，我只听见身后惊呼连连。我又慌又怕，向前猛力一跃，一个翻滚扑在了路边一个高出地面很多的花坛上。

那辆车子擦着花坛边缘飞驰而过，我半天半天才从花坛上坐起来，已吓得手脚发软。

“小伙子，你没事吧？”

周围的行人围了上来，一个个七嘴八舌。

“这车子咋回事，咋跟疯了一样？”

“一定是这个靓仔得罪了什么人了！”

我呆呆地坐了一阵，才强撑着下了花坛，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发现，我的胳膊上擦破了一大块皮。

我顾不得管它，挤出纷纷议论的人群，加快脚步回去我住的小区。一直到进入房子，我的心仍在“怦怦”乱跳。

幸好没过多久，关世杰就回来了，推开房门看到我，他稍微愣一下，马上向我奔过来。

“老婆你怎么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阿杰！”我的声音仍在颤抖，“今天……有辆车子……追着我撞，我要不是……跳到花坛上，可能……已经被它撞死了！”

“啊？”他大吃一惊，立刻在我身上到处检查，“你伤到哪儿没有？有没有报警？有没有记住车牌号？”

“倒没伤到哪儿，我当时慌得不行，根本没看到车牌号！何况……阿杰，我怕……会不会是你爸……那我怎么敢报警？”

我窝在他怀里，一阵阵地感觉后怕。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我只不过想要一份爱情而已，可是这个世道，不单想要夺走我的爱情，甚至想要夺走我的生命！

关世杰阴沉着脸，紧紧搂着我，直到我渐渐安定一点，他才放开我站起身来，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进到房间里边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我听不到里边说了啥，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脸色显出更加阴沉。

“你爸……怎么说？”我问。

“他不承认，他说……真要是发生了这种事，肯定是你另外的仇家做的！”

“可是……我哪儿还有另外的仇家？”

“我知道，所以……他不承认，我更怕！”

我稍微愣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因为他不承认，正说明他不仅仅是派个人来吓唬我一下就算完，他已经下了决心要置我于死地。

我再次因恐惧而颤抖，关世杰赶紧在我身边坐下来，重新将我搂抱在怀里。

“别怕，我刚已经答应他，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回去，他应该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我让自己镇定一点，抬起头来向他勉强笑笑。

“你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公司的事情啊，毕竟也花费了我一年多的心血！”他苦笑，“本来……开这个公司，是为了尽快攒够钱带你移民，现在想想……我够幼稚的！”

我想他不是幼稚，他只是将父母对他的爱看得太重了。他父母当然是爱他的，天底下没有任何一对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但是这种爱，也是有底线的。一旦子女超越了这条线，这种爱往往就会转化成最难承受的重压与逼迫。

“你要把公司关掉吗？”我又问。

“怎么可能关掉，毕竟这不单是我一个人的公司，柱子所有的积蓄也在里边！所以……我把公司改在了贺永亮的名下，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对不起柱子！”

这种做法我是赞成的，不过他这一走，让贺永亮独力支撑，恐怕也是难为他了。

但那不是我所能够操心，我只是一个学生而已，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读好我的书。

※※※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只要我有课，关世杰一定会亲自送我去上课，等到我下课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在校门口等着我。直到一个星期之后，他的事情基本处理完结，他把高天龙请出来一起吃了一顿饭。

“龙哥，对不起，我答应你会照顾乐乐一辈子，可是我做不到了！”等点完了菜，关世杰说，伤心，懊恼，更有愧疚。

“算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高天龙回脸向我一瞅，我立刻声明：“我没事的！已经做过一次蠢事，我不会再做第二次！”

高天龙点了一点头没再说话，我回过脸来诚诚恳恳看着关世杰。

“阿杰，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好好的，真的！你回去娶个女人做老婆，遵照你爸妈的安排，安安心心过你的生活吧！”

我看见关世杰眼圈有点发红，不过他吸吸鼻子忍住了，又跟高天龙继续说话。

“龙哥，我已经将公司的法人代表改成了贺永亮，不过他只占出资的35%，另外的65%，我归到了乐乐的名下……”

他没有能够说完，因为我跳起身来，有一句话冲口而出！

“阿杰，你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我还能把钱抽出来带走吗？”他回过脸来向着我苦笑，“我答应你的一样都做不到，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何况龙哥投入的五十万也在你的名下，我就算不如他，总不能比他差太远！”

我瞅瞅他，又瞅瞅高天龙，我什么也没做，我却莫名其妙有了百万资产！可是我没有欣喜，只有苦涩，这两个男人都如此爱我，恨不得倾尽所有对我好，可是我不想要他们倾尽所有，我只想要他们陪在我身边。然而，他们什么都能给我，就是不能陪着我！

不是他们不想陪，而是因为无情，绝大多数都注定要以悲剧收场。

“等乐乐读完大学以后，如果愿意他可以到公司做老板！”关世杰回过头去继续跟高天龙说话，“如果乐乐不想操这份心，那就等公司赚了钱，贺永亮会把我跟龙哥投进去的资本抽出来还给乐乐，但是在还清这笔钱之前，每年公司赚了钱，都会按照一定的比例给乐乐分红，我跟贺永亮已经就这个事情达成了一份协议。所以龙哥，以后……不单乐乐要请龙哥照顾，公司再遇到什么麻烦，都还需要龙哥出手帮忙。”

“我知道，我会的！”高天龙轻轻一叹，又问他一声，“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可能就这几天吧！我实在是舍不得乐乐，可是……再拖下去，我爸会更不耐烦了！”

“你确定……那天开车撞乐乐的，真是你爸派来的人？”高天龙很谨慎地慢慢问出一句，大概我被车子撞的事，关世杰已经跟他有过沟通。

“我不确定，我只是怀疑！除了他，我想不起来有第二个人这么恨乐乐，而且……会下手这么狠！”

高天龙瞅瞅我没再接腔。我知道他有多关心我，但是有关世杰在，他不能流露他的关心。

一起默默地吃了饭，高天龙大概是想留给关世杰多一点陪我的时间，所以一吃完饭，立刻告辞先走了。关世杰招手买了单，就在满餐厅客人以及服务员的注视下拖着我手出门。

我想到以后他很难再拖我的手，心中充满了悲情和伤感，所以我大大方方让他拖着手，一同走出餐厅，走向停车场。

关世杰老远就用遥控打开了车门，到了车子跟前，他丢开了我手，我正要走去另一边上车，关世杰忽然愣了一下，或许是特种兵的极度敏感让他感觉到了不对，他忽然叫出一声：“老婆！”猛一下子向我扑了上来。

我被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手肘以及后背被水泥地面撞得生痛，同时我耳中恍然听到“嗒”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关世杰就沉重地压在了我身上。

“阿杰，阿杰，怎么啦？”我一边叫，一边用力推动关世杰的身体。

“老婆，打电话……给龙哥！”

我看见他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就这么一句话，好像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忽而头一歪，他晕在了我的颈侧。

“阿杰，阿杰！”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哭叫，一边忙乱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迅速地拨通了高天龙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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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七章

接下来的事情惊慌而忙乱！

我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边声嘶力竭地哭，一边向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喊着高天龙的名字。幸好高天龙尚未走远，或许我的声嘶力竭也让他慌了神，他只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赶了回来。他当然顾不得管我，而是先去察看关世杰到底如何。

我看见关世杰后背后颈上全是鲜血，只吓得几欲晕倒。可是我不能晕倒，我不能耽误高天龙抢救关世杰。所以我强撑着，高天龙并没有马上将关世杰抱进车子送医院，而是先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为关世杰做了一下简单的包扎，以免关世杰失血过度。

急救车很快就赶到了，几个医生护士冲上来，察看了一下关世杰的伤势，在高天龙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将关世杰移上担架，让他趴伏在担架上并作好固定，这才搬到救护车上。

我跟着高天龙坐上他的车子，我一直都在哭，高天龙也没有试图安抚，只是专心开车紧紧跟着救护车。一直到眼看着关世杰被送进急救室，我仍然哭得浑身发抖。

“阿杰是为了救我，阿杰是为了救我！”

我嘴里翻来覆去喃喃不休，每一声都好像尖刺一下一下扎着我的心。高天龙紧紧抱着我，不说话，只是抱着我。

可能医生发现是子弹造成的伤害而自发报了警，我们刚到医院，警察就来了，并马上对我进行查问。可是关世杰生死未卜，我哪里还能顾及其他？高天龙私下跟警察谈了几句，最终警察答应等我情绪稳定一点再说。

在那种煎熬之中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高天龙立刻上去问情况，医生回答说：“现在还很难说，子弹擦伤了他的颈椎，所以……就算命能保住，也可能……全身瘫痪！”

我呆了！长时间惊慌、恐惧、疲乏、自责等等情绪全都袭上心头，我直接软在了高天龙怀里。

可是我没有完全地晕过去，虽然我想让自己晕过去，想让自己逃离这一切！可是我没晕，良好的身体素质让我在如此的重压之下，仍然保持着该死的清醒。

高天龙一直抱着我，当高天虎赶到以后，他让高天虎去给我开了一张病床，并请医生帮我打一针镇定安神的药物。

当医生这样做的时候，我没有试图挣扎，因为我不想让高天龙太过忧心。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真有上苍存在，我恳求上苍留下关世杰的命！哪怕是瘫痪了，这辈子我做牛做马，来服侍他，报答他！

等到阳光洒满病房，已经是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警察一直没来询问我，而当我再次清醒想要问问关世杰的情况的时候，高天龙回答我说：“昨天夜里有几个武警来将阿杰转去了军区医院，警察的调查也被取消了，我估计……阿杰的父母不愿意这件事情闹得太大！”

我明白了。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关世杰老爸做的，一直调查下去，首先就会牵扯出我跟关世杰之间的无情。而以目前的国情，像他们这样的一个家庭，绝对不允许有一个无的儿子。他们甚至可以失去一个儿子，也不能失去他们家庭的荣誉！

更何况，这件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他老爸干的！

※※※

我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当天就在我的坚持之下离开了医院。然而一连串的事情让我备受打击，之后的一个多星期，我都没有去上学，高天龙居然也没去上班，每天都在房子里陪着我，公司所有事情，都是电话处理。

我听到他在电话里也找了很多人打听关世杰的情况，可是居然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确切的消息。所谓一手遮天，到此时我才知道这个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物，真有这样的事情。

而以这样的一个人物，如果关世杰有个好歹——哪怕是他亲自派人下的手，他也同样地会迁怒于我。

事实上我不在乎他的迁怒，关世杰是因为救我而受伤，如果他因此遭遇不测，我就算活着，也会活得从今往后再难安心。

可是高天龙不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他白天对我寸步不离，连晚上也留在房子里陪着我。不过他并没有跟我同睡在一张床上，我也不想让他跟我同睡一张床。从心理上来说，他不想对不起他老婆，我也不想对不起关世杰。

所以那一个多星期，他是睡的客房。我知道他有一个敏感而难缠的老婆，老在我这儿住着他老婆必定又会有一场闹腾。可是我每天只顾想着关世杰到底怎么样了，没有余力再去考虑这个女人。

直到又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高天虎夫妻老早就来了——事实上这一个星期他们夫妻经常来，不为其他，只为给我跟高天龙做饭吃，因为高天龙啥都能做，就是不会做饭。

我其实根本不想吃饭，可是有高天龙在，吃不下我也勉强吃。等到高天虎夫妻一走，高天龙轻搂着我坐在沙发上，我回脸看着他亦显憔悴的脸庞，感觉自己好对不起他。

“天龙，你认识我很倒霉是不是？老是给你惹这么多的麻烦！”我说，扬起手来，充满怜惜地轻抚他的脸。

“别这么说，所有这些事情，都是我结婚引发的，所以，要说倒霉，是你倒霉为什么从一开始要遇到我！”

“可是我到现在，仍然不后悔遇到你！”我回答，是实话，“天龙，我没事的，要不……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你老婆……又会跟你闹得搁不下！”

“没事！”他冲我安抚地笑笑，“她说她姑身体不好，早一个星期前已经带着儿子去欧洲她姑那儿去了，而且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

“你儿子不是已经上学了吗？”

“是啊，但是她给办了休学！”他轻轻一叹，“她说她姑就是想明明想的，反正明明还小，耽误个一年半年问题不大，所以……随她吧！”

我看着他无奈的脸，连儿子上学的事情他都尽由肖雪做主，可以想见他对肖雪容让到了何等程度！他的确是对不起肖雪，然而再多的对不起，到这一步也该还清了。

可是我啥都不能说，人家是夫妻，相对来说，我是外人。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我的手机。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能给我打电话，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关世杰，所以我一手抢过手机，一看显示屏，居然真是关世杰。

“阿杰，你你你你你……”我冲着手机叫，“你”了半天，也“你”不出来下一个字。

然后手机里一个冷淡的声音，截住了我的话。

“我是他妈！”

“阿……阿姨！”我不知道是该惧怕，还是该恭敬，我现在只想知道关世杰的情况，所以我脱口问出来，“阿杰怎么样了？”

一问出口，我已经哽咽。

“命保住了，不过……有可能瘫痪！”她回答，仍然很冷淡。

“那怎么办？”因为这个结果，我心痛如裂，“阿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杰……都是为了我！”

“是，他的确是为了你！”她回答，那是她的儿子，可是我居然听不出她的情绪变化，“我儿子……把你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重，所以……”她停住，很久，才慢慢地说出下一句，“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的泪水泉涌而出！

她是这么大的一个领导夫人，现在她的儿子因为我，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有可能瘫痪掉，她本来应该对我充满怨恨！

她确实对我有怨恨，从她的声音里就能够听得出来。然而，她用这种带着有些怨恨的口吻，却说出了一句跟她的怨恨完全相反的话，她说她对不起我们！

为什么，在这个世上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要在付出至沉重的代价之后，才能知道谁对得起，谁对不起？而她的怨恨，是否也不是完全针对我？

“阿姨，让我去伺候他好不好？如果他……真的瘫痪了，让我……伺候他一辈子好不好？”我哽咽着央求，此时只要能够让我守在关世杰病床前，天打雷劈都可以。

“不用了！”可是她仍然冰冷地拒绝，“阿杰的颈椎受到损伤，需要进行手术修复，在国内还没有这样的技术，所以……我们准备送他去国外。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阿杰让我告诉你，他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但是，最爱你的人不是他，是一个叫龙哥的人！所以，有龙哥在，他很放心！”

电话从那边挂上了。我手拿电话，心如刀剜！

他说最爱我的不是他，可是就凭他这一句话，就凭他自己躺在病床上，却对我念念牵挂，他对我的爱，已经不下于任何一个人。

包括高天龙！

我何其有幸，如此深情的两个男人，都对我有如此深爱！然而，我又何其不幸，如此深爱我的两个男人，最终都不能够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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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八章

到了星期一的上午，我支撑着精神要去上课，高天龙没有劝我，而是开车送我到了学校，等到我一堂课下来，刚一走出教室，教室门外一个结结实实的年轻人就向我迎了上来。

“马小乐对吧？”他问我。

“是！”我疑惑地瞅着他，可能因为跟我有过交接的三个男人都是特种兵，很奇异地，我对这个男人有一种亲切感。

“我是天龙公司的人！”果然他这样回答，“是龙哥安排我来接你下课！”

“哦！”我向他点头笑笑。

我知道高天龙会这么周到地专门安排保镖来接我下学，肯定是被我前两次遭人袭击给吓怕了，可是关世杰的妈妈既然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关世杰的老爸总不会再派人来要了我的命吧？

但这些疑问我不能问保镖，所以我默不吭声地跟着那个年轻人走出校门，坐上了他开来的一辆车子。

“龙哥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在家里他都不放心，所以他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去公司待一会儿，如果不愿意，就得让我先陪着你，他忙完了尽快赶回来！”一坐上车年轻人就说。

说真话我并不想去天龙公司，我现在无论是从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都跟高天龙没有任何关系，莫名其妙跑到他的公司去，我不怕被人私下议论，我却怕他会被人私下议论。

可是我更不想让一个陌生男人在家里陪我，所以我稍作考虑，就做了决定。

“去你们公司吧！”

“那好！”年轻人点头笑一笑，“请系上安全带！”

我应了一声，用手将安全带系上。

天龙公司所在商业大楼虽然不是广州市最繁华的路段，不过租金肯定也不便宜，之前在我的想象中应该只是租了一两间房子来撑门面，现在在中国很多小公司都是这样。直到走进公司大门，我才知道我想错了，也才知道这几年天龙公司发展地到底有多快，有多好。

面积挺大，至少是这一层的一半楼面都被天龙公司租下来了。里边设置有会客室，有会议室，有员工办公室，有总经理办公室，还有一间很宽敞的健身房——那是专门为天龙公司的保镖在闲暇时间保证体能的最佳状态而设置。

那个年轻的保镖引着我顺走道走向最顶端的总经理办公室。在走道靠左手的位置，是开放式的文职人员办公位，总共有七八个人，我看到高天虎媳妇也在其中。不过正是上班时间，她只是向我点头笑了一下，没有起身打招呼。

我知道高天虎在天龙公司是管行政的，不过我没看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事出去了。保镖引着我径自走到总经理办公室敲一敲门，随即将门推开。

我看他的样子是让我先进去，所以我就先走了进去，他站在门口向里边回报了一声：“龙哥，马小乐来了！”

之后他将门在我身后关上。我抬头去看，屋子里感觉很宽敞，靠右手是一组沙发，和一张看起来挺厚重的茶几。左手位置辟出了一个小空间，摆放着几样健身器。屋子正中央是一个宽大的办公台，高天龙坐在办公台里边，抬起头来向我笑笑。

“你先坐一下，我把手头的一点事情做完，就可以出去吃饭了！”

我应了一声，静悄悄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听见房门轻响，一个挺漂亮的女职员推门进来，微笑着将一杯饮料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向那女职员谢了一声，等她走出去了，我闲坐着无聊，干脆起身走过去看那几台健身器。有一台应该是跑步机，我站到上边去，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想把开关打开试试，又怕打搅了高天龙办公，正踌躇着，感觉背后一阵压迫上来，高天龙静悄悄地走到了我身后，双手向前搂住了我腰。

这几天在家里，他经常都会搂着我，但那只是因为我情绪灰暗，他的搂抱更多是为了安抚。像今天这样搂得这么贴近，这么暧昧，起码在这几天，从未有过！——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胸肌、腹肌、甚至是大腿间的部分。

我有点僵硬，有多久没被他这么亲密地搂抱过了？他总是对我持之以礼，因为他有老婆，我有关世杰。

可是今天，他突破了那道理智的堤防，是否，长久的压抑，终于让他情难自禁？

“天龙！”我轻唤，有一种想落泪的酸楚。

“嗯！”他在我耳边轻声一应。

“我爱你！”我说，并非刻意，而是从内心深处自然的流露，“可是……在阿杰的身体完全复原以前，我心里……放不下他！”

“我知道！”他在我耳边轻叹，“我也放不下我老婆！”

“那我们……”

他笑起来！

“就是抱抱而已，在办公室里，你以为我还能做啥？”

我没再吭声，感觉着他身体的温度。他也不再说话，就是那么静静地贴身抱着我，直到房门一动，那个女职员再次走进来。

我下意识地想要从高天龙怀里挣脱出来，可是他搂得我很紧，我此时又站在跑步机上，前边的扶手架阻挡了我往前跳。幸好那个女职员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声：“龙哥，你要的文件！”

“放那儿吧，等下午再处理！”高天龙居然同样地若无其事。

我脸发红，等女职员将文件放在办公台上出去了，才用手肘往后去顶一顶他。

“还不放手，这是你的女秘书对吧？你不怕她说出去？还是……你早就带男孩儿来过这儿？”

“想啥呢？”他带着点惩罚地凑嘴在我耳朵上咬了一下，之后丢开我，拉着我手走到沙发前坐下，“这女孩儿跟了我两三年了，不该说的事她一个字都不会往外漏！”

“哦！”我回头看着他，“保镖说你留我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呀？阿杰他妈都打电话来了，他爸……应该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了吧？”

高天龙笑笑不回答，我稍微一转念，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你不会是……怕涛叔对我下手吧？你老婆……会将我们俩的事告诉给涛叔知道吗？”

“应该不会！”他不用考虑，直接回答，“她很要面子的人，嫁了一个无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就算是她家里人，她都不会告诉！”

“那你干吗还要把我保护得这么好？你怕……阿杰如果好不起来，他爸始终不会放过我？”

“这个……”他稍微停顿一下，仍然不给我正面回答，“多做点防范总不会有错，你就当是为了我受点委屈吧！”

“可是……这要到啥时候？等你老婆回来了，让她知道我老往你这儿跑，又要跟你闹得搁不下！”

“闹就闹吧！总之……”他用手轻轻抚弄着我的脸，“在你有事的时候，就算我老婆儿子，也不可能让我丢下你不管！”

我抬眼怔怔地看着他坚定的脸！他也看着我，眼神纠缠，他忽然凑过来亲亲我嘴。

“别这样看人，那会让我什么都顾不得，就在这儿要了你的！”

我吸吸鼻子，慢慢伏在他怀里。

“天龙，我会好好的，我保证！”

他没出声，只是抱着我。我闭着眼睛，呼吸着他身上浓烈的男人气息，感觉着他的爱密密地包围着我！

他爱我，而且爱得很深很深，这一点毋庸质疑！但是我一直以为，他总是把他的老婆儿子排在第一位，我顶多就是排在第二！一直到最近的这段时间，从我自杀的那一天开始，他对我的切切关怀，已经让我明白，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即便没有超越他的老婆儿子，起码也有同样的分量。

但他毕竟是有了老婆孩子的，能够待我如此，我还能要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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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九章

之后的一连很多天，我跟高天龙就是这样度过。

如果我有课，他会送我去学校，然后再安排保镖去接我到天龙公司。如果我没课，他就会带着我一起去到天龙公司。

而在非工作时间，他仍然留在那套租来的房子里陪着我。但是他总是正正经经，从来没跟我同过床，更没有做过该在床上做的那种事。甚至连抱我亲我这一类涉及暧昧的事情他也不做，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在家里不像办公室，一旦做了，他怕他会刹不住车。

他没忘记他是有妇之夫，我也没忘记我是有“夫”之“夫”，起码在关世杰身体完全复原之前，我不可能安心地躺在另一个男人怀抱里，就算是高天龙也不行——甚至尤其是高天龙更不行！因为我仍然爱着高天龙，如果跟高天龙做出什么来，那就是对关世杰从身到心的彻底背叛。

可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个屋子里住着，要忍住啥都不做，真的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起码我是忍不住的，无论我心里有多么地放不下关世杰，事到临头我都不可能忍得住！幸好高天龙是一个超级理智的人，总能在紧急关头突然刹车，搞得人有时候也会倍觉惆怅。

比方今天晚上，吃过饭以后我们俩分坐在沙发两边看电视，可是根本就看不进去。所以我起身去洗澡，当我穿着内裤穿过客厅走向浴室的时候，高天龙忽然说了一句：“以后别光着身子在我眼前晃了！”

“我要洗澡啊！”我就不服气，“难道穿着衣服洗！”

“你可以进了浴室再脱衣服！”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穿着衣服他已经想抱我亲我了，我再光着身子在他眼前晃，确实挺折磨他的。那就像之前他每次要洗澡，也会先在卧室脱得只剩内裤然后往浴室走。可是就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当他穿着内裤从我面前走过，我不由自主瞅着他看。结果从卧室到浴室短短几步路，他很明显有了变化。而从那天之后，他再要洗澡，都会穿着衣服进浴室。

我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会儿出去，那会儿时间还早，高天龙还没有想洗澡的意思。我穿上一件睡衣出来，仍然在沙发上坐着。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浮躁烦乱，电视一点看不进去，我就忍不住又去看他。

他很明显也看不进电视，一会儿，他也回过头来看着我。

“你干吗老盯着我看？”他问，很无奈的样子。

“电视又不好看！”一说起来我更烦，“说不让你来这儿住，你又不放心！可是来了，就这么大个屋子，我不看你我看谁？”

“唉！”他叹气，“要不……我安排个保镖每天晚上来陪你吧？”

“那还是算了吧！”我立刻拒绝，“跟个陌生人每天在一间屋子里待着，会别扭死我！”

他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看得我想伸手推开他脸了，他却突然站起身来。

结果一晚上老做梦，一会儿梦见关世杰，一会儿梦见高天龙。第二天上午没课，我直接跟高天龙去了天龙公司。因为总往公司里闲呆着也无聊，高天龙已经给我安排了一个“财务助理”的职位，让我帮助财务室做一些诸如资料准备、账目核对等等简单工作。

我本来的专业就是财务，正好当是实习一样。我跟高天龙的关系除了女秘书、再加上高天虎夫妻，其他人并不明了。而那个女秘书确实如高天龙所说，不该说的事她连一个字也不会往外泄露。但是高天龙对我的紧张，却让所有职员看在眼里。幸好高天虎夫妻也对我十分亲热，从高天虎媳妇嘴里他们知道，我是他们前后门的小老乡，从小就得高天龙十分喜爱。

当然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不过有议论也都在私下，不可能传到我跟高天龙耳朵里来。

那天下午因为有课，吃过中午饭仍然由保镖送我上学，等到下课，却是高天龙过来接我。原来他出来办事，办完就直接来了学校。

一起在外边吃了饭才回去，他果然带了一部笔记本回来，在我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进了卧室上网，等我洗完澡出来，一个人呆坐着无聊，忍不住进去他睡得房间。方一推开房门，就闻见屋子里乌烟瘴气，他正坐在桌子跟前用笔记本浏览新闻，旁边放着烟灰缸，里边已经有几只烟蒂。

“又在抽烟！”

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但是现在却抽得很凶，一天差不多需要一包。被我抗议几次，当着我面他不抽了，背着我还会抽。

我把他手上抽了一半的烟抢过来，不由分说连烟灰缸一起拿出去，又打开了房门，让烟雾散出。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反对，而是直接走去浴室洗澡。我就着他的笔记本东翻西翻了一阵，好不容易等到他洗完澡出来，身上已经穿了一件无袖睡袍。

“已经有点晚了，你不睡觉，跑到我这边儿来干吗？”他问。

我笑一笑，站起身想从他身边走出去，他侧过身体给我让路。我一阵按纳不下的冲动，回过身来偎进他怀里，两手向后牢牢扣着他腰。

他站着没动，直到我轻轻说了一句：“你说……咱们这样忍着，值不值得？”

他才用手抬起我脸，轻轻抚弄着我的脸颊：“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撇开我老婆不谈，你也说了丢不下阿杰，我不想等做完以后，让你心里对阿杰更加愧疚！”

他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感觉对不起关世杰，如果忍不住跟他一时欢愉，等到从激情中跌落，必定会进一步增加我心理上的负担。

所以我有些苦涩，也有些惭愧，正要从他怀里退出来，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丢开我，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很明显地微微一凛！

“怎么样，有消息了没有？”他打开手机问，感觉很阴沉，“……哦？你确定？……那真谢谢你了，这份情我记住了！……我还是不见他了，你也不用继续调查，这件事牵扯太多，就这样算了吧！你帮我废了那小子的爪子，让他以后再也干不成这一行就行了！”

他挂上手机，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是他知道我想问。

“向你开枪的那个人，被我一个黑道上的朋友找出来了！”他说。

“啊？”我吃一惊，“是谁？”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在椅子上坐下，并且拉着我坐在他的大腿上。

“是一个刚入道的杀手，据他说……雇他的人一直跟他电话联络，从来没有照过面，所以他也不知道雇他的人到底是谁！”

我稍微愣了一阵，想到他说得“牵扯太多”，慢慢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你觉得……真是阿杰他爸想要我的命吗？”如果是，那确实不能调查得太清楚。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搂抱着我。我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没有绝对的把握，他就不会轻易说出口来，所以我换个话题再问。

“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安全了？”

“不行！”他马上说，“黑道上杀手多得是，只要有钱，随时可以再请一个！”

“唉！”我苦笑叹气，“很滑稽对吧？像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居然惹得人家买凶杀我！”

他扳过我的身体，温柔地看着我，用手指轻轻抚弄我的脸。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他说。

我向他笑笑，有他在，我很安心。可是我现在最揪心的，仍然是关世杰的伤势。不是因为他的伤好不了他老爸更加不会放过我，而是因为他是那样一个热情好动的男人，如果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真不如杀了他的好。

所以对那个杀手，我觉得高天龙只是让人将他双手废掉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可是我总不能让高天龙也找个人去把他暗杀掉，那不单会将高天龙推上绝路，同时，还可能牵扯出关世杰的老爸。

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很可能就是这位大人物，别说他有如此大的势力，高天龙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就算只是为了关世杰，也不能让这位大人物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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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章

高天龙很清楚我对关世杰有多牵挂，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方设法调查关世杰的消息，但一直都没有关世杰的任何消息。关世杰老妈曾经说过要把关世杰送去国外医治，但具体哪个“国外”，她并没有说，所以要调查起来真可说是大海捞针。我也不止一次地试着去拨打关世杰的手机号，但是那个手机号已经停用了。

那就让我一想起关世杰心就揪成一团，可是我无计可施，只能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望着，希望有一天突然看见关世杰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这样被高天龙严密保护着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么多年第一次，在高天龙的陪伴下度过了我的生日。

他当然不可能像关世杰那样买捧玫瑰、甚至是当众求婚，他只是在那天帮我买了一个蛋糕回来。而当吹蜡烛的时候，我忍不住地黯然泣下。这几年关世杰对我的恩爱娇宠历历在目，可是我没办法做任何事，我只能虔诚地祈祷上天让关世杰尽快好起来，哪怕让我为此少活几十年也愿意。

高天龙当然明白我为什么会伤感，但他啥话都没说，等我吹灭了蜡烛，他跟我一起切开蛋糕。他本来是不吃甜食的，那天却端了一小碟，甚至一边吃，一边挑出水果直接喂到我嘴里。

再到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的这一天，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姐，问她来不来跟我一起过节。我姐说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她想在宿舍睡懒觉，所以就不来了。我估计她不是没办法面对我，而是不想跟高天龙碰面，那我自然不能强求。

那天高天虎夫妻倒是一早上就来了，高天虎媳妇忙着帮我洗菜做饭。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听他们三人谈话，高天虎夫妻好像正在找房子，准备在广州市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以后把高爸高妈以及他们的小孩儿都接到广州一起住。

我知道以高天虎夫妻的能力，要在广州买一套大房子恐怕是有些困难，但既然是要把高爸高妈一起接过来住，这套房子肯定是高天龙也要出力的。我想着人家都在想办法接爸妈过来共享天伦，我这个儿子不单没有略尽孝道，反而让爹妈一年老了十几岁，有一瞬间，我心如油煎！可是有高天虎夫妻在场，我不能表露，只好低着头吃饭吃菜。

高天龙立刻发现了我的情绪变化，先开口岔开话题，并且体贴地帮我夹菜舀汤。等吃完饭，我进厨房洗碗，高天虎媳妇硬是把我推出来，反而把高天虎叫了进去帮忙。

“想爹妈了？”等高天虎也进了厨房，高天龙挨近我坐下，很温柔地问我。

我没吭声，但是他的温柔，让我的眼圈迅速泛红，赶紧扯了一张面巾纸擤了一擤鼻子。

他伸手揽住我，我马上用肩膀撞一撞他。

“被天虎出来看到了！”我说。

他没理，用力搂着我，我只好让他搂着，良久，他才轻轻问了一声：“想回去看看爹妈吗？”

“怎么能不想？”我吸吸鼻子，又苦笑一下，“可是……除非我回去结婚，否则……我爹妈就不能认我！”

他双眼瞅着我，忽然凑过来想亲我。我吓一跳，赶紧往后躲。

“真会被天虎看到的！”

他笑一笑，还是倾身过来，几乎是将我半压在沙发上，强迫性地在我嘴唇上亲一下，这才重新坐正身体。我有点脸红，向着厨房门口斜目一瞅，幸好厨房的门仍然闭拢着。

“等放了暑假，我陪你一起回去看望你爹妈吧！”他又说。

“还是算了吧！”我轻轻嘘出一口气，“就算回去，也是我一个人回！我姐知道这件事已经够恨你了，我不想让我爹妈也恨你！”

他没就这个事情跟我争，只是用手指轻轻搔弄着我的发顶。就在这时候，厨房门一动，高天虎从厨房里边走出来。

“大哥，小乐，我媳妇想去看电影，我们一起去吧！”一出门他就说。

我赶紧使劲想把高天龙推远点，他笑一笑，顺从地丢开一直揽抱着我的手。

“去吗？”他问我。

我本来不想动，但是我知道他们想去看电影，不过是为了哄我开心，所以我踌躇着正要点头，高天虎媳妇也从厨房走出来，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去嘛小乐！现在的电影票那么贵，我们还想让大哥出钱买票呢！”

“那就去吧？好不好？”高天龙再问一声，并且伸出手来，在我脸上摸了一下。

他一向冷沉稳重，绝少会在人前流露内心的情绪。而且大多数时候，只要有他在，其他人都会自然而然听从他的安排。可是今天他一反常态，在高天虎夫妻面前展现出如此的温柔与体贴，我想他既是为了引开我的注意力，也是想让我完全融入他们高家一家人的气氛。我感动，可是当着高天虎夫妻的面，我更羞臊。

所以我一下子跳起身来！

“懒得理你！”我脸红红地瞪他一眼，他笑笑地挑一挑眉，我一回头，看见高天虎媳妇也笑笑地看着我，赶紧红着脸说了一句，“我去换件衣服！”

一边说，就转身逃进卧室，将要关上房门，我听见高天虎媳妇感叹了一句：“大哥，跟小乐在一起，你是真的开心了好些！”

我关上了房门，高天龙有没回话我不知道，以他的脾气估计是不会回话。不过他脸上那种漫不经意的神情，我想象也能想象出来。

端午节之后，我跟高天虎夫妻相处得愈发融洽。每到周六周日，他们夫妻俩都会过来跟我们一起做饭吃，我知道他们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了“嫂子”的角色，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非常享受这种角色。可是现在，我心里最放不下的，仍然是关世杰。

所以即便高天虎夫妻已经拿我当“嫂子”，我跟高天龙仍然分房而居，即便难忍，我们还是忍着啥也没做过。

而在端午节过后没多久，大中小学陆续开始放假。我们学校的学生很多已经开始操心买票回家，我好想我爹妈，所以我也很想回去一趟，即便他们仍然不认我，即便我爹还是会打我骂我，我都想回去看他们一眼。

然而没等我开口跟高天龙商量这件事，就在我正式放暑假的当天晚上，吃过晚饭跟高天龙坐在沙发上，他忽然跟我说了一句：“明天我们一起回老家看看你爹妈吧？”

“啊？”我几乎是被他吓了一大跳，“正想跟你商量这事呢！你不会是……已经买了明天的飞机票了吧？”

他笑一笑，好像变戏法一样，果然拿出两张飞机票来。我一把抢过，看见是两张明天上午的飞机票，一张我的，一张他的。

“你啥时候买的票？为什么也不出个声？”我又惊又喜。

“你们正式放假的时间一出来，我就订了飞机票了！”他回答，轻描淡写。

我并没有告诉过他啥时候正式放暑假，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没想到他一直注意着这个动向。

“可是……我爹的脾气跟我姐差不多，发起火来说不定会抽你巴掌的！”

“那就让他抽吧！”他伸出手，慢慢将我拥入怀中，“总之，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事！”

我有一阵百感交集！

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承担过所有事，因为在他离开我的时候，已经将所有事都替我安排得妥妥帖帖。包括我的学业，包括我的衣食住行，甚至于，包括一个爱我的男人。

这世上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在不得已分开的时候，亲手将自己深爱的那个人，送到别的男人怀里去？

除了他，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个。而那对他来说，必定不会是一件舒坦的事情。

可是就这样，他仍然觉得我承担太多，仍然想将本该由我自己担负的事情，一并承担。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一章

当晚我就给我姐打了个电话，在我告诉她我想回去住一段时间以后，她稍微安静了一下，才说了几句：“你回去一段时间也好，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爹妈，你总不能真的不认！回去了，好好跟爹妈说，别又惹他们生气！”

我赶紧答应。等到了第二天，高天虎开了车子送我跟高天龙去飞机场。回想前一年回老家的时候，关世杰送我到机场，对我谆谆叮嘱，依依难舍！而今物是人非，那个深爱我、事实上我到现在一样爱着的男人杳无音讯，不知是好是病！虽然身边有另一个深爱我的男人相伴，我心中仍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忧郁与沧桑。

高天龙为了给我惊喜，老早就买好了飞机票，并且买了一大包带给我爹妈的东西。不过我现在不止有爹妈，我还多了一个干女儿！伍康夫妻在小孩儿出生之前，已经商量好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要认我当干爸。而我第一次回去见干女儿，不可能空着手。

所以当飞机在××市机场降落，我跟高天龙没有马上赶去长途车站，而是先逛了两家大商场。就在商场内买了几包进口奶粉，两套小奶娃的衣服，再加上一个布娃娃和几样小玩具。之后才去长途汽车站，坐上了下午往我们县城的汽车。

到了我家附近已经是黄昏时分。我在车上已经跟高天龙商量好了，让他先回家看望爸妈，我自己回去看看我爹妈的态度，到晚上再互相通电话。

所以我先下了车，伍康因为才当了爸爸，这半年一直在家里没有出门，我在车上已经跟他通过电话，结果刚一下车，我就看见伍康夫妻居然抱着小孩儿站在路边张望。

“干爸回来了！”一看到我从车上下来，伍康抱着小孩儿就迎接上来，“快点让干爸抱抱！”

我赶忙丢下包，伸手抱过孩子。虽然还小，已经被夫妻俩打扮得粉妆玉琢。我嗅着她身上的奶味，亲着她嫩嫩的脸蛋，心中一瞬间又酸又苦，还混合着一点羡慕与妒忌！

因为我也是男人，我也有与生俱来做父亲的渴望，可是终此一生，我只能做人家的干爸，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儿女。

伍康夫妻替我拎了包，我抱着干女儿，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上山。问起我爹妈的情况，伍康瞅瞅我脸色，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你爹妈这一年确实老了好多！尤其你爹，现在出门遇见人，连话都不说了，就在今年开春，还病了一场！”

我一阵鼻酸，赶紧吸一口气忍住，伍康媳妇忙上来打个圆场。

“你这一回来就好了，你现在混得不是比我们村里所有年轻人都好？不结婚又怎么啦？你回去跟两老说说好话，让他们顺过来这口气就好了！”

我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因为除非我结婚，否则他们很难顺得过来这口气。而我，就算再死一回，也不能害人害己。

不过，毕竟死过一回，心里很平静，他们毕竟是我父母，这一次任凭他们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再跟他们顶撞，我只会跪在地上，请求他们谅解。

上到梁上，我将买给干女儿的礼物拿出来递给伍康媳妇，之后跟一家三口分了手，拎着高天龙买好的那些东西走向家门。

房门虚掩着，屋里静悄悄地，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电视。我轻轻推开房门，一眼看见我爹呆坐在屋里，痀偻着身体一动不动。

听见门声，他回过头来向着我看了一眼！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屋子里很暗，但是我仍然看见我爹苍老的面颊上满是皱纹。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他的眼神已经浑浊，我姐说他一年老了十几岁，她没有夸张，在我看来，何止老了十几岁，他根本像是老了三十年！

我慢慢走进去，慢慢在他跟前跪下。

“爹！”我叫，有点哽咽。

他没理我，木然地回转了脸，就好像完全没听见没看见我一样。倒是我妈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奔出来，一眼看到是我，身子一晃，急忙用手扶住了墙壁。

“小乐，你……你回来了？你还……你还知道回来？”

我泪水涌落，因为我妈看起来，也像老了有三十年。

“妈，对不起，我让你们老成这样，我真该死！”我匍匐在地，心痛欲死。

我妈也哭起来，我爹忽然站起身来。

“有什么好哭的？子不孝，父之过，是我该死！我先睡了，你给他做点好吃的，也早点睡吧！”

他转身走向卧室，我哭着又叫了一声“爹”，他没理我，将到卧房门口，他忽然蹒跚了一下！我赶紧跪爬着想要过去扶他，他已经站稳了脚，推开卧房门走进去，又将房门关上。

我回头去看我妈，她擦了擦脸，返身走向厨房。我站起来跟着进去，看见案板上有两根洗净的黄瓜，我妈又去摸出来两个鸡蛋，再抓两把面，把鸡蛋跟面和水搅匀。

我知道她是要给我做煎饼，我从小最爱吃的，就是她给我摊的煎饼。

“妈！”我一阵心痛，从后边将她抱住。

“放手！”我妈用手肘推我一下，又抬起袖子抹了一抹脸，“你姐今天中午打过电话，告诉我们你要回来，你爹本来说杀只鸡的，可是不知道你啥时候能到家！”她说着说着忽然哭了起来，“你姐叫我们不要再逼你，她说你……说你过年的时候自杀了一次，差一点就……！你真的……宁愿不要爹妈，就是不肯听话！”

她一哭，我也哭起来。难怪我爹呆坐在堂屋里一动不动，他其实是在等着盼着我回来。也难怪他一句骂都没有，反而让我妈给我做点好吃的，他一定很怕我会再次自杀。

儿子曾经试图自杀，我想天底下所有的父母知道这个事，都会揪心扯肺，痛断肝肠！

“妈，对不起！我过年的时候打电话给姐，姐说……你们两老一年老了十几岁，我好心疼，可是……我又没办法按照你们的要求回来结婚，所以……所以我只能以死来赎我的罪！”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们不会再逼你，你爹说了，丢人……就丢人吧！那是你选择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我们……还能活几年？”

我觉得我好该死！

如果说世上有一种爱可以用“天高海深”来比拟，那只能是父母对儿女的爱！可是我，从小被爹妈当宝贝一样养大的儿子，仅仅因为怕被爹妈逼迫，居然忍住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没有回来看他们一眼。有句话叫做“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是绝对的真理。

我当然不是一点“不愁”，但是，从爹妈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已可知，我对爹妈的惦念，远远没有爹妈对我的忧心牵挂万分之一那么多！

※※※

我将我妈摊好的两张煎饼放在盘子里，又装上一小盘凉拌黄瓜，之后走进卧室端给我爹。一推开门，我就听见低低的啜泣，我爹在哭。

我心如刀绞，将盘子放下，自己跪在床边。

“爹，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行了，你出去，我要睡觉！”我爹一直面向床里，但是啜泣声却尽可能地低了下去。

“可是爹，”我哽咽着央求，“你起来吃口饭好不好？要不然，我怎么能够吃得下！”

我爹静静地一阵儿，才说了一句：“你放这儿，一会儿我吃！”

“那我放这儿了！”

我知道他不可能当着我面吃，所以我强忍心痛爬起身，出到外边堂屋。我妈已经将煎饼跟凉拌黄瓜端出来，放好在了饭桌上。

看见我出来，我妈询问地望我一眼。

“爹叫我放下，他说一会儿吃！”我赶紧说，用手抹了抹脸。

我妈就没再说话，默默地坐下来开始吃饭。她吃的是中午的剩饭，却把煎饼留给了我吃。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二章

晚上洗完澡躺到床上，正想着我的不孝，想着爹妈的心痛与委屈，高天龙电话打了过来。

“乐乐，你爹妈怎么样？有没有骂你？”一开口他就问。

“没有！”他一问，我心就酸，“我姐把我自杀的事告诉他们了，现在他们心疼我都来不及！只是……我爹妈看起来……老了二十年都不止，我真的……觉得我好不孝！天龙，我甚至……想干脆顺从他们的意愿，找个女人结婚算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马上在那边安抚，“谁让我们是无呢？无论结婚，还是不结婚，都一样有着无穷的烦恼！那还是不结婚的好，起码……你不会害了另外一个爱你的女人！”

“我知道，都已经坚持到现在了，我不会让自己前功尽弃的！”我吸吸鼻子，“天龙，我姐这一次嘴倒挺紧，没把你的事说出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要不……你就别来见我爹妈了！”

“行了，你不用替我操心！”我感觉他在那边笑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你爹妈早就睡了吧？你也赶紧睡，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那你也睡吧！”

我挂上电话，仍然了无睡意，在床上翻翻转转很久，终于恍惚睡着。等到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我赶紧穿衣起床，出去看见我妈还在屋里。

“我熬了粥，你赶紧地洗把脸吃饭吧！”看见我出来，我妈说。

“爹呢？”我问。

“去菜园了，旱了一个月，再不浇水，菜都要干死了！”

“那我也去吧！”

“行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在家歇着，一会儿帮我把早上逮好的那只鸡杀了！”

我鼻子里又开始发酸。我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无论发生任何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所以，痛过恨过，当我回来，他们还是像从前一样疼着我，爱着我，从没有真正放弃我。

刚吃过早饭，伍康夫妻抱着小孩儿过来玩了一会儿，等他们俩一走，我妈忽然说了一句：“你看看人家，有自己的孩子多好！你不结婚，等老了，咋办？”

一句话说完，她忽然有点哽咽，赶紧抹了把脸，进厨房忙活去了。

我呆坐在堂屋里，我也不知道等老了咋办，可是我不能为了老了以后有个孩子在身边孝顺我，就把我、也把另一个女人的青春全部赔进去。

中午我爹回来，虽然还是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但却坐在饭桌旁一起吃了饭，我给他夹菜他也没拒绝。

说真话，看着我爹妈的样子我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可是我妈专门为我熬的鸡汤，我还是很努力地喝了两大碗。

再等过了三点多钟，我爹妈看看太阳已经不是很大，挑着水桶又要出门去菜园。我也想跟着去，可是我爹还是不让我去。

“你就在家呆着吧！出去走一趟，被乡亲们看到难免问长问短！”

我不敢勉强。因为我知道，我爹最怕的就是被人问长问短，以他耿直的性格，根本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我只能继续呆在家里，闲坐无聊，索性在床上躺着。正睁着眼睛发呆，听到外边传出一声唤：“乐乐！乐乐！”

我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堂屋打开大门。高天龙站在门口，上上下下瞅着我看。

“又光着身子往外跑！”他说。

我脸上微微一热，想起多年以前，也曾有过同样的场景，我心中有一点温馨，也有一点感慨和苦涩。

“人正在睡觉，这么热的天，难道穿着衣服睡呀？”我随口回答，忙转身进屋。

“天都快黑了，你睡的什么觉？”他跟在后边进来。

“在家闲呆着无聊啊！”我苦笑一下，“我爹又不让我跟着下地，怕我这个年纪不结婚，会被村里人说闲话！”

我套上一条短裤，回过身来看着他，他的眼光仍然在我赤裸的上身溜来溜去。

“你看啥嘛！”

我用手去蒙他的眼，他握住我的手，忽然用另一只手在我胸脯上摸了一把。

“比以前结实了！”

我脸一热，想再找一件T恤衫套上。他却拉着我手轻轻一拖，将我抱在了怀里。

“热！”我挣了一挣。

他没有马上丢开我，只是没有抱得那么紧。还好此时已是向晚时分，加之窗户开着，山风透窗而入，跟房门形成对流，所以屋里热得并不是很厉害。我不由想起很多年以前，也是在这个房间，我也同样地赤裸着上身，他将我抱在怀里，轻轻抚弄着我的后背，那一阵我意乱情迷，好希望一辈子都能被他这样搂抱着，抚摸着！

此刻，他就像从前一样用手指轻轻抚弄着我的后背，纵然我已经不是那个初尝禁果的青涩少年，他的抚弄，仍然让我好像从前一样，意乱情迷！

我想他一定像我一样回想起了从前那一段心动而甜蜜的时光，因为他一边抚弄着我的后背，忽然轻轻叹了一声：“如果我……从来没有结过婚该多好！”

是啊！如果他没有结过婚该多好。可是他毕竟结了，而我，那一刻我忽然涌出来一个念头，我想献身给他。无关爱恨情仇，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与他结合，单纯到就好像当年那样，只有心动，只有行动。

这种想法如此强烈，以至于我脱口说了出来。

“天龙，我让你搞我一次吧？”

“啊？”他立刻抬起头来瞪着我，“存心勾引我是吧？”

“不是，我只是……”我眼飘飘地看着他，就好像当年一个样，“我不想让你这么烦恼，也不想让我自己这么烦恼！所以，就好像从前那样，我们爱怎么搞怎么搞，管其他人什么事呢！好不好？”

“还说没勾引？”

他松手将我丢开，眼睛从上往下在我身上梭巡来去。幸好我里边穿了一条贴身内裤，不然肯定会被他看出我身体的变化。

“你看什么啊？到底搞不搞嘛！”我厚着脸皮再问一句。

“很想搞！可是……想搞也搞不成了，你爹妈马上就要回来，而且……我得先到我舅那边去一下，要是让他知道我回来不先去他那儿，该骂我了！”

我看看窗外，光线已经略显昏暗，我爹妈确实快要回来了。那让我有点失意，可是没办法，我看着他反身走向堂屋，忽而一阵冲动，从他身后抱住他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他没有动，就让我抱着。我深深呼吸一口他身体的气味，有多久没有跟他发生过那种亲密关系了？此刻我竟如此想念！

可是正像他说的，我爹妈就快回来了，就算想搞也没时间！所以我只能向下稍微握了他一下，就丢手放开。

“好了，你刚也摸过我，所以现在扯平了，你可以去你舅那儿了！”我说，故作顽皮。

他回过头来无奈地向我一瞅，我看见他牛仔裤两腿间的部分，已经明显凸起了一块。我自己跟他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哈”地一声笑出来，脸红红地转过眼光。他苦笑摇头，走到堂屋拎起他的包，伸手打开房门走出去了。

我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侧，不由得想起从前的种种种种。可是现在，那些都已经是陈年往事，我跟他已经沦陷在现实之中无力自拔。从前的那种无畏的性爱与情爱，那种纯粹的心动与蠢动，再也不可能重新来过。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三章

时间已经不早，我整顿精神做好了饭，等我爹妈回来一起吃了，我爹妈稍微坐了一坐，正准备洗洗去睡，听见高天龙在外边轻轻拍门。

“叔，婶，睡了没有？”

“谁呀？”我妈起身走去打开房门，忽然一愣，“天……天龙，你……你咋回来了？”

“天龙？”我爹几十岁的人，居然一下子跳起身来，“你啥时候回来的，不会是跟小乐一起回来的吧？小乐也没跟我提，要不然，我该亲自去镇上请你过来吃顿饭的！”

因为我姐并没有把高天龙也是无的事情告诉给我爹妈知道，所以我爹妈仍然像从前一样，对高天龙充满了感激与尊重。我爹一边手忙脚乱地请高天龙进屋，一边吆喝着让我妈拿烟倒茶。

“叔，婶，我这次回来，是有些话想跟叔婶聊一聊！”好不容易坐了下来，高天龙直截了当。

“有什么话你说就是！”我爹赶紧说，“是不是……因为小乐？”

“也算是为了乐乐吧！”高天龙说，一边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爹脸上一阵发青，跟我妈相互一望。

“我就知道，他这个时候突然回来，肯定是出了啥事了！”我爹嘴里咕咕叨叨，一边转过头来几乎是有点可怜巴巴地望着高天龙，“天龙，是不是他们单位上……知道了他……不要他了是不是？”

“没有的事！”高天龙连忙接口，“叔，婶，其实……无在大城市已经算是比较普遍，没有哪个单位会因为这个就把员工辞退的！”

他已经说得够婉转了，但就“无”三字，已经把我爹刺激得一个激灵！

“这……这……天龙，你……你也知道他是……喜欢男人的？这……这……”

我瞅着我爹结结巴巴，张皇失措！我妈更是嘴唇颤抖，面色煞白！我感觉好难受，也好心疼。他们把无当成了洪水猛兽，偏偏这种可怕的事情出在了他们宝贝儿子身上，难怪这一年飞速苍老，他们一定不止是担心我连累到他们走出去被人戳脊梁骨，更多的，必定还是在为他们宝贝儿子今后的生活而揪心！

“叔，婶，无……没有这么可怕吧？你们不用吓成这样，事实上，我也是个无！”

高天龙再接一句，但这一句真就是丢出了一颗重磅炸弹！我爹惊骇地弹跳而起，把他坐的那张椅子也带翻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天龙，你、你、你！你别吓唬叔，叔年纪大了，经不得这个吓！”

我赶紧走过去，替我爹将椅子扶起来，高天龙诚诚恳恳望着我爹，等我爹慢慢镇定下来，才又接着往下说。

“叔，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是无，而且……我喜欢乐乐，喜欢了十几年！”他回过脸来看着我，眼光中充满温情，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当着我爹妈的面前，接受他的温情，“只是……我是个胆小鬼，从来不敢将这个事情让其他人知道，甚至……娶了个女人做老婆，来掩盖我作为无的事实！”

他重新回过头去看着我爹妈，我爹妈已经完全呆住了！我爹张着嘴喘着气，我妈则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完全地不知所措。我想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在他们眼中几乎就是“有出息有本事”的代名词的高天龙会跟“无”牵扯到一起！而且，最让他们消化不了的，可能还是高天龙说他喜欢我，并且喜欢了十几年！

“天龙，你……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对小乐好，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爹期期艾艾左瞅右瞅，就是不敢瞅高天龙。高天龙吸一口气，仍然保持正正经经安安静静。

“叔婶还记不记得，那次我回来探亲，乐乐掉进堰塘，我把他救起来，叔婶为这个感激我感激得不得了！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乐乐了，而且喜欢得……恨不能跟他过一辈子！”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我爹妈的神情，不是怕我爹妈表情有多可怕，而是怕一抬头，我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他终于说出来了，原来在我爱上他的同一时间，他也喜欢我喜欢得恨不能跟我过一辈子！

“叔婶一直觉得……我对乐乐有恩，其实，面对乐乐，我真的很惭愧！”高天龙继续往下说，再次回头看着我，“我喜欢乐乐，乐乐也喜欢我，为了我……他可以不顾一切！但我是个胆小鬼，我很怕去面对无必然会面对的各种非议与排挤，所以我一次次地忍不住接受乐乐对我好，却又一次次地狠着心尽量将他推得离我远点！尤其在我退伍去了广州，我更是跟乐乐从来都不联系！我知道……叔跟婶一直想让乐乐结婚，想让乐乐过正常人的生活，其实那时候我跟叔婶的想法完全一样！我也不想做无，我也想过所谓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我娶了一个广州的女孩儿，那女孩儿非常非常漂亮，乐乐甚至说她美若天仙！我能够娶到这样一个妻子，可以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连我爸妈、还有我舅舅叔伯全都这样说！而我，结婚以后我真的很努力地想做一个好丈夫，很努力地想经营好我的小家庭，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觉得我比大多数男人做得都要好！可是我妻子……她还是不满意，因为她说……她感觉不到我发自内心的那种爱！”

高天龙停了下来，稍微低着头让情绪安定一点。我爹妈的模样就好像是在听天方夜谭，根本没有能力开口催促，静悄悄地好一会儿，高天龙才又继续往下说。

“那个时候我妻子已经怀孕，我只能尽量地让着她，尽量地维持着家的完整，可是……等到我们儿子出生以后，我妻子终于忍无可忍，非逼着我承认是不是有过初恋情人，是不是心里始终放不下之前的爱人！我周围的很多人……都说我妻子是无理取闹，是刁蛮任性，连她父母都这样骂过她！可是，只有我知道，我妻子没有错，错的那个是我，因为……我的本性就是喜欢男人而不是女人，无论我对我妻子有多好，我确确实实没有办法发自内心地爱她！而以我妻子的条件，她本来可以嫁给一个才貌双全有权有势的男人，我本来根本就配不上她！可是她还是选择嫁给了我，就算他们全家人都反对，她还是嫁给了我！但是结果，每天每天地跟我同床共枕，却始终感觉不到我的真心，这种打击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她是那样的心高气傲，那样的倔强自负！所以最终，她跟我提出离婚！”

他再次停下，又是静静地良久，才往下继续。

“我知道我妻子并不是真心想离婚，她爱我，爱得很深很深，但正因为爱得很深很深，她反而无法容忍我不是真心爱她，所以她要离婚，只是想借此逼出我心里真正爱的那个人而已！我知道她的目的，所以我一直拖着不肯离，但是我妻子不依不饶，坚持地跟我分了居！而在分居没多久，乐乐就来到了广州，并且阴差阳错地，他先是跟我一个战友认识，之后腿上受了伤，我不得不将他接到身边照顾！”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眼光中再次闪动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爱惜，“我喜欢乐乐，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从结婚以后，我尽量地不去想他！直到……我从我战友那儿知道了他的消息，我对他的思念突然间爆发出来，我才知道，四年了，我还是喜欢他，根本没办法将他忘掉！可是……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爱他，所以我硬着心肠不敢将我对他的爱意有丝毫表露，就连他腿上受伤，我都想将他推给其他人照顾！可是乐乐不肯，他说我既然对他已经无情，那他就没理由再继续麻烦我，所以……他打电话回来，让叔去市里接他回老家养伤！我舍不得让他走，尤其……在他腿上有伤的时候，我怎么能够放心让他离开？所以……我妥协了，跟他重新在一起，但是……我仍然跟他说……只要被我老婆发觉，我就不能跟他再见面，乐乐毫不考虑就答应了，只要能够跟我在一起，他受多大的委屈都行！再到后来，我老婆终于跟我离了婚，而在离婚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跟乐乐在一起，乐乐很懂事，从来不会要求我什么，我长这么大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就是跟乐乐全心全意在一起的那半年！……可是好景不长，我老婆又来了，她明知我是无，还是要跟我复婚！”他第三次停下，好像是要消化一下这两件事带给他情绪上的强烈反差，“我老婆……她是有着高学历的知识分子，她很清楚一个无者绝无可能爱上一个异性，无论她做出怎样的让步都不可能！所以，她要复婚，其实……并不是对我仍然有感情，也不止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说我欺骗了她，她说我已经将她的青春浪费在了我身上，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重新来过！她说得对，我的确欺骗了她，的确让她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浪费在了我身上，她是那么的心高气傲，偏偏被蒙着眼睛嫁给了一个无者，这种羞辱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他终于有些激动起来，几乎是有点语无伦次，“所以，她要求复婚，我没有资格拒绝，我欠她的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如果说……无不是犯罪，但是我娶了她，却害了她，并且让她给我生了一个她一辈子都割舍不下的儿子，让她这一辈子都很难抛下这段历史真真正正地轻松快乐起来，起码就她的立场来说，我真的就是……罪该万死！”

说到“罪该万死”几个字，他低下头来，我分明地听见他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难怪他宁愿苦，也要陪着那个女人，他本来是那种宁负自己，不负他人的人，可是，偏偏，他害了一个在这个世上他最最不想害的、一个最最深爱他的女人！那种发自内心的忏悔与愧疚，那种出自灵魂的心痛与自责，肯定比千刀万剐更难受，更难忍！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四章

我好心疼！那种心疼同样地比我自己挨上千刀万剐更难受，更难忍！这个在我眼中从来都是坚强刚硬的男人，此刻竟显出如此的脆弱，甚至是如此的虚弱！我站起身，我不知道我爹妈会怎么想，可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我走到高天龙跟前，伸手将他的头紧紧揽抱在怀里。

我爹妈没吭声，两个人都在发着呆，我想他们也是善良的，也是正直的，高天龙口吻中那种无尽的悔恨与愧疚，不可能让他们感觉不到，更不可能令他们无动于衷！

“我没事！”一会儿，高天龙推开我，平静地继续往下，“我没办法拒绝我妻子，更没办法丢下我儿子不管，所以……我跟乐乐分开了，我甚至将他……送给了另外那个叫关世杰的男人照顾！我知道……那段时间乐乐很苦，因为……我知道他有多爱我！我其实……也很苦，因为……我也同样地爱着他，可是我不能够表露我的爱，我只能继续履行我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只要我妻子一天不放手，只要她一天不原谅，我就只能陪着她慢慢耗下去！”

他说完了，眼光垂地，脸皮扭曲，仿佛在竭力控制将要奔涌而出的纷杂情绪。屋子里静悄悄的，我爹跟我妈已经被他的故事给惊呆了，良久良久，我吸吸鼻子抹抹脸，首先打破了沉默。

“爹，妈，你们说……我突然回来，是不是……单位知道我是无，所以不要我了，其实不是的，这几年……我根本没上班，因为……天龙说……”我忍不住地哽咽一下，再次体会到这个男人对我的切切关怀，和无尽深情，“他说多读点书总是好事，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在供我上大学，包括……每个月我寄回来的钱，那不是我的工资，那是天龙让我寄回来孝敬两老的！我这次回来，只是因为……学校正在放暑假，我想你们！”

我爹跟我妈仍然不吭声，也许他们仍然沉浸在高天龙所叙述的那个惨痛、而充满悔恨与愧疚的故事中无法消化，高天龙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他的平静。

“叔，婶，我跟你们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左右什么事情，乐乐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有权利要求他按照你们希望的方式生活！可是无是天生的，不是我们想做不想做的问题，更不可能娶个媳妇就能做出改变！叔婶可能觉得……乐乐不听话，不孝顺，甚至于……他让叔婶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可是我，却打心眼里佩服乐乐！因为无论面对怎样的压力，就算是背负上不孝的大罪名，他都坚决地不肯娶一个自己不可能会爱的女人回来害人害己！就凭这一点，叔，婶，我想说的是，乐乐他比我强了百倍，也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强了百倍！”

他点到即止，站起身来走向后门。我知道他是想直接从后门走去他舅那边，赶紧起身送他。

相随着出了后门，他站住脚，回头看着我，眼光在透门而出的灯光映照下微微闪着亮。

“天龙，你何必要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我说，心里仍然很疼，仍然很酸。

“早就该说出来了！”他回答，伸手抚抚我脸，“快进去吧！不要让你爹妈觉得……我们俩想搞什么一样！”

我“嗯”了一声，瞅着黑暗中他刚硬的轮廓，一阵情动上来，贴身上去踮脚在他嘴上吻了一下，这才回身进屋。

“你先走，免得我把门关上了，会很黑的！”我站在门口跟他说。

他点一点头，终于转身走向他舅的房门。我看着他舅开了门，这才将后门关上。

回进堂屋，我妈可能进里屋去了，只有我爹仍然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爹！”我轻轻唤一声。

“睡你的觉去，让我静一静！”我爹胡乱地挥一挥手。

“那你也早点睡！”我说。

因为还没洗澡，我先去厨房打了水，端到我的房间随便洗了一洗，之后端着水出来。我爹仍然在堂屋里呆坐着，我不敢打搅，将洗澡水端到后边倒掉，老老实实进房间睡觉。

这一晚自然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一早还没睡醒，就听见我爹使劲叫我。

“小乐，小乐，快起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光线耀眼，但并非自然光线，而是我爹拉亮了电灯。瞥眼一瞟，窗外仍然朦朦胧胧。

“咋啦爹？”我问，有点心怀忐忑，不知道我爹这么早叫醒我是有啥要紧事。

“你说以后有本事了接我们去广州，这个我不敢想，我跟你妈这么大年纪了连市里都没去过，你还是趁着在家，带我们去市里玩一趟吧！”

“爹！”

我猛一下子坐起身来，同一时间，狂喜的泪水弥漫了眼眶。我知道，我爹是真的妥协了，接受了。昨晚高天龙的那番话、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愧疚与悔恨，一定深深触动了他，他一定不想他的儿子，也去经历好像高天龙那样的悔恨、那样比死还难受的愧疚与煎熬。

“哭啥，你还怕花钱了是不是？”我爹立刻瞪起眼睛，“放心，这几年你寄回来的钱我们一分都没动，所以不用你再另外花钱！”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一边哭一边笑，还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起床。

天还早，等我洗漱完毕，朝霞刚刚将东方的天空映出一片嫣红。我背着一个大包，跟我爹妈踩着霞光下山，沿路遇到早起忙活的乡亲，问我们干吗去，我爹乐乐呵呵地回答：“这不是小乐回来了嘛！非要接我们去广州住一段时间，可是现在旱成这样，我哪儿有心去他那儿住？所以让他带我们去市里玩几天就得了！”

他这话一说，很难免地惹得乡亲倍生艳羡。而我爹妈脸上，也才有了些光彩。

在公路上等到了第一班通往市里的班车，我跟我爹妈坐上车子，我爹妈第一次出远门，沿路其实跟我们村镇附近的林木山峦没什么区别，我爹妈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我坐在后边，正跟我爹妈讲解走到哪儿了，离市里还有多远等等，手机忽然响起来，掏出来看，是高天龙打来的。

“天龙！”我叫，压低了声音。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房门锁着的？”他在那边问。

“我带我爹妈去市里玩一趟！”我回答，又问他一声，“你在家呆几天？”

“你想在家呆几天？”

“我想……就在家陪我爹妈，反正放暑假，而且……在家里待着你也不用为我担心！”

因为我爹妈就在前边，所以我不敢说得太清楚，不过他当然明白我啥意思。

“你们在市里……”他稍微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玩几天也好！我在家陪我爸妈两天，就先回广州去了，你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

我挂上电话，偷偷看看我爹妈，他们应该听到了我的通话，不过两个人都若无其事，仍然在指点观望着窗外的风景。

到了市里已经是中午，我们就在车站附近吃了饭，我带着爹妈稍微逛了一逛，先找到一个酒店住下，之后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才知道高天龙听说我带爹妈到市里来玩的时候，忽然想到的是什么事。

“请问，您是马小乐吗？”打开手机，对方问，是个女声。

“我是，您哪位？”我反问回去。

“马小乐！”对方的声音突然抬高，就好像非常兴奋跟我通电话一样，“我是王彤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跟高天龙他们一起来玩，那个王彤跟张晓茹？”

“哦！”我一下子想起那个活泼漂亮的女孩子，“王彤？你怎么……你跟高天龙一直有联系吗？是他告诉你我的手机号？”

“就高天龙那么酷的男人，怎么可能一直跟我有联系？我是跟朱俊豪一直有联系，后来他们在广州开了保镖公司，我们去广州的时候，还找他们请我们吃过两顿饭！”

“那……”我想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打我电话，不过这样问不太礼貌，所以话到嘴边改了口，“你们现在还在××市吗？”

“当然啊！不然还能去哪儿？刚高天龙打电话给我，说你带着爹妈来市里玩了，让我有时间招待你们一下，还说下次我再去广州的时候一定好好报答我，我一听就高兴！十年了吧？真的挺想跟你见一面的！你还没有带你爹妈到人民广场逛过吧？要不咱们明天上午十点在人民广场碰个头儿好不好？”

我想着让我爹妈看到我在市里也有朋友、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性朋友，应该会感觉很有面子，同时对我以后一个人在外边闯荡两老也能放心一点。高天龙会特意打电话给王彤，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再说人民广场总是要去逛一逛的，所以我就答应下来。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五章

我跟我爹妈并没在一间房住，到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我没跟他们提起王彤的事情，直接就坐着公交车去往人民广场。

人民广场其实没什么好逛的，就那么一大片开阔的空地，衬着周围林立的高楼，对于从没有出过远门的我爹妈来说，已经看得啧啧连声。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不过这段时间老阴着不下雨，天很闷，日照却并不是很强烈，又赶上是个星期六，人民广场上来来去去人挺多。我正想掏出手机给王彤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儿，有一个女孩子忽然跑过来塞了一张宣传单到我手里。我拿起来一看，不由得心里有点发紧，就好像被人看破了我的隐秘一样。因为在那张宣传单的顶端，一左一右印着两张小图片，一张是两个正在接吻的男孩子，另外一张则是两个女孩儿。

“这是啥？”我爹问。

“没啥！”

我笑笑，顺手将宣传单折起来，竟不敢去仔细观看。回头一瞟，看见广场里还有几个男男女女正在向过往行人散发宣传单。

我对这些人充满了尊重和感激！因为我知道，这些人本身并非无者，他们只是一群热心同志公益的知识分子。在广州也会有这样的同志公益组织，每到节假日，他们也会在一些大广场做宣传，呼吁民众正确看待无者，理解并支持无者的相关权益。我没想到在我们这样一个中小型城市，居然也有了这样的组织，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同志光明的未来。

我发着愣，有一种冲动想要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然我没有真的那么做，不是我没有勇气，而是要顾忌我爹妈的感受。

“马小乐！”

一声呼唤让我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站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郎，扎着一把马尾，穿一身合体裙装，显得干练而时髦。

“王彤？”我叫。已经快十年没见面了，她其实没怎么变样，只是比以前要稍微丰腴一点，应该是结了婚生过小孩儿的缘故。

“是啊！真高兴你还认得我！”她走过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就像十年前那样一见面就叽叽喳喳，“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起照的那些照片，我一直都还保留着！对了，你跟高天龙……？上次我跟晓茹去广州，问起你的情况，他不怎么理我，现在……你们俩是不是又到一起了？”

她一连串地不停问，我有点无可奈何，只好先不回答她，而是转脸给她跟我爹妈作介绍。

“这是我爹妈，这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叫王彤！”

“不好意思！”王彤赶紧转向我爹妈，“叔叔阿姨好，跟小乐老朋友见面，有点兴奋过头了！”

我爹妈见这么漂亮的一个城里女孩子叫他们叔叔阿姨，颇有点受宠若惊。我爹嘿嘿地笑了一笑，我妈慌忙地向她点了一点头。

“你爸妈知不知道你的事？”王彤回过脸来小声问我。

“知道！”我回答。

“啊？”王彤一下子瞪大眼，“那……你结婚没有？他们有没有逼你结婚？”

“没有！”我摇头，瞅见王彤的眼睛瞪得愈发大起来，忍不住反问她一句，“高天龙没告诉你这些吗？”

“他就没跟我说上几句话！你知道他这个人的，简直就是惜字如金！我还以为他打电话给我，是想让我帮你给你爹妈做做工作呢！”王彤一边说，忽然转过身去，居然向着我爹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叔叔阿姨，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伟大，这么开明，小乐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真的是太幸福了！”

我爹妈莫名其妙，看看她，又看看我。

“是这样的！”因为周围来来往往人挺多，王彤干脆亲热地挽住了我妈的胳膊，一边陪着我们往前走，一边跟我爹妈详细解释，“我是我们市自发的一个同志公益组织成员，在我们接触过的同志中，绝大多数都会迫于父母及社会的压力而结婚，但是结婚对于同志来说完全是个害人害己的事情，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对了！小乐也认识的，就是那个苏玉国！他也因为父母逼迫，不得不娶了一个女孩子，但是结婚不到两年，夫妻俩就闹离婚，现在为了争夺孩子，两家人反目成仇！苏玉国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唉声叹气烦得要死！同志本来就是一个弱势群体，他们更加需要这个社会的包容和关怀，但是说真的，在我们国家好像两位老人家这样，知道自己儿子是同志，不单不逼迫，反而这么支持和理解，真的是太少太少了！所以我说，小乐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实在是很幸运很幸运！”

我爹妈老半天才听明白“同志”的意思，我爹大概是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如此热心地为“无”说话，如此热血地为“无”奔走！他转过眼光瞅瞅我，又回过头去看着王彤，眼眶中已见红润。

“我们何尝没有逼过他结婚，可是他始终不肯！我们做父母的，还不是希望他过得好？所以，随他去吧！他害不害别人我不管，我只不要他害了他自己！”

“叔叔这句话真是说得太好了，下次再遇到那些顽固不化的父亲母亲，我就用叔叔这句话去教育他们！”

她的夸赞让我爹很不自在，他再次回过头来看看我，我分明看见他的眼光中，有愧疚，更有心疼。

为他曾经那样地逼迫我，而感觉愧疚，感觉心疼！

而我，直到此刻我才完全明白高天龙为什么会打电话给王彤。

之前因为我的自杀，因为高天龙的忏悔愧疚，我爹妈已经完全接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找个女人结婚的现实。但那是被迫接受的，他们只是因为心疼我，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对我无的身份仍然有着沉重的心理负担——他们会故作风光地让我带他们来市里玩这一趟，正是出于这种心理！

高天龙肯定比我更加了解这一点，他会打电话请王彤“招待”我们一下，固然是想让我爹妈感觉有面子，更是想借助王彤张晓茹的热心，让我爹妈知道，无绝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大城市，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理解并接受这个特殊的群体。

※※※

王彤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热情的女孩子，虽然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仍然跟从前一个脾气。她的那个好朋友张晓茹也跟她一样，一直热心于同志公益，当晚她们俩真的找了一家酒店，“招待”我跟我爹妈吃了一餐饭。

在座的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姓沈；还有一个跟王彤一个姓，也姓王。姓沈的还是大学生，姓王的比姓沈的明显大着几岁。看那两个人眼光神情，应该是一对刚刚开始相处的恋人。姓王的衣着打扮很有档次，到买单的时候，也是这个姓王的掏的钱。

经王彤张晓茹介绍才知道，姓王的年轻人家里也正逼着他结婚，他今天之所以跟着王彤张晓茹一起来请我们吃饭，是想请教我爹妈，怎么样才能够让他爸妈好像我爹妈这样，理解并接受儿子是个无的事实。

我爹妈就没怎么出过远门，眼瞅着在座都是时髦青年，难免局促不安。后来姓王的陪着他喝了两杯酒，我爹才渐渐放得开来。

“我们老两口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也没什么文化，哪里能够理解？这些……是小乐他自己坚持来的！你们不知道，我们也逼了他好几年了，逼得他……还自杀了一次！”当我爹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眶红润，语音哽塞，弄得我也心里发酸，我妈更是很快抹起了眼泪，“可是就这样，他都不肯结婚，他说……我是他爹，让他上刀山下油锅可以，就是不能逼他结婚！可是……我是他爹，我怎么舍得让他上刀山下油锅？所以，我们理不理解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做父母的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天底下绝没有一个父母能够真的舍得把儿女往死里逼！所以，只要你们够坚持，最终，所有的父母都会妥协，就算不理解，也会去试着理解！”

我爹只是勉强能够识字，我真没想到他能够说出这样一番既有理、又有力的话来，我看着他的侧影，那一刻我真的感觉他好伟大！

他是我爹，而我多庆幸有这样一个爹！

“叔叔这番话说到关键点了！”张晓茹首先赞叹出声，“王彤，我们每次去帮忙给同志的父母做工作，都没什么效果，常常弄得那些父母连我们都恨上了！我想，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把出发点搞错了，我们从来没有从父母的角度去考虑，一味地认为他们固执，认为他们愚昧！但其实正像叔叔说的，天底下的父母没有不爱儿女的，他们会固执，会愚昧，也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儿女生活得更好而已！”

“是的，叔叔，谢谢你的这番话！”姓王的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叔叔说得对，我爸妈会逼我，首先是因为我自己就不够坚定，因为我自己也怕以后会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我一直也在结不结婚之间摇摆不定，那我爸妈当然更要逼我了！不过今天听了叔叔的话，我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恭恭敬敬举着酒杯向我爹敬了一下，之后一饮而尽。我爹也赶紧起身将酒饮干，之后坐回座位，回过头见我妈还在抹眼睛，就教训她两句。

“你还哭啥？今天我才知道，我们养了一个好儿子，你该高兴才对！”

就这一句话，立刻有一股热潮涌上了我的眼。因为我知道，我爹心里的疙瘩，是真真正正解开了。

他不再因为我是无而感觉抬不起头，反而，他在为我而自豪！

之前在来的路上，面对乡亲他也很自豪，很得意，但是那种自豪与得意是勉强拼凑起来的，他只不过是在强撑他的脸面！可是此刻，起码在此刻，他的自豪是真真实实的，他终于打心眼里为有我这样一个坚持原则、坚守底线的儿子，感觉自豪！

我也很自豪，为有这样的父母，为有这样的朋友，我感觉无比的荣耀！

【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很多为“同志公益”热心奔走的人士，其中有很多都是女性。在这里，请允许我向这些人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感谢！谢谢你们，因为有你们，同志的未来，才有可能越来越光明！——冬日暖阳】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六章

有趣的是，姓王的年轻人好像对我颇有兴趣，在吃过饭分手的时候，他还悄悄跟我要电话号码，问能不能跟我交个朋友。

“我有男朋友的！”我立刻声明，奇怪地反问他一句，“你不是……也有朋友吗？就那个小孩儿？”

“你也说了他是小孩儿！”姓王的微微叹一口气，“他是王彤前几天才介绍给我的，才刚过了二十岁，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像我们这样的人，找一个真能跟自己过一辈子的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就算我能够坚持到底，人家未必顶得住压力！所以……如果我能够遇到一个像你这样坚定的，我也会很坚决地跟我爸妈说不结婚的！”

他说的这些正是在无群体中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一边想要一辈子，一边却恐怕另外那一个承受不了压力而太早放弃。结果就是，每个人都没能坚守到底。

“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一辈子，那又怎么能够找到一个敢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我这样回答他，“首先你自己要有坚定的信念，那才有可能激励另外一个想要一辈子的人，跟你一同坚守到底！”

姓王的瞅着我，良久，苦笑一笑。

“你说的这些我其实也明白，不过……做起来太难了！”

“正因为难，你做到了，自然能够吸引想要一辈子的人主动到你身边来！”我扬眉而笑，“我已经吸引你了是不是？”

他稍微愣一下，便笑了起来，好像一下子开了窍一样。

“你说得不错，你确实吸引到我了！”他向我伸出手，跟我重重一握手，“还是做个朋友吧！好不好？哪怕只是做普通朋友都行！”

那我就没理由拒绝，所以我还是留了个电话号码给他。到第二天第三天，他就老发信息给我，不过幸好，没敢涉及暧昧。

在市里玩了三天，几个风景点都转了一转，第四天坐车回家。

我给我爹妈买了两身好衣服，另外我爹妈还买了好些糕点零食送给左右邻居。等到我将在市里拍的照片存入高天龙送我的那个数码相框，我爹妈更是见人就拿出来炫耀。

“你们看看，这两个女孩儿多漂亮，那都是他在市里认识的朋友！人家对他可好了，还专门请我们两老吃了一顿大餐，就这一顿饭，花了人家好几百！”

我爹妈一说起来就满面红光，我甚至感觉那老了三十年的两张脸，都好像年轻回去了十多岁。

而在那天之后，我爹也不再介意我跟他下地干活。偶尔碰见嘴贱的，问起我啥时候结婚，我爹会很坦然地挥一挥手：“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管不了，以后也不管了！只要他过得不比人差，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无所谓！”

而就目前来说，除了不肯结婚，我跟村里同龄人相比，基本上不算太差。除了每个月会给家里寄钱，我每次回来大包小包带的东西，也不是一般出外打工的舍得买的。再有我的衣着穿戴，都还算是比较有档次，所以村里人都以为我在外边工作好，挣的钱多。那些喜欢拿我结不结婚当闲话说的人，真要比较起来，反而比我要“差”！既然我爹妈不再纠结，他们再要多说，都是自讨没趣。

有一天帮我妈做饭的时候，我妈还悄悄问了我几句话：“小乐，你那个……姓关的，到底咋样啦？天龙虽然对你好，但人家是有媳妇有孩子的人，你爹说了，哪怕你找个男人一起过都行，但是……咱可不能破坏人家的家庭！”

“我知道！”我听我妈一说，瞬时间对关世杰充满挂念，不由得就有点鼻头发酸，“妈，我跟天龙……早就没啥关系了，从他复婚以后，我跟他……基本上就断掉了，我心里……其实更惦记关世杰！”

“可是你姐说……这个人也回去结婚去了，是真的吗？那你还惦记他干吗？”

“不是这样的妈，阿杰他……他爸妈是逼着他结婚，可是他不肯结，他只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停一停，怕吓着我妈，不敢将实话说出来，“他现在没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出了点意外，身体……受了很严重的伤，在国内没法医治，所以……所以他爸妈……不得不将他送到国外去了！”

我一边说，一阵揪心的痛楚很突兀地袭了上来，我站在那儿不动，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我妈一把抱住我，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小乐，小乐，你咋就这么命苦呢！”

我其实并不觉得我很苦，毕竟我刻骨铭心地爱过了，而且爱了两次。很多同志终其一生，有可能连爱的边儿也摸不着，那才是真苦。

不过我爹妈当然不会这么想，那之后我妈更是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我。我爹也尽量地不让我再下地，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从小就没怎么让我干过活。可是现在旱情严重，虽然在我们从市里回来以后下了一场雨，但雨势太小，对旱情的缓解作用不大。我瞅着我爹那么大年纪一担一担挑水浇地，心里实在疼得慌，每天还是坚持跟着两老儿一起下地，并且抢着将重活累活自己来做。没几天的时间，我脸也晒黑了，肩膀每天都磨得生疼，不过我的心，却从未有过的如此轻松，如此放松。

因为我终于可以卸下不孝的罪名，踏踏实实向我爹妈略尽孝心，踏踏实实做他们依旧宠爱、依旧溺爱的好儿子。

※※※

高天龙回去广州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打个电话给我，有时候就是说一两句，但是他一定会打。到我在家待了有一个月的时间，有天晚上躺在床上，正跟他通电话，他忽然说了一句：“我老婆回来了！”

“啊？”我吓一跳，“那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我跟她分床睡了！”他说。

“为什么？”我再吃一惊，“是因为我吗？”

“不是！”他立刻否定，“是我自己……有点累了！”

“那你就不要操心给我打电话了，心挂两头，不是更累？”

“不打电话我会睡不着！”

我明白了，那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事实上我也有了这样的习惯，如果晚上不跟他通个电话，我也会心里搁不下。

“那……你儿子呢？”我随口又问。

“她把儿子留在了欧洲没带回来！”

“她为什么不把儿子带回来？还那么小的孩子，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儿子！”

我忍不住地替他抱不平，但是话一出口，我立刻感觉自己不该这样说，因为那女人八成就是不想让高天龙天天见儿子，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将儿子当成了跟高天龙争斗的一个筹码。

我好心疼他，我却无能为力。毕竟那是他老婆，我说得太多不是体贴，而像挑拨。

所以我赶紧转口！

“天龙，我昨晚做了一个老邪门的梦！”

“哦？”他疑问的一声。

“我梦见……我怀上了你的孩子，可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生得下来！”

他在那边“哈”地乐出声来！

“行了，被你勾引得更加睡不着了！”

我也止不住地嘿嘿笑起来， 能够成功将他从烦躁中解脱出来，心里感觉挺得意。

之后的每天晚上，高天龙还是会在临睡前跟我通个电话，不过再也没有提到他老婆，我也没有主动问过。平平静静又过了有一个星期，莫名其妙地，高天龙他妈跑上山来，跟高天龙他舅一起来到了我们家里。

※※※

高天龙他妈本来就是从我们村里嫁出去的，所以跟我爹妈也都认识。到现在每次高天龙他妈回娘家，村里人都还唤她的小名：菊子！

那天下午我跟我爹正在地里挑水浇菜，远远地看到高天龙他舅走过来，向着我爹招了一招手，我爹赶紧走过去，高天龙他舅凑到我爹跟前说了几句话，我爹就招呼我放下手上的活回家去。

因为他们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在前边走，我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只好挑着担子去拿我放在地头的一个小包，习惯性地拿出包里的手机一看，有两个未接电话，是高天龙打来的。

“天龙，你刚打电话给我吗？”我一边挑着担子远远跟着我爹他们往回走，一边将电话拨打回去，“我在地里干活，没听见手机响！”

“乐乐，我老婆把我们的事告诉给我爸妈知道了！”高天龙说，声音很嘈杂，似乎是在大街、或者公车上，“我妈昨天就打了电话给我，我越解释她越生气，在电话里就把我狠狠骂了一顿！”

“啊？”我一听吓一跳，隐隐感觉他舅这会儿来找我爹是跟这个事情有关，“你舅刚来找我爹，不会是……你妈跑到我们家里来了吧？”

“我就怕这个，所以昨晚跟我妈通过电话我就订了飞机票，幸好今天还有空座，这会儿我已经在班车上了，估计五点左右就能到家。如果我妈真去了你家，你们不用跟她吵，等我回来了再说。”

“那好吧！你就在我们这儿下车，我估计你妈是来我家来了。”

“我知道了。”

我收起电话，想象一会儿跟高天龙爸妈见面的情形，心里感觉很烦乱。甚至于，我有点后悔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全盘接受高天龙对我的好。我也是男人，如果我一直自食其力，就算生活苦一点，就算没有能力自费上大学，起码在面对高天龙爸妈的时候，我可以昂首挺胸，理直气壮！但是现在，我的吃穿住行差不多全靠高天龙，如果他爸妈以此向我发难，我抬不起头无所谓，我最怕的是，我爹妈也会因此遭遇羞辱。

但是后悔也无用，事实是我接受了高天龙对我近乎“包养”般的安排，而由此产生的负面影响，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七章

我挑着水桶慢慢吞吞往家走，时间刚过四点，太阳还很大，我身上不住冒着汗，可是那不像热汗，而像冷汗。

我多希望在我到家的时候高天龙已经赶回来，那样就不用我做徒劳的辩解！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今天浇的那块菜地离我家的房子并不太远，就算我走得再慢，十几分钟以后，我还是到了家门口。

房门开着，我爹跟高天龙他舅已经在屋子里坐下来，我爹上了烟，两个男人正在抽烟。另外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女人——我认识，那正是高天龙他妈——坐在另一面墙根一张椅子上，我妈给她泡好的茶她一口没动，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屋子里烟雾弥漫，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放下水桶，强打精神向着高天龙他妈恭敬一笑。

“阿姨怎么来了？我回来，本来应该去看望您的！”

“没这个必要！”高妈冷冷开口，一句话就将我呛住。

我爹向高妈瞅了一眼，又向我一瞅，我抢在我爹开声之前先说了一句：“那……阿姨跟张叔先坐，我去后边洗把脸！”

我爹可能是看到我满身是汗，就没阻拦。高天龙他妈也没出声，我从他们几位身前走过，到后边用压水井压了一盆凉水，稍微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身，看看时间也才刚过了四点半。想要多耽搁一会儿，我爹在前边喊了起来，我只好答应着回进堂屋。

“菊子，你说有事等小乐来了再说，那现在……有啥话你就说吧！”我爹赔着笑跟高天龙他妈说。

“行，我说！”高妈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着风度与平静，“老马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有件事换了是你听到也会很恼火！昨天我大儿媳妇……就是天龙他媳妇忽然打电话回来，在电话里就哭得不行，说……说天龙……被一个叫马小乐的男孩子迷昏了头，儿子媳妇啥都不顾了！这话说出来我真是嫌丢人，可是老马，谁让我们做父母呢？再丢人，我也不能不替他们出头做主！”

我站在靠厨房的门口没吭声，我爹一口一口抽着烟，也没吭声。我妈干脆进里屋去了，高天龙他舅接了一句：“怪不得……小乐死活不肯结婚，原来是因为这个！小乐，你张叔对你不错吧？可是……你怎么能这样！”

“他咋样了？”我爹开了口，没看高天龙他妈，而是将苗头对准了高天龙他舅，“不错，我儿子……是喜欢男人，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们家天龙不喜欢他，他能够赖得到高天龙身上去？你们今天来，是兴师问罪还是咋的？那行！高天龙喜欢我们家小乐的时候，我儿子才十七岁，还不到法定的成年人标准，可是高天龙当时已经是在部队里干了多年的正规军人！所以我倒要问一句，到底谁的责任更大一些？我如果跑到法院告上一状，高天龙算不算是诱拐未成年人？”

我没想到我爹会这么护着我，更没想到一向耿直忠厚的他一开口会如此犀利！再一次地，我不得不对我爹刮目相看。

“老马，这个……这个可不能胡说！”高天龙他舅大概也没料到我爹会这么厉害，几乎是有点懵了。

“我胡说？这是高天龙上个月回来在我们家亲口承认的！他不是有手机吗？不信，直接打电话问他！”

“爹，你别生气！”我赶紧接口，“刚天龙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正在往回赶，大概五点多钟就能到家，阿姨跟张叔稍微坐一下，有事等他回来再说好不好？”

“他还敢回来？难怪他媳妇说他……昏了头了，他回来不给我这当妈的打电话，居然打电话给你？”高妈有点恼羞成怒，转过头去又看着我爹，“老马，我一向对你很尊重，我今天来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意思，这件事传出去大家都丢人，说真话我根本就不想来！但是……我儿媳妇说，你们家小乐这几年根本没上班，而是……一直被我儿子供着上大学，你问问小乐，这话有没有污蔑他？这都不算，最让我生气的是，我儿媳妇说……说天龙居然送了五十万现金给小乐，五十万啊！连我这当妈的他都没有这么孝敬过！老马，你凭着良心说我今天该不该来问问清楚，换了是你，你会不会来问问清楚？”

我爹立刻抬起头来瞅着我：“有这事？”

“不是这样的！”我吸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一点，“那五十万……天龙他根本就没有拿过现金给我！而是……他帮一个朋友管理公司，当时公司资金短缺，他就拿了五十万投入进去，只不过……他是以我的名义投入的！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是事后才知道，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

“真的？”高妈眯起眼睛瞅紧我，很明显不太相信我的话，“他有这么傻，送你五十万却一点不让你知道？那他送这五十万出来干吗？”

“阿姨，我没必要撒谎，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是不是真的等他回来你们一问就知道了！”

“菊子，儿女的事本来我不想管，毕竟……我们也年轻过，恋爱的时候别说几个钱，命都可以搭进去！”我爹再次开口，“我承认，我们家小乐这几年的确没有上班，是你们家天龙一直在供他上大学，这件事……也是上次你们家天龙回来亲口跟我说我才知道。说真话我是对他很感激的，毕竟多读点书对我们家小乐今后的生活肯定会有好处！不过你今天既然来了，小乐上大学的费用我们还给你，至于你说的五十万，小乐既然说没到他手上，那只有等天龙回来问问清楚再说。”

我爹站起身走去里屋，我跟着进去，听见我爹问我妈：“家里的存折呢？快点拿出来！”

我很想把高天龙给我的那张银行卡拿出来，那上边高天龙给我存的钱我一直就没怎么用过，但是这张银行卡高天龙老婆显然并不知道，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不过是徒添事端！所以我就没吱声，看着我妈找出存折递给我爹，我爹拿着转身出去。

“菊子，这里有将近八万块，是我们家全部的积蓄！你要是还觉得不够，你说个数出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全部还给你！”

这就是我爹！在我感觉受人恩惠抬不起头来的时候，他却用他的骨气，支撑起我的脊梁！

倏然地，我的眼眶变得红通通的。

高天龙他妈拿着那个存折翻来翻去看了一会儿，又把存折递了回来。

“老马，这个存折我不能要，你说得对，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点钱来的！那五十万……既然小乐说了没到他手上，我相信他的话，到时候……咱们再说吧！但是，天龙毕竟是有媳妇有孩子的人，为了他们一家和好，能不能不要让小乐再去广州了，算我求你们了行不行？”

“这个办不到！”我爹一口拒绝，“他已经读完了大三，怎么也得大四毕业了再说，你儿子有老婆孩子，我儿子也得有他自己的前途！”

“可是……”高天龙他妈终于变了脸色，“你们家小乐也这么大年纪了，早该定亲娶个媳妇了，你们就不怕他是无的事情传出去丢人？”

“丢人就丢人吧！”我爹还是寸步不让，“他是无，可是无并不犯法！你儿子娶了媳妇，可是你去问问他过得开心不开心，你去问问他媳妇过得开心不开心？我儿子宁愿被人说闲话，宁愿被人戳脊梁骨也绝对不肯害人害己，谁爱说闲话尽管说去好了，但是，我可以跟全世界的人说，有这样一个儿子，我很骄傲！”

这次我是真的忍不住了，我只能低下头来，不让屋子里的几个人看见我的眼睛。

这就是我爹！当初他逼我结婚，逼得比谁都凶！然而，一旦转过这个弯，他对我地支持，也比谁都坚定，比谁都坚决！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八章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僵持，几个人都没再吭声，直到我爹又递了一支烟给高天龙他舅，他舅才开口打破沉默。

“老马，咱们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好邻居，谁也不希望把事情做得太绝！你想让小乐读完大学，还不就是想让他以后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可是小乐也这么大年纪了，要不这样，我大儿子在上海一家印刷厂开印刷机，工资说真话是蛮高的，他那栋二层小楼房，就是他自己这几年挣钱盖的。你看天龙在广州也算是混得很不错了，可是他们兄弟俩从来不愿意转到广州去麻烦天龙，所以今儿只要你老马点个头，我马上打电话让小乐去我儿子那儿当学徒去，两三年出了师，工资肯定比一般大学生要高很多！”

“这个……”我爹见他话到此处，也不好继续跟他僵着，抬头向我一望，说了一句，“得他自己拿主意，我做不了他的主！”

我能拿什么主意呢？我当然不愿意离开广州，不单是舍不得我的学业，也不全是舍不得高天龙，更主要的，我舍不得关世杰！虽然他现在杳无音讯，我却舍不得曾经跟他生活过的那栋房子，和曾经跟他甜蜜过的那段回忆。

而且，正因为他杳无音讯，我更要留在广州，等待他的音讯。

可是我该怎么说，难道要我把关世杰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说实话我不愿意，那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做交代。

幸好不用我交代，高天龙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妈，昨天我在电话里跟你解释你不听，怎么跑到别人家里来干吗？”

屋里的几个人全都抬头看向门口，看见高天龙拎着一个包站在那儿。也许他从一下车就是一路跑上山来的，所以他头上有汗，身上有灰，而且稍稍地有些气喘。

“你说我来干吗？”高妈一下子跳起身来，早就已经按捺不下的怒火，全都冲着她儿子爆发出来，“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嫌恶心，当然我要自己跑过来问问清楚！怎么着？你还怕你老妈会吃人，大老远地跑回来要护着人家跟你老妈吵架来了？”

“妈，我没想跟你吵架，你能不能先跟我回去，让我慢慢跟你说，不要在别人家里吵！”

“为什么我要回去听你说？你敢说你没有拿钱供人上大学？你敢说你没有拿五十万白白送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高天龙无可奈何，等她吵完了，只好来了一句：“行吧妈，你想吵就吵吧！要不要我把全村人都叫过来听你吵？”

“你……”

他妈为之气结，他舅大概也怕被人听见，赶紧接了一句：“菊子，有话慢慢说，你吵什么？吵能解决问题吗？”

“妈，那五十万我是投在了一个朋友的公司里，乐乐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是，我是以乐乐的名义投进去的，但是……并不是要把这个钱全部送给他，而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咱们先回家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总之乐乐根本不是贪财之人，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他……”

“啪”的一声响，高妈扬起手来，重重一巴掌打在了她儿子脸上。

“你敢说你喜欢他？你敢……拿五十万去喜欢一个男人？你以他的名义投进去，那不是送给他是什么？我是你妈，我生你养你，你何曾拿几十万来孝顺过我？你是有老婆儿子的人了，你敢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你不嫌丢人，我替你丢人！”

她一肩撞开高天龙，向着门外低头就走。

“妈！”高天龙叫了一声，她没理，高天龙赶紧又跟他舅说话，“舅，你赶紧帮我追一下！”

他舅叹口气摇摇头，起身追了出去。

“叔，对不起，让我妈莫名其妙来这儿吵闹一番！”

“算了！”我爹一直坐着没动，到此时方站起身来，一口截住他话，“你妈说得对，你是有儿子媳妇的人，以后……不要跟我们家小乐来往了！”他转头拿过那张存折递过去，“这个存折你拿着，小乐上大学，我们自己供，以后不能再依靠你了！还有……那五十万，你自己投进去的，你自己再想办法提出来，我知道你对小乐好，但是，小乐可以不结婚，却不能没有了骨气！”

高天龙叹气无语，我爹硬是将存折塞到他手上，转身进里屋去了。高天龙把那张存折随手递给我。

“你跟你爹妈说说好话，我要去追我妈去了，这会儿没公车，不能让她一个人气冲冲地往家走！”

“我知道，你赶紧去吧！”

我当然不可能像我爹那样硬把存折往他手上塞，他已经够难受了，一颗心几头挂着，我不可能让他更难受。

“我没事！”高天龙大概看出我在为他难受，笑一笑，伸手在我脸上抚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

我赶紧点头，送了他出来，看着他急急匆匆往山下追。

※※※

当晚吃饭的时候我爹啥话也没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不过一吃过饭，他就去了后门张家，把那张存折送了过去。

晚上躺在床上，我心里实在是挂念着高天龙，到十点左右，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

“天龙，你跟你妈谈得怎么样了？”一开口我就问。

“她根本不跟我谈！”他在那边苦笑，“连门都不让我进了，我现在住在宾馆里！”

“啊？”我吃了一惊，“那你……”我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来，“我去陪你好不好？”

“都这么晚了！”他在那边笑起来，“你想怎么陪？”

“要不……”我脑海里转着念头，这一刻如此强烈地想要跟他在一起，如果不能付诸实施，一晚上别想睡觉了，“你在镇上找部车，过来接我好不好？”

“你就这么想陪我？”他问。

“难道你不想让我陪吗？”我反问回去。

他稍停了一阵儿，才回答：“能不想吗？可是……就算找到车，你爹能让你出来吗？”

“他们已经睡了，我从后门偷偷把门碰上就行了，明天早上我再早点回来！”

“那……好吧！”他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我现在就起床去找车，不过……你别慌着往外跑，等我找到车再说。”

“嗯，我等你电话。”

我马上起来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着。心中已经决定，如果他找不到车，我就花两个小时跑到镇上去。

幸好没让我等太久，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车子找到了，要不……你就在家里等着吧！我上山来接你，黑灯瞎火的，别吓着你！”

“行，我等你！”

我回答一声，但我还是立刻关了灯，摸着黑轻手轻脚走向后门。因为我们家后门装的是碰锁，我从后门出去，再将门轻轻碰上。

开车从镇上到我家所在的山脚，需要二十分钟左右，而从我家往山下走，稍微走快点，也需要二十分钟。

幸好那晚上有月亮，路上并不是太黑，可也正因为有月亮，映照得远山近树影影绰绰。我并非特别胆大之人，虽然从小在山里长大，却从没敢一个人走过夜路。此时心中一腔火热，只想早一分钟看到高天龙都好，我硬着头皮自壮自胆，几乎是一路飞跑下山。

还未到山脚，我看到一个人影正顺着山路上来，月光映照着他的身影，虽然并非特别清晰，我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天龙，是你吗？”

“是我！”他提高了声音回答，“叫你在家里等着，怎么还是跑下来了！”

“我想早点见到你啊！”

我一边回答，已经跟他相互走近，他很自然地张开手臂，我立刻纵身入怀，跟他紧紧紧紧地，搂抱在了一起！

他搂得那么那么用力，就好像要让我跟他合二为一。而我，闻着他身上热腾腾的男人气息，几乎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感动。

浴火重生！

是的，原来我们的爱情，在历经磨难以后，竟会显出如此绚烂，如此美丽！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十九章

我们就在那狭窄的山道之上，久久久久地搂抱着，直到高天龙忽然在我耳边咕哝了一句：“再这样抱着，我会忍不住就在这儿把你解决掉的！”

我笑起来，第一次，听着他的调戏，一点脸红的感觉都没有。

“你想在哪儿解决我都行！”我回答，是实话，也是勾引，“我记得从前，还是大白天的，你就在山上解决过我一回，要不，再来一回？”

“我倒想，可惜车子还在下边等着呢！”

他丢开我腰，捧着我脸，凑嘴在我嘴上亲一下，然后牵住我手，一起走向山下。我随着他走，感觉脚下轻飘飘的，浑身都轻飘飘的。

“天龙，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我问，就这么一句很普通的问话，也充满了娇嗲。

“我就怕你会一个人往山下跑，一路催着司机开快点！”

“司机肯定不知道我们俩赶啥呢！”我说，转念一想，“哈哈”笑出声来，“人说……人有三急，我们俩是不是太急了？”

他被我逗得也笑出来，丢开我手，就势在我脸上捏了一下。此时已经到了山脚，停在山下的一辆车子大概是看到我们下来，提前打亮了车灯。我不敢继续跟他胡说，正正经经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高天龙坐在前座，一路跟司机说着话。我从后边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觉如此欢乐，如此满足。

二十分钟以后，车子停在了镇上新盖的一家酒店跟前。高天龙付了钱，我们各自下车，相随着进入酒店，再上到三楼。高天龙拿门卡打开一间房门，并将屋子里的电源插上。我随在他身后，顺手将房门关上。

他回身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这一刻我们啥都不愿想，我不愿想关世杰，他也不愿想他的老婆儿子。我们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出彼此眼中闪动着的那一份赤裸裸的、对彼此的需求与渴望！他张开手，搂住我。我仰起头，献上我的嘴唇，我的身体，甚至是，我的灵魂！

我们身体交融，我们的灵魂，也在那一刻激烈碰撞！

那是一种无比美妙、也无比奇妙的感动，人常说灵欲交融，唯有在经历风雨波折之后，才能有如此升华！

我们不管以后会怎样，不管以后能不能够在一起，此时，此刻，我只有他，他只要我。心里，肉里，魂里，梦里！就算还是会分开，但是我们的爱，再也不会有消减。

永远！

这种感觉如此清晰，他清楚，我也清楚。

而当一切结束，也是第一次，他没有让我躺在他的胸脯上，而是从我身后搂抱着我。我们颈项交贴，十指相扣。

“天龙！”我轻唤。有无比的慵懒，也有无比的满足。

“嗯！”他轻应。有无比的温柔，也有无比的宠溺。

“我晒得好黑了是不是？”

“那有什么关系？晒黑点，更男人些！”

我轻轻叹口气，从他怀里转过身来，轻轻抚弄着他的脸颊。或许是因为他的心仍然停留在我身上，我稍微的一点情绪变化，立刻被他察觉出来。

“想阿杰了？”他问。

“是啊！”我回答。当一切恢复平静，当从那种“灵欲交融”的“仙境”中跌回现实，关世杰仍然是我心中最牢固的痛！

他没再说话，只是搂着我。我知道他能明白我的心思，这也是他一直忍着不要我的原因之一。

“天龙，你说……我们像不像是在偷情？”我问。

“你说呢？”他反问。

“有点像哦！”我忽然地有些想发笑，“半夜三更跑来跑去，而且……你有你老婆儿子，我也……放不下阿杰！”

他也笑起来。

“喜欢跟我偷情吗？”他问。

“当然喜欢啊！”我呼口气，“就是感觉对不起阿杰！”

“那就……”他挑挑眉，“如果阿杰回来，我们就不再偷情，在他回来之前，想偷就偷吧！”

我也忍不住地笑！

“被你老婆知道了怎么办？”

“她知不知道没什么区别，我们偷不偷，她都会认定我们有偷！”他苦笑一下，“而且……她又去欧洲了，可能近段时间不会再回来！”

“啊？”我有点疑惑，“她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走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轻轻抚弄着我的脸，良久，忽然冒出一句跟我的问题完全不相干的话来。

“她是我老婆，这辈子我确实对不起她，所以……很多事……她做得很过分，可是我不能跟她太计较，只能……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觉得委屈！”我马上接口，并且伸手抚上他糙糙的下巴，“天龙，有你这样对我好，怎么样我都不委屈！何况……如果阿杰回来，如果他真的……不能完全康复，我还是想照顾他一辈子，所以……就算你能够离开你老婆儿子，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他亲亲我嘴，又笑一笑，“你在安慰我是不是？你又在找理由让我心里好受点是不是？”

“我说的是实话！”我说的确实是实话，但也确实有不想让他感觉对不起我的意思，所以我撇开这个话题，也用手去拧一拧他的脸，“你嘴里有好大的烟味，我不喜欢烟味，所以以后不准抽烟了，要不然……别想跟我再亲嘴！”

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偶尔他也会亲我一下，但顶多就是碰碰嘴唇，像今天这样的唇舌纠缠从没有过，因为亲得太热乎两个人都怕会忍不住不做其他。所以之前我对他抽烟这件事虽然屡有反对，不过反对的并不是很强烈，只要他不在我跟前抽就行了。但以后如果真的要跟他经常“偷情”，我可不想在亲他的时候联想到烟灰缸。

他呢？被我的威胁逗得一下子笑了起来。

“幸亏你只是个小老婆！”他说，挑一挑眉。

“小老婆咋啦？人家说妻不如妾！”我大言不惭，“何况抽烟对身体没好处，我管你也是为你好！”

“是，你是为我好，我从现在开始尽量戒烟行了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连嘴都不让亲了，那还怎么偷情？”

他居然开起了玩笑，我很开心他能在我面前完全地放松下来，不过之前的那个问题仍在我心里搁着，所以我再次问出来。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老婆又跑到欧洲去啦？”

“因为……”他不笑了，稍微停了一停，才回答，“她把明明留在了欧洲啊！她跟我吵架没关系，总不能耽误了儿子的学业，所以……她赶过去安排明明在欧洲那边上学了，她给我妈打的那个电话，就是在去欧洲之前打的！”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光并没有看着我，那就让我觉得这并非是他老婆再次跑去欧洲的全部理由！不过那是他跟他老婆的事，他没必要跟我说得太清楚。在我心中，此刻只充满了对他的爱，和怜惜。

他已经如此容让，这个女人仍然不依不饶，把个那么小的儿子放得那么远，让他想随时看看儿子都不可能。

可是无论他有多爱我，我都没有资格就人家一家三口的事情发表意见，所以我再次找个问题，将他注意力引开。

“你这次在家呆几天？”我问。

“可能也待不了几天，毕竟公司还有事情，瞧我妈的样子，恐怕短时间内不会跟我谈。……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回广州？”

“想啊！”这一点我不用考虑，“可是……我爹说，”我忽然警觉下边一句话有可能会刺激到他，所以我赶紧冲着他笑一笑，直接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爹恐怕不会让我跟你一起走！”

“你爹是不是说……”他苦笑，还是猜到了我要说的话，“我是有老婆儿子的，所以叫你不要破坏我的家庭？”

我无言，那确实是我没说出来的一句话，他长长一叹，又冒出一句：“其实，我很想跟她……”

他闭上了嘴。我几乎要脱口问他“很想跟她”怎么样，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及时打住，因为我猜也能够知道他“很想”什么。可是正如我刚才所言，在得悉关世杰完全康复之前，我不可能放得下关世杰跟他在一起。

所以他“很想跟她”怎么样，起码就目前来说，与我无关。我不该问，也不能问。

【明天要回老家一趟，所以今天这一章早点更，后天一章可能要到中午才能更，如果各位到时候上来没看到，可以在书评区看公告，谢谢支持！——冬日暖阳】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高天龙把我唤醒，又替我找了车送我回去。

到家我爹妈已经下地去了，我妈居然在锅里给我留了粥，估计他们早上起来看不到我，已经猜到我干吗去了。

我吃了粥跟着下地，我爹妈也没问我一声。等过了两天，后门高天龙他舅把那张存折送了回来，说高天龙他妈不肯收，我爹就没有再勉强。

高天龙在回广州之前打了个电话给我，问我爹妈有没有生气，要不要他上门赔罪。

“你还是别来了！我爹并没有生你气，只是这样一来，他更不愿意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你现在过来，他不会给你好脸色！”

“他给不给我好脸色倒无所谓，只是……”他在那边轻轻一叹，转了一句问话，“你确定不能跟我一起回广州吗？”

“可能不行！不是我爹愿不愿意的问题，现在旱情严重，地里全靠肩膀挑水，我不能自己甩手去广州，让我爹妈这样辛苦，所以，我还是等等再走吧！”

“那行！有事你打电话给我，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到飞机场去接你。”

我答应了，各自挂上手机，心里很平静，彼此已经知道对方的心，反而不需要太多交代了。

又在家待了几天，终于一场大雨降了下来，淋淋漓漓下了一天一夜，旱情完全解除，山梁下那个干涸的堰塘也重新蓄满雨水。

此时离开学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我待在家里也无聊，遂跟我爹妈说明想回广州去。

我在家已经待了有一个多月，而村里人并不知道我是在读书，继续待下去被人问起来不好回复，所以我爹妈也没留我。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爹跟我说：“你要不要带点钱走？以后你上学的花费我们自己供，你不能再用高天龙的钱了。”

“放心吧爹，我早就没怎么用他的钱了！”我稍微想想，还是不敢把实话全部告诉我爹，“就是……那个关世杰，他对我很好的，虽然他现在……出了意外不得不去了国外，不过，他留给我的钱到我大四毕业都用不完。”

我爹轻轻一叹，正正经经看着我。

“小乐，现在你正在读书，没办法的事，可是，你也是男人，不能够养成依靠别人的习惯。我不管你……跟哪个男人好，但是……你不能介入别人的家庭，更不能让人家认为你是贪了人家的钱！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穷一点无所谓，就是不能丢了做人的骨气！”

“爹，我知道！”

我有点惭愧，虽然我爱过的两个男人，都不是爱他们的钱，也从来不想要他们的钱，但事实是，我确实接受了他们的馈赠。而当他们的家人拿这个来向我发难的时候，我也确实挺不起我的腰杆。

“爹，我会好好把这最后一年书读完，等毕了业，也会很努力地做事情，我不会让你们感觉丢脸的。有一天，我一定会凭我自己的本事，把你们接到大城市跟我一起住！”我跟我爹说，实际上也是在给我自己立下目标与誓言。

“那就好！”

我爹就没再多说，我妈舍不得我，又跟我聊了半天，嘱咐我去了广州要经常跟我姐联系。

“你爹已经跟你姐通过电话，你姐主要也是怕我们接受不了，所以……她才会对你那么凶，你不要怪你姐！”

“我知道妈，我从来没怪过姐，这两年幸亏有姐安慰你们，我感激她都来不及！”我回答，是实话。

我妈这才放心，又帮我检查了一下要带到广州的东西，这才催着我早点睡下。

伍康想在镇上开一个店子，这半年一直在琢磨着经营啥比较合适，最终他们的女儿给了他们灵感，因为夫妻俩在女儿身上都特别舍得花钱，推己及人，其他的年轻父母想必也是如此。而在镇上连一家像样的儿童服饰玩具店也没有，所以夫妻俩就想开一家儿童服饰用品店。伍康对我的好我时刻铭记，虽然我爹说不让我用高天龙的钱，但我也不可能把他给我办的那张卡退还给他，所以我还是从里边提了一万元资助伍康开店。

之后伍康跟我一同启程，往广州儿童服饰批发市场看货进货。我早一天已经打了电话给高天龙，让他从广州帮我们俩买好了飞机票，我们俩直接拿着身份证登机，等到了广州，高天龙已经开了车子来接我们。

伍康对我的好高天龙心里同样清楚，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他索性没去公司，而是开了车子带着我跟伍康去了几家儿童服饰用品批发市场认认地方，以避免我跟伍康瞎转悠浪费时间。

晚上仍然在外边吃了饭，之后回去出租房，伍康识趣地老早就洗洗睡下。一天下来，我觉得身上汗腻腻的又脏又累，等伍康一洗完，我立刻也进浴室洗澡。

正在冲洗身上的沐浴露泡沫，浴室门忽然打开，高天龙出现在门口，并且在关上浴室门之后，弯腰脱掉身上所剩的唯一一条内裤。

“你想干嘛？”我侧脸问他，带着点娇嗲、也可以说是挑逗。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从我身后将我抱住，才就到我耳边吐出两个字：“偷情！”

就这两个字，立刻让我身体起了反应。

“浴室门不隔音，会被伍康听见的！”我嘻嘻笑，用手肘往后推他。

“浴室门不隔音，卧房门总不会也不隔音！”

“可是……为什么以前朱俊豪能够听到我们的声音？难道他的卧房门就不隔音？”我意乱情迷，明知故问。

“那是那家伙对你贼心不死，故意开了门偷听的，伍康总不会也想偷听！”他回答，声音低沉，充满了魅惑。

※※※

虽然高天龙说卧房的门不会也不隔音，但万一被伍康听见我会被男人搞得直叫唤，以后干脆别活了。

所以我整个过程还是勉强压抑着，不敢叫得太大声。幸好高天龙也没有强迫我大声叫，比之从前，他少了一点野蛮，多了一点温柔。

等到搞完，差不多一个小时已经过去。我是已经洗过澡了的，但是他还没洗，所以我嘻嘻哈哈帮他搓背敷沐浴露。他的身材真的是太好了，很强壮，却没有一点赘肉。虽然已经跟他有过无数次的肌肤相亲，我仍然止不住地摸来摸去，直摸得他威胁说要再搞我一次，我才笑嘻嘻地丢开手，先拿毛巾把身上擦干了，再穿好内裤进去卧室。

一个人躺在床上，很难免地，关世杰再次钻入我的脑海。正像高天龙所预料的那样，每次搞完，我都会有一种绵绵的惆怅，和深深的内疚。

惆怅，是因为我对关世杰仍然充满心痛，充满牵挂。内疚，是因为他为了我现在很有可能仍然躺在床上受苦，我却背着他在跟另外一个男人偷情快活。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一章

一会儿高天龙回来，在我身边躺下，伸手将我揽抱在怀里。

“天龙，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吗？”我轻声问。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他反问。

“你明知道我想！可是……万一阿杰回来，让他看到我们在一起，他会伤心的，而我……不想让他伤心。”

“那就……等伍康走了，我们还是分房睡吧！”

“那跟一间房睡有什么区别？”我叹口气，“就算我们忍得住啥都不做，阿杰回来看见，他会相信我们啥都没做吗？更何况……以前阿杰刚受伤，我心里总想着他，但现在……就算你忍得住，我也怕睡到半夜会跑到你那边的房子去！”

他忍不住地笑起来！

“你真够坦白的！”

“我一向很坦白！”

“是，你一向都坦白！”他用手在我身上轻轻搔一下，“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搬走？”

“我不想，可是我更不想……让阿杰伤心！”

他稍稍考虑一下，才回答：“我还是不放心，如果我搬走，就得另外安排保镖来！”

“不要！”我立刻拒绝，“你找个丑的来，我看着难受；找个帅的来，我怕人家被我看得难受！”

他再次忍不住地笑起来，一时沉吟不语，我干脆跟他撒个小娇！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以前那个杀手都被你挖出来了，现在又隔了这么久，不会还有人追着要我命吧？”

“杀手我现在倒不是很担心，我更担心……”

他随口一句，我等半天没见他出下文，忍不住追问一句：“更担心啥嘛？”

“没啥！”他笑笑，直接转了口，“要不……你得保证晚上不出门，如果有人来你要先从猫眼看清楚，陌生人绝对不能给他开门！另外每天早上我会过来接你，如果有课，就送你上课，没课就接你去公司那边。”他一边说，看见我想争辩，再接一句，“这个不准跟我讨价还价，你不要让我提心吊胆的！”

“我不是想讨价还价！”他的谆谆叮嘱让我很感动，可是我还是觉得很麻烦，“这样要到啥时候啊？等你老婆回来，又该闹腾了！”

“闹就闹吧！”他亲我一下，“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冷落你了那么多年，现在也该我吃吃这个苦头了！”

他的话让我好心疼，可是我没法帮他，我现在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趁着阿杰没回来，我们多偷几次情吧！”我向他做个鬼脸笑，竭力地想让他放下烦心事，重新开心地笑起来。

我心里很清楚——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既然已经打破禁忌，就算他搬走，我跟他之间也不可能忍得住啥都不做。然而，一旦关世杰回来，一旦我重新回到关世杰身边，无论我们有多相爱，都不会再发生任何事。

那就像他曾经给我定过的一条规矩，“一旦被他老婆发现，他就不会跟我再见面”一个样。只不过现在，就好像风水轮流转，我跟他的主从关系，完全掉了个头儿。

※※※

第二天高天龙老早打个电话调了一个保镖过来，陪着我跟伍康去市场继续看货进货。到晚上他就没再来，保镖跟我们一起在外边吃了饭，送我们回到出租房之后就离开了。伍康在去年回老家以后就没再来广州，所以并不知道我跟关世杰的纠纷。眼瞅着我跟高天龙突然又在一起，他难免有些奇怪，在一起逛街的时候偷偷问我一声，我跟他本来无话不谈，可是现在一提起关世杰我就会心痛，而他立刻看出了我神情不对，赶紧转了口没再继续追问。

当晚仍然老早地各自洗洗睡下，第三天又转一天，货物也进得差不多了，伍康跟我约好，以后有些零碎货物要补充的话，他就不用来广州，直接我帮他订了货发回去。

之后伍康带着货物坐火车回老家，我随保镖仍去天龙公司，继续在天龙公司财务部做助理。到了晚上下班，高天龙先带我去吃饭，然后送我回家。不过他只送我到门口，而没有随我进屋，因为一旦进屋，他怕他会舍不得走，我怕我会舍不得放他走。

到中秋节的时候，我姐跟我姐夫一起来跟我吃了一顿团圆饭。既然有我姐姐姐夫在，高天龙就没过来，等到吃过饭，我姐背着我姐夫悄悄问我：“小乐，你跟高天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啊？人家有老婆孩子的！”我回答，心里有按捺不住的苦。

“他既然这么喜欢你，我听爹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他供你上大学，还不吭声地送了五十万给你，那他为什么不干脆跟他老婆离婚算了？”

我看着我姐，之前因为她对我是“无”的态度，我曾经以为她还不如伍康对我好，现在想想，伍康之所以不会因为我是无就疏远我，恰恰因为他本来就是外人，无论我是什么，跟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关系。而我的家人，他们之所以会竭力反对，首先是他们要跟我一起承担由此引发的所有后果；其次，正因为他们爱我，才会希望我能够按照他们认为正确的道路去行走。

“姐，对不起！”我说，发自真心。

“啥意思？”我姐愣一下，“你对不起我啥？”

“我以前误会你，甚至……还很恨你不理解我！”

“理解是相互的！”我姐叹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以前我的态度也不好，现在爹妈都不在乎了，我还有啥好说的！到底……高天龙是怎么打算的，他就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养着你？那算怎么回事嘛！”

“天龙他……”我慢慢低下头，心中流过一阵剧痛，“其实不管他的事，是我自己心里……仍然放不下关世杰！”

“啊？”我姐的样子好像忍不住地又想骂我，“人家都回去结婚了，你还放不下人家，你这……你这是何苦呢？”

“姐，他没有结婚，他爸妈怎么逼他，他都不肯结，他现在……”我再次低头，“他为了我，出了点事故，伤得……很严重，在国内没法治，他爸妈……不得不将他送到国外去了！”

我姐愣住了，良久良久，才问出一声：“出事故，出了啥事故，不会是……撞车了吧？”

“差不多吧！”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实情，那会把她吓死，“本来……是该我死的，但是……他把我推开了，结果……”

剧烈的痛楚让我止不住地哽咽着，我姐呆了一阵，慢慢伸手，握住我的手。

“对不起小乐，是我对不起你！”她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我如果……早知道这个男人……对你好成这样，我真不应该……对他那个态度！无……没啥了不起，有个男人……愿意舍命护着你，怎么样都值了！”

她一说，我心更痛，但是我看她哭起来，赶紧勉强忍住。

“算了姐，也许……他到国外能够好起来呢！我现在啥都不想，就等着他赶紧回来。”

“那要是……他好不起来呢？你咋办？”我姐边哭边说。

“他要是好不起来，我就伺候他一辈子！”我回答，这个打算从来没有丝毫变更过。

我姐本来已经在用面巾纸擦脸，听我一说，忍不住又哭。

“小乐，你咋这么苦，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

我看着我姐哭得抽搐不住，再一次地感受着她对我的那一份骨肉亲情。也更加理解高天龙为什么会对他的老婆儿子不离不弃，不单是因为愧疚和悔恨，更是因为，儿子是他割不断的亲生血脉。而老婆，虽然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但是多年的同床共枕，再加上两个人共同生养的儿子，他对她同样有了一种近似于亲情的厚重情感。

爱情，可以随着时间而消失；友情，可以因为矛盾而撕裂；唯有亲情，无论怎么吵，无论怎么恨，都割舍不断。反而，就像酿酒一样，时间越久，年龄越大，会更加醇厚，也更懂珍惜。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二章

高天龙没有再跟我一起住，但他对我的保护仍然严密而周到。如果当天我有课，他会安排保镖接送我上下课。如果我没有课，他会一大早亲自过来接我去天龙公司。等到下班的时候，他再开车送我到门口。赶上周六周日，他会带我一起出去吃个饭，偶尔高天虎夫妻也会来跟我们一起过周末。

两个相爱的人每天这样形影相随，完全忍住真的是不太可能，而从心理上来说，我们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所以每隔几天，实在是依依难舍的时候，他会留下来陪我一晚上。

但是对关世杰的挂念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减退，反而越来越迫切，越来越揪心，因为越晚得到他的消息，只能证明他身体康复的可能性会更小。

转眼到了十二月底，我的大学生活进入到最后的实习阶段，我更是每天都跟高天龙一同上班下班。高天龙对我的殷殷关怀公司职员看在眼里，我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背后揣测议论，不过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对我都还算是亲切而友好。

比方财务室的会计跟出纳，这两位都是女职员，只不过会计已经将近五十，出纳还不到三十岁，虽然已经结婚生子，性情仍然爽直开朗。有一天趁着会计不在办公室，出纳笑嘻嘻地问了我一句话：“小乐，你跟龙哥到底啥关系？不会只是老乡这么简单吧？”

“就是老乡好不好？有什么简单不简单？”我被她一问，虽然竭力控制，还是很难免地脸颊发热。

“真是老乡，龙哥会对你好成这样？他可是对谁都不言不笑的，可是对你……就很温柔！而且他看着你的那种眼光，跟看其他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没有吧？”我拒绝承认。

“当然有，我们又不是瞎子！而且你也奇怪，长得这么帅，可是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们两位不会是……在相爱吧？”

“啊？”我再也忍不住地满脸烧红，“你别乱说，人家有老婆的！”

“哦！”她居然很明了地点一点头，“如果他没老婆，你们就……”

她挤眉动眼地笑起来，我自己也感觉我那句话确实有些语病，只好不再理她。此时离下班已经没多大会儿，我干脆拿了两份需要高天龙签字的纸质文件去他的办公室。

高天龙的那个女秘书也在那片开放式的办公区办公，如果有访客来、或者高天龙办公室有重要客人在，女秘书会起身招呼。不过今天我并没有看见女秘书，可能是被高天龙安排出去办公事了。所以我直接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即推门进去。

刚一推开门，我就听见高天龙压抑地低吼了一声：“我把他放在身边，完全是你逼的……”

他豁然住口，因为他一抬头看见了我。我真的很后悔这个时候闯进来，因为我看见屋里还有一个女人，冷艳的一张美脸，冰凉的一种表情，那是肖雪。

“我逼你？是，是我逼了你！”

那女人向我瞟了一眼，我赶紧想要关门退出，那女人忽然冲我说了一句：“你别走，今天索性把话说清楚！”

我抬脸看向高天龙，但是高天龙没有看我，而是拧着眉峰定定地看着他老婆。

“我已经跟你说得够清楚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觉得我还能想怎么样？”

那女人冷笑，走到我身边伸手将门重重关上。如此一来，我也被关在门内，想退也退不了，只好靠门站着，等着看这女人到底想干吗。

而那女人紧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让我大吃一惊！

“高天龙，上一次我回来，你问我……是不是我找的杀手，是不是我开车撞的这个小男人，我不承认，你也没有逼我认。”那女人声色不动，这些让我听着可以说是惊心动魄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居然显得轻松平淡，“但是你说……如果是我做的，就让我赶紧回去欧洲，因为……你说关世杰的老爸是高层领导，如果关世杰好不起来，他老爸绝对不会放过我，而你不想让你儿子从小没妈！是，我也不想让我儿子从小没妈，所以……我去了欧洲！在去欧洲之前，我给你妈打了个电话，因为我不想我刚一走，这个小男人就重新爬上你的床！可惜你妈没这个本事，她阻止不了你们，这个小男人不单是爬上了你的床，居然堂而皇之跑到公司来了！”

她停下来，转头看着我，我已经惊呆了，就在那一瞬之间，我想明白了许多事。

我一直以为想要我死的人是关世杰的老爸，我甚至以为开车撞我、开枪打我的人都是关世杰老爸派出来的人！然而，那次高天龙的一个好友已经帮他调查清楚，开枪打伤关世杰的其实是一名黑道杀手。

而关世杰的老爸身居如此高位，怎么可能使用如此低级的手段，更怎么可能去跟一个黑道杀手有牵连？

我甚至猜测过，会不会是涛叔派人对我下手，可是高天龙却说，肖雪并没有把他是无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知道。而且以涛叔黑道大哥的身份，也绝无可能花钱请一个杀手来杀我，尤其是一个刚入道的杀手！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花钱雇凶的人，对黑道的事情颇有了解。但是“他”并不想这件事惊动涛叔，所以才会随便找了一个不清楚“他”跟涛叔的关系、也不会引起涛叔过多关注的刚入道的杀手。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肖雪——或许不是没怀疑，只是我不敢去怀疑，不单因为她是如此美丽而高贵的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高天龙的老婆。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

难怪这个女人很突然地给儿子办了休学带去欧洲，她肯定是怕凶案爆发以后，警方会调查到她的身上。

也难怪高天龙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她是我老婆，这辈子我确实对不起她，所以……很多事……她做得很过分，可是我不能跟她太计较，只能……让你受委屈了！”

当时我以为他说的“过分”，是指他老婆打了电话致使他妈到我们家闹一场；我以为他说的“委屈”，是指他为了他老婆儿子不得不一次一次放弃我。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一定早就怀疑到这些事都是他老婆干的，所以他说的“过分”，是指他老婆要杀我；他说的“委屈”，是指他没办法因为他老婆要杀我，就跟他老婆“太计较”。

“你到底有什么好，高天龙会对你念念不忘？”在我发愣的时候，那女人又开了口，“表面上跟我复了婚，他心里却从来没有放下过你……”她忽然停住，紧接着发出一阵冷笑，“我忘了，他是无，他本来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男人，可是……”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变得有些尖利起来，“他是无，他却娶了我，将我的一生都毁在了他身上！现在他想撇开我跟你双宿双飞？我告诉你，你们休想，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我看着那女人因激动而近乎扭曲的脸，心中更是感觉一阵阵发冷发寒！高天龙曾经说过，肖雪要跟他复婚，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对他仍然有感情，也不仅仅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而是因为高天龙浪费了她的青春，并且这辈子都无法挽回。当时我被高天龙口吻中那种深切的忏悔所震撼，几乎忽略了他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

这个女人当然对高天龙有感情，从之前不顾家人阻挠毅然决然下嫁高天龙，再到跟高天龙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她对高天龙的感情可以说是深沉如海！然而，正因为感情太深，爱得太浓，一旦发现遭遇欺骗，一旦发现她扒心扒肝地居然爱上了一个无者，那种耻辱与愤怒，那种伤心与绝望，令她曾经的爱有多深，现在的恨也会有多深！

所以，她要报复——或许不止是报复，那天高天龙还说过这样一段话：“她是那样的心高气傲，偏偏被蒙着眼睛嫁给了一个无者，这种羞辱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从这一点来说，她其实也是在竭力挽留她丧失殆尽的高贵与尊严！

所以她宁愿用一辈子的时间拖住高天龙，也不能容忍她爱过的、嫁过的这个男人，离开她跟一个男孩子“双宿双飞”！更不能容忍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身周那些曾经钦羡她仰视她的人，知道她嫁了一个无者，并且跟这个无者，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每天每天看着一个犹如赎罪一样继续守在她身边的男人，没有让她感觉心理平衡，反而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焦虑，那是有恨无爱的两个人勉强凑合在一起必然会有的结果！

最终，她连我都恨到了骨子里！高天龙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高天龙从来只是真正爱着我，就凭这一点，她已经恨我恨到想要我死！

而如果我死了，高天龙的痛苦与心伤，大概也会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你说够了没有？”高天龙一直阴沉着脸没开腔，这会儿才低吼出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杀了我行吧？为什么你要迁怒别人？”

“迁怒别人？”那女人一阵冷笑，“是，我是迁怒别人！我告诉你高天龙，那些事确实是我干的，从你把我跟儿子丢在海南岛跑回来找他，从我知道你背着我偷偷送了五十万给这个小男人，我就恨不得要他死！现在我仍然想他死，所以，除非这个小男人离开广州，除非他永远地跟你分道扬镳，否则，我宁愿儿子没妈，宁愿关世杰老爸来要了我的命，我也会留下来跟他同归于尽！”

她仰起头来，挺着她高贵的脊梁从我身边走过，再伸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三章

很久很久，我浑身上下好像冻僵了一样动弹不得！

我想象不出来一个人怎么可以恨到如此地步，怎么可以因为恨，就宁愿将生活将生命全部葬送进去！而如果恨到如此地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多庆幸我当时坚守住了底线，哪怕我爹妈一年老了几十岁，哪怕我自己面临绝境，我始终紧咬牙关坚决不结婚！现在设想一下，如果我顶不住压力退了步结了婚，如果我让我妻子恨我恨到如此地步，那我活着，同样会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生不如死的，是我深爱的那个男人，现在他就呆呆地坐在那儿，就跟我一样动弹不得。他是一个好男人，他总是能将所有事情都计划得好好的！然而，偏偏，他犯了一生中最不该犯的一个错，而就因为这一步走错，他这一生再难挽回。

我走过去，绕过办公桌，从他背后将他抱住。他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很久很久，我感觉他在微微地抽搐，偏头一看，我吓了一跳！因为，他在哭。

没出声，只是低着头，轻轻地抽搐着，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直接落在他的大腿上。

我的心猛地一痛！这个刚强如铁、冷硬如冰的男人，要多么深刻的懊悔、多么尖锐的心痛才能令他落下眼泪？

我立刻转到前边，将他头紧紧抱在怀里！他抱着我腰，将脸埋在我的怀里。

“对不起！”他在我怀里轻轻地，含混地啜泣着，从未有过的如此脆弱和伤心，“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连累了阿杰，是我做错了所有事！”

我的心更是痛得揪成一团，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只能紧紧抱着他，默默地陪着他落泪。直到很久很久，他渐渐平复下来，从我怀里退出，拿纸巾擦了擦脸。

“下班了吧？”他问。

“是！”我回答。

“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站起来，拿了他的包走向门口，我跟在他后边默默下楼，到了停车场，分两边坐进车子。

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一直到进入小区，他将车子在楼下停稳，我心里憋着有话，但在今天实在是不想刺激他，所以叹口气，刚要拉开门下车，他却开口问我一声：“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所以我又坐回去，瞅着他正正经经开口。

“天龙，你老婆……已经成了一个疯子了，难道……你还要这样忍下去？”

“不然怎么样？”他苦笑，“确实是我害得她成了这个样子，就算……”他停下来，很久，才接着往下说，“我想过再离一次婚，可是……也得等这件事过去以后！”

“你想等这件事怎么过去？等阿杰身体康复？”我忍不住地反驳，“可是万一阿杰身体康复不了呢？难道……让阿杰白白挨她一枪？她杀了我没关系，可是……阿杰是这样活跃开朗的一个性子，真要被她一枪打成了瘫痪，你能放过她，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我的实话，我现在就恨不能也冲她打一枪，让她也尝尝痛卧在床的滋味。高天龙很明显看穿了我的心思，第一次，他没有一贯地强势，而是显出无比的疲惫和无奈，还带着一点求恳！

“不然你想怎么样，送她去公安局？还是私下里也打她一枪？你要知道，这件事公安局根本就没有立案！而且，到目前为止，那个杀手仍然好好地除了我安排的人，并没有其他人找过他的麻烦，由此可知，阿杰的爸妈根本不愿意将这件事情闹大！我如果非要跟我老婆清算，甚至是把她扭送到公安局，只不过是给阿杰的爸妈找麻烦而已！”

我知道他说得没错，可是我心里还是很不平衡。

“就算你说得对，可是……你也说了，万一阿杰好不起来，阿杰的老爸就有可能出手报复，你让她去欧洲，难道不是想保护她吗？”

“是，我是想保护她，毕竟……无论她做出任何事，都是因我而起！”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了，我总不能跟那个女人一起，把我深爱的这个男人往死里逼。所以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身拉开车门下车。他仍跟往常一样，跟着我下了车，送我进了电梯，一直送我到门口。

等我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就在那一瞬之间，我心意坚定。

我踮起脚尖，伸手挽住他的脖子，不去管会不会被隔壁的邻居回来碰到，我扬起下巴凑嘴吻著他的嘴。

他稍微有点僵硬，直到我主动用舌尖去舔舐他的嘴唇，他才张开嘴，反手搂紧我，用他的舌头，纠缠着我的舌头。

很久很久，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但是等到他终于离开我嘴，我却吸了一吸鼻子，向着他笑了一笑。

“你要……离开我了对吗？”不等我开口，他先问出来，声音黯哑。

“我不能不离开！”我安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不爱的男人，“我爱你，天龙，可是，我的爱及不上你老婆的恨那么强大！更何况，阿杰是因为我才被她打了一枪，再跟你继续在一起，我会无法面对我对阿杰的那份感情！所以，我还是走吧！只有我离开，才不用承受你老婆好像山一样沉重的仇恨，你也不用一颗心掰成两半那么苦！”

他瞅着我不吭声，我知道他一定心痛如裂，因为我这会儿就是心痛如裂！可是我跟他的爱情，已经被他老婆逼进了死角，分开，是我跟他唯一的选择。

“正好我现在已经进入实习阶段，明天我就到学校申请去外省实习。”我努力地向着他嘻嘻一笑，“明年开学我都不想回来，到时候你替我去学校报一下名好不好？学校对我们这些自费生很宽松，应该没问题。”

“你想……去哪儿？”很久，他问。

“现在还不知道，总要先回老家过完年再说吧！”

他再次不吭声地瞅着我，瞅到我不自在了，不得不伸手去蒙他的眼睛：“你看什么嘛！”

他才抓住我手，深深地吸一口气。

“也好，你先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他转身要走，又停住，“明天我会来陪你买一些东西，顺便把飞机票买好，后天……再走吧！”

他抬步走向电梯，我瞅着他的背影，在等电梯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直到他进入电梯，我才将房门关上，忽然之间，我觉得浑身没劲，靠着门慢慢蹲在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

好不容易熬过一晚，高天龙果然一早就来了，开着车子陪我四处购物，我知道这是他对我最后的宠爱，所以他买什么我都不阻拦。一整天我都显出轻松愉快，反而是他，连笑也勉强。

到了下午，他拎着大包小包送我回来，仍然送到了房门口，我打开门，他把东西直接放在门口，却不进屋。

“我走了！”他说，低垂着眼睛，“明天……我会安排其他人送你到机场，我就不来了，我怕……到时候我会不放你走！”

他转身要走，我冲口而出将他叫住。

“等一下！”

他站住不动，我慢慢贴身入怀，将自己的身体，偎在他的怀里，或许是最后一次，感受着他的温暖和气息。

他僵硬了一阵，才双臂用力抱紧我，紧紧地，久久地，就那样抱着我，一动不动。

“以后，别又抽烟，好不好？”很久，我说。

他曾经答应我会把烟戒掉，这个人说到做到，这半年果然用莫大的毅力完全戒掉了烟瘾。但是我怕我一走，他心烦起来又会以抽烟来打发时间。

他没有回答我，又是静静地一阵，忽然在我耳边说了五个字：“宝贝，我爱你！”

我浑身一震，刹那间热泪涌现！

当他跟我爹坦陈往事的时候，当他妈到我们家吵闹的时候，他多次说过他爱我！可是，当着我面直接跟我说，是第一次。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三个字？”我啜泣着，浑身抖动。

他吻着我的脸，吻着我的泪，就在房门口，细细地吻着我。

“我不说，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

他松手丢开我，一转身，他走向了电梯口。我看着他伸手按了电梯按键，然后伸出一只手抵住了墙壁。

我好想冲过去，告诉他我不走，告诉他我愿意留下来陪他面对一切。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他老婆那种深入骨髓的恨，我是真的承受不起。而继续留下去，他会更加承受不起。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终于走进了电梯，一任心痛如割，心碎如裂！

不单是我痛，他也一样痛！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高天龙真的没来送我，而是有一个保镖开着车子送我到了飞机场，并且一直看着我进入登机口。

到家我爹妈问起我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告诉他们已经开始实习，实在是想爹妈，所以先回来，等过完年再出去找工作。我爹妈当然高兴，现在村里人都已经知道我不愿结婚，我爹妈既然不管我，那些爱说闲话的，想说也没什么意思了。

高天龙在我到家以后还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不过他并没多说，只是让我有事还是要告诉他。我知道他会记挂，所以我一一答应。

伍康在镇上开的儿童服饰用品店生意非常不错，尤其现在将近年关，更是顾客盈门。我抽个时间过去看望他们的时候，小夫妻俩正在招呼客人，将小孩儿丢给了伍康妈两手抱着左右摇晃。

伍康一眼看见我走进店门，随口跟我打了声招呼，我向他扬手一笑，听见干女儿正在哭闹，忙走过去就着伍康妈的手逗弄着她。那小孩儿还没满一岁，却已经颇显秀气，被我一逗，她马上不哭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瞅着我，显得又灵动又可爱。

我将孩子从伍康妈手上接过来，逗着她叫“干爸”，她哪里能叫得出“干爸”，倒是被我逗得“咯咯”笑起来。

中午伍康妈留下看店，伍康夫妻陪我到外边找个饭店吃饭。我本来想随便去个街边小店吃就好，伍康夫妻都不答应，硬是引着我去镇上新开的一家特色饭庄。我们镇子虽然不大，不过随着国内经济飞速发展，全镇也在大力开发旅游资源，以吸引周边城市的民众前来旅游，所以在镇上还有几家像模像样的酒店饭庄。

相互问起这半年情况，我当然不可能当着伍康媳妇说起我跟高天龙关世杰的感情纠纷，所以我只是简单聊了一下，他们也简单说了一说这半年的生意情况。之后很快地，两夫妻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孩子身上。

事实上连我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孩子身上，因为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就让我心中暗生感慨，朋友毕竟只是朋友，一旦成家，一旦有了各自的家庭，朋友之间或许还能够相互帮助，甚至仍有可能两肋插刀，但绝对不可能好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那样无话不谈。

所以在吃过饭以后，我就跟伍康夫妻告了别，先往镇上买点东西，之后再坐车回去。

我们镇子真的不大，稍微像样的超市只有一家。我就在那个超市转了一转，买了一些过年要用的瓜子花生、糖果饼干之类，正走去收银台交钱，旁边有个男人忽然瞅了我几眼，我回头一望，隐约有些面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所以我就向他稍微点了一下头，交了钱拎着两个袋子走出超市。

“等等！”

我听见后边有人喊，一回头，那个眼熟的男人正紧走几步赶上来。

“您是……”我抱歉地冲他笑一笑，“不好意思，我看着您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您！”

“我姓周！”那人回答。

“哦！”我一下子省悟过来，“我姓马！”

这个男人正是高天龙除我之外亲过嘴的那个男人。我曾经跟他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做自我介绍，所以我放下手上的袋子，礼貌地向他伸出手，他把右手上提着的袋子交到左手，跟我握了一下。

“我看着像你，不介意跟我聊一会儿吧？”他问。

“当然不介意！”我回答，回头见超市外边放着几张连体桌凳，我在其中一张坐下来，他在我对面坐下。

十年的时间过去，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种冷漠与尖刻，看起来苍老了一些，也沧桑了一些。

“你跟……高天龙，还有联络吗？”他斟酌着问我。

“应该……”我略一踌躇，就点了一下头，“有，一直有！”

“哦！”他苦笑一下，“十多年了，他从来也没跟我联系过，有时候……忽然想起他了，想见见他，都不知道去哪儿见！”

这种心情我理解，毕竟他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高天龙，虽然随着时间流逝，那种感情会逐渐淡薄，但是那种感觉，却会永久地留存在记忆里。

但是我不知道能怎么安抚他，毕竟他跟高天龙的那段感情早已经成为了尘封的往事。

“我听说……他在广州混得很不错，是吗？”他又问。

“应该是吧！”我没有试图隐瞒，“他自己开了公司，也有自己的车子房子！”

“那他……跟他老婆的感情好吗？”

“这个……”我有点不知道咋回答，“你该去问他！”

“我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他苦笑，“我已经离了，小孩儿……也被我媳妇带走了！”他黯然低头，但是很快又抬起头来，“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摇头。

“那你……父母不逼你？”

“他们有逼，但是……在我的坚持下，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理解！”

他瞅着我，良久良久，才吐出一句：“你真幸福，真的！你不知道结婚，对我们来说，是怎样的折磨！你每天都得伪装，都得演戏，连一丁点儿放松的空间都不能有，尤其是……”

他再次低头，我知道他要说的“尤其”是指什么，那本来是人生最大的一种快乐，但是，如果把男无者跟无论多漂亮的女性凑合到一起，那种快乐，一定会变质成为最难以承受的一种负担和折磨！

“所以……离婚，反而让我解脱了！”他仰头一笑，“其实我也想出去打工，只是我老妈身体不好，我不放心走远，不过……她也刚刚去世，我现在是一身轻松！”

他嘴上说着轻松，可是他脸上却颇显伤感，毕竟那是他妈，他一定宁愿被“绊住”，也不想要这种“轻松”。

“所以……”我听着他继续往下说，“说不定过完年我就会到广州去，但是我从来没去过，不知道……能不能把高天龙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不是想去投靠他，这么多年了，估计他早就把我忘记得干干净净了。我只是……从前我挺恨他的，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知道……他其实也有他的苦衷，所以……我只是想跟他见见面。”

我能够拒绝吗？虽然我应该事先征得高天龙的同意，但是我真的不忍心让他失望，这也是一个苦命人，也是一个痴情人，他想去见高天龙一面，也不过是自始至终从未真的将这个男人忘记而已。

※※※

我自作主张地还是把高天龙的手机号码给了姓周的，之后跟他分了手，坐车回到家里。此时正是农闲时节，我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就算稍微有点活，我爹也不让我干。

也因为闲在家里没事干，偶尔我还是会坐车去镇里，看看我的干女儿，在伍康夫妻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帮忙他们招呼一下客人。

从他们口中，我听说了一个传闻。就是以前那个李老师的“未婚妻”，据说在李老师自杀以后，她也成了镇上的名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上过不去，有一段时间她老是神神叨叨说看见李老师了，结果全镇的人见了她都绕道走。没有办法她只好嫁进了大山里边，谁知道大山里边重男轻女，她一连生了三个女孩儿，那一家人就很不乐意，有事没事天天打骂！最后她又带着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回来镇上，她爹妈已经死了，哥嫂不可能让她在家住，再加上有个小女儿拖着，她又没办法出门打工，不得已在镇上租了个旧房子住着，就靠捡破烂维持生活。

我不知道这传言是否真实，据伍康所言他亲眼看到过这个捡破烂的女人。可是我并没有亲眼看到，我只能说，如果传言属实，那这个女人只能说是自食其果！因为当初在李老师跟她讲出实情的时候，如果她能够忍一忍气，不要将这个事情大张旗鼓地闹到学校，那么她不单给了李老师一条活路，她自己也可以另择佳偶，重拾幸福。

我相信她并非存心害人，她很可能只是一时激愤！然而这个激愤，不仅害了李老师一条命，也使她自己背负上良心的折磨，被这个事情影响一生！

有人说冲动是魔鬼，真的是魔鬼！人在冲动的情况下，千万别有任何行动，别做任何决定。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五章

到了腊月二十几号，我姐也从广州回来，时隔三年，一家人终于又亲亲热热团圆在一起。

初三这一天高天虎跟他媳妇一同到舅家拜年，特意带着礼品来到我们家。高天虎从来没在过年的时候专门来给我爹妈拜过年，我知道他其实是代替他哥来的。我爹妈心里其实也明白，但是总不能挑明了往外撵，所以还是礼貌地接待了，并打发了他们小孩儿两百块钱。

在我们这里给来拜年的小孩儿打发五十元钱已经算是很不少了，我爹会打发两百元钱，是因为高天虎带来的礼品太贵重，而我爹不愿受他这个人情。

等我送了他们一家三口出门，高天虎媳妇忍不住悄悄跟我说了两句话：“小乐，那个女人……你知道我说的哪一个，她已经回欧洲照看明明去了，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广州吧，好不好？”

我默然无语，我跟高天龙的感情牵扯太多，并非只是两个人相爱这么简单。可是我不能跟其他人说得太多，如果让太多人知道肖雪雇凶伤人，只会让高天龙承担起更沉重的压力。

“我还是不去了吧！”所以我只能婉言拒绝，“他老婆……就是因为我才会跟他闹，我离开广州，或许……他还能好过些！”

“怎么可能好过！”高天虎接口，一说起他大哥他就愁眉苦脸，“你都不知道，你一走，我大哥忽然就消沉了，连跟我都不说话了，每天只是埋头做事。我跟我媳妇看着……心里都难受，可是又劝不了他，除了你，也没人劝得了他！”

我心里好苦，但我只能勉强忍着，还是冲他们笑了一下。

“他的性格，应该……酗酒什么的都不会，我就怕……他好不容易刚把烟戒掉，我一走，他又开始抽烟抽得很凶！”

“这一个月，我们倒是没见他怎么抽烟，不过……也只有你能管得了他！”天虎媳妇再次恳切地看着我，“小乐，你真的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广州吗？”

“还是不了！”我摇头坚持，“这样，对他，对我，都好！何况……你们不是想把爸妈接到广州去住吗？有我在广州，你妈不会去的！”

高天虎已经在广州买好了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高天龙替他们缴了五十万的首付款，原定计划就是在今年过年的时候，由高天虎夫妻回来接高爸高妈、再加上他们的小孩儿一起去广州住。我在听高天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担心有我在广州他爸妈不一定能够容忍，没想到世事难料，我的担心一下子全空了。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小乐，我跟我媳妇一定会把我爸妈的工作慢慢做通的，到时候……只要你愿意来广州，我们全家人都欢迎你！”

我相信他是真心想让我去广州，毕竟这几年他哥吃的苦他都看在眼里，但是要他爸妈完全接受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毕竟他跟高天龙只是兄弟，是两个独立的小家庭。而他爸妈跟高天龙，却是一条绵延连续的血脉，他们更心疼的，肯定不是年长的儿子，而是年幼的孙子。

※※※

过完年以后，我就开始考虑去哪个城市找事做。可是我读的财会专业，而一般工厂公司要找财务人员，首先考虑的就是诚信度，换句话说一般都会找熟人介绍、或者要有相关人员担保，对业务技能的要求反而会排在第二位。而我除了在广州，其他城市可以说大小人物都不认识，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实习生，连会计从业资格都还没拿到手，心里难免有点怵怵的。我爹的意思反正是实习，不考虑工资高低，那不如就在我们市里找，离家近，想家的时候可以随时回来看看爹妈。

我知道，经历了这两年的情感折磨，爹妈对我的疼爱有增无减。尤其他们的儿子走的是一条注定比其他人艰辛的路，他们反而更想离得儿子近一点，更希望好像小时候那样，把儿子保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尽量地少受伤害。

所以我试着给市里的王彤打了个电话，她答应帮我打听一下，只过了一天，她的电话就回来了。那个曾经请我爹妈一起吃过一餐饭的姓王的年轻人，他老爸在市里很有一点影响力，而这个姓王的本来就对我很有好感，王彤跟他一提，他马上帮我联系了几家工厂公司，其中有一家大工厂，愿意接收我在财务室做财务助理。

说真话我很不愿意再有任何感情纠葛，那个姓王的这么热心，说不定仍对我有些想法。可是人家已经帮我找好了工作，我要是一口拒绝，有些却不过情面。

所以我还是满口感激，我爹妈知道这事，也高兴地连声叫我去了以后要好好感谢人家。

当晚躺在床上，我给高天龙打了个电话。

“你……好吗？”一问出口，我心就痛。

“还行吧！”他在那边勉强笑，“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有没有考虑清楚……过完节去哪个城市找事做？”

“我爹说叫我离家近一点，所以……就在我们市里吧！”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愉快点，“我跟王彤联络过，她已经帮我找好了工作。”

“那就好，那你直接去市里上班吧！学校这边的事情，我会替你处理。”

“嗯！”我应了一声，忍不住又问一句，“天虎说……你很不开心，你别不开心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很难受！”

“没事！”他直截了当，“你难道能开心吗？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你照顾好你自己，别让我担心就行。”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但是……你别又开始抽烟了！”

他在那边苦笑起来！

“你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件事啊？行，我不抽就是，去市里换了电话记得通知我一声！”

“我会的。”

电话挂上了，我呆呆地良久，心里很苦很苦。两个如此相爱的人，偏偏，一次一次地挣扎，一次一次地割裂。可是一次一次地，我还是爱着他，他也还是爱着我。

剪不断，理还乱。

※※※

元宵节一过我就去了市里，真的在那家大工厂做了财务助理。之前我就在天龙公司做过财务助理，虽然大工厂的事务更加繁琐，我基本上还能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出纳就是老板娘，很快地她就对我颇加赞赏。

帮我找工作的那个姓王的比我大一岁，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之前因为他本身态度摇摆不定，他爸妈一直在催他结婚，自从跟我、以及我爹妈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后，他也开始坚定立场。他爸妈毕竟都是有文化的人，可能已经猜到了他为什么不结婚，只是心照不宣从未挑破。在逼迫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爸妈终于做出让步，他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是不能搞得太过分。

那其实就是承认了他无的事实，只不过要保全父母的脸面而已。那就让我再次感慨，就像我爹所言，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只要我们自己坚守底线，最终做出妥协的，一定是父母。

姓王的长得其实蛮帅气，不过在经历过高天龙跟关世杰以后，基本上只有那种很强悍的男人才能吸引我。而这个姓王的，虽然他身材比我要高，可是比较起来他还不如我结实，所以我对他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但他明显地对我有意思，从我进工厂实习开始，几乎三天两头地约我出去吃饭。在我们工厂仍然实行每周单休制，不过随着劳动法的普及推广，周六跟晚上赶工一样算加班。而像我们这些办公室的职员，周六虽然也要上班，但晚上基本上都在下午六点准时下班。

所以姓王的约我都是在晚上，我怕他吃过饭要求去开房，只好以晚上出门不太方便为由给予拒绝。但在我进入实习一个星期后的首个周日，姓王的又打来了电话，我实在是不好再推托，只好跟他约在一起吃了一个中午饭。见面之后问起之前那个姓沈的大学生，他直接告诉我那个人不适合他，所以早就分手了。

我其实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但是跟他在一起实在是没话说，所以我又问他为什么不适合，他支支吾吾不肯明言。我瞅着他的那个神情，忽然有点明白过来，这个姓王的应该不是“纯攻”，也不是“纯受”，而是介于“攻受”之间。换句话说，他能“攻”能“受”，但很有可能更偏“受”一些。姓沈的大学生之所以跟他不适合，大概是一纯“受”。

我说过这个世上的无者，绝大多数都是“受”而非“攻”，我能够遇到高天龙跟关世杰，真的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可遇不可求。而像姓王的这样能“攻”能“受”的，最理想的伴侣当然也是能“攻”能“受”。如果在找不到“能攻能受”的情况下，他们更愿意接受的，应该也是纯“攻”，而不是纯“受”。

而我，光看我的外形，多数同志都会认为我是“攻”，起码也是能“攻”能“受”，这大概就是姓王的会对我格外有心的原因。我不否认我也有“攻”的潜质，如果在我情窦初开的时节，遇到的不是高天龙，而是好像萧扬高那样漂亮柔软的美少年，说不定我就更偏攻一些。但事实是我先遇到了高天龙，再遇到了关世杰，在这两个强悍男人的“欺压”之下，我现在基本上就是一纯“受”。

所以我跟姓王的也不合适。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六章

我当然不会很直接地告诉姓王的“不合适”的原因，我只是跟他谈起了高天龙跟关世杰，隐晦地说明我纯“受”的本质。姓王的开始有些不信，直到我不得不停下来勉强按捺住有些外泄的情绪，他才信了，从他变得失望而敷衍的口吻和眼神中我知道，他以后不会再约我。

那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在跟姓王的分手以后，我去一家超市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之后便返回工厂，从后门经过门岗进入，顺楼梯上到员工宿舍二楼。

我没有另外租房子，毕竟现在还是实习阶段，以后会不会还来这家工厂上班并不一定，所以我跟其他员工一起住的大宿舍。

工厂分前门后门，后门就紧挨宿舍区。每间宿舍安置着四张双层床，总共可以住八个人。不过我们办公室人员比较少，我住的这一间就只有四个人，正好每人住一张下铺，上一层床板放着各自的日常用品。

在我走进宿舍的时候，那三个同事都在，屋子里还多了一个陌生人。他背对我站在房间正中，身上背着一个包，手上还拎着一个包，一看可知是个刚走进来的新员工。

那三人大概都不愿意这名新员工睡他们的上铺，所以或坐或卧霸着床铺谁也不吭气。我比较起来也算是新人了，忙跟那人打了声招呼：“你是新来的吗？要不你睡我的上铺吧！”

一边说，我就赶紧把上铺摆着的我的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收拾起来。

“那谢谢你了！”那人说，操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

我回头向那人一看，他向我笑了一笑。我发现他长相蛮清秀，跟我一样剪着短寸头，年纪应该也跟我差不多大小。身材比我略高，虽然稍嫌清瘦，不过看他隐藏在衬衣内若隐若现的胸肌轮廓，身体还是蛮结实。

那人先将手上的小包放下，再卸下背上的大包，随手“砰”地一声扔到我的上铺，显出轻松而利落。

“我叫宁海波，你贵姓？”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叫马小乐！”我回答，跟他握一握手，感觉他的手粗糙而有劲。

宁海波一边铺床，一边跟我攀谈起来，看他模样斯文，没想到挺能说话的。很快我就知道他是行政部新招的行政助理，应该也是托了什么关系才进来的。

我也是新来未久，知道新员工的诸般难处，所以我主动引着宁海波进进出出买了一些必需品，吃饭的时候又带他去了工厂食堂，等吃过饭回来，他就问我公用浴室在哪儿。正好我也要洗澡，就跟他一起去了。

进了男员工浴室，宁海波三下两下脱掉衣服，我向他偷偷一瞄，差点就要咽口唾沫。因为他虽然瘦，可是真的非常非常结实，也非常非常有型。

有人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我想是对的，我爱着高天龙，还念着关世杰，可是面对着宁海波这位瘦瘦的帅哥，我仍然止不住地有点心动。

幸好那只是自然界“异性相吸”的一种正常反应，只不过我是无者，所以吸引我的，由“异性”换成了“同性”而已。而那种“心动”，也还没到让我感觉十分别扭的地步，所以在宁海波赤条条地走进浴室之后，我也将最后一条内裤脱掉，用脸盆端着洗漱用品，跟着走进里边。

浴室里安置了三十几个淋浴头，在我走进去的时候，差不多的淋浴头下边都有人，弄得整个浴室白雾升腾。很多同志会想象在公共浴室里边可以大饱眼福，其实进去了才知道，根本就看不清楚。而且当一排男人全是赤条条的，那种情形并不好看。

“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是真正的性感。不单女人如此，男人也是一样。

※※※

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跟我有相同的经验，当你对某个人有好感的时候，你不一定会因此爱上他，你却会忍不住地接近他，忍不住地去跟他做朋友。

我对宁海波就有这种感觉！自从那天在浴室里看到他结实有型的好身材，我对他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但我心中已经装了两个让我刻骨铭心的男人，起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其他任何男人，就算他再怎么英俊帅气，就算他仍然令我心动——那是我的天性，我无法控制——我却很难再有“行动”的欲望！

所以我并没有主动去接触宁海波，反而是宁海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初来咋到的时候，我对他的态度比较友好，那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几乎可以用“爱护”、或者“袒护”来形容！

比方有一次我跟同宿舍一个同事为了一点小事争执起来，那个同事仗着比我肥比我高，顺手推了我一下。宁海波突然就从上层床铺“砰”地一声直接跳落在地上，一把揪住了那个同事的胳膊，顺势一扭，那个同事立刻歪倒在地上，痛得哀叫连连，却无力挣扎。

而宁海波呢？好整以暇地单手拧着他的手臂，冷冷地吐出一句：“给小乐道歉！”

“算了海波！”

我怕事情闹大惊动了主管，赶紧上去拦，宁海波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手丢开了那个同事的胳膊，横目向着另外两个同事一瞅，伸手搭在上层床板上，手上一用劲，居然“嗖”地一下直接窜到他的床铺上去了。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连我都有点目瞪口呆，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大侠。因为就他那么一下子，用“身轻如燕”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

我为这个事疑惑了好久，有一天忍不住问起宁海波是不是练过武功，他回答说：“哪儿练过什么武功，只是从小打架打多了！”

我半信半疑，可是我跟他还没好到事事通报的地步，所以我不好刨根问底。不过我跟他的关系倒是更进一层，有时候我去洗衣服，会顺手帮他也洗了。宁海波更是对我越来越粘——这个“粘”字好像用得不是很恰当，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在意，毕竟我跟他都是新人，相对来说比较孤立。可是这个人本身有点见面熟，很快就能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从他进工厂不到一个星期，他们部门同事、以及我们宿舍里的几个人，全都跟他称兄道弟的起来。再加上他外形不错，工厂里有好几个女孩子，也开始跟他眉来眼去。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他明明是喜欢女人的，因为跟他关系好，他甚至告诉过我家里有老婆，可他还是把几个小姑娘勾得神魂荡漾！——事实上也有几个小姑娘对我暗递秋波，但我是个无者，对她们发来的“电波”我从来不予回应，渐渐地也就没人再理我。可是这个宁海波，从最开始他就行走“粘”着我，到现在明明他已经有很多“哥们儿”、甚至有很多倒追着他跑的“女朋友”，可他还是喜欢“粘”着我。每到下班，我走哪儿，他就会跟到哪儿！

有一天晚上我想出去买点东西，宁海波又亦步亦趋，我就忍不住问他：“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就行了，干吗老是跟着我？”

他回答：“天天呆在工厂也闷，趁着你出去，我也跟着透透气！”

“你嫌闷，不是有美女天天约你嘛！为什么你不干脆跟她们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什么的？”

“我是有老婆的，跟这些小姑娘调调情可以，可不能来真的！”

我听他这么一说，倒对他多了一点敬佩之意。因为像他这样远离家庭和妻子的男人，有美色送到嘴边能够忍住不“吃”的实在不多。就连我深爱着的关世杰，都没有他的这个定力。

所以那之后他再要“粘”着我，我就让他“粘”，反正有一位赏心悦目的帅哥跟着，对我来说是享受，而不是折磨。

星期天宁海波也会跟我同进同出，如果我出去，他一定会跟我一同出去。如果我不出去，他就会留在宿舍，并且拉几个男孩儿女孩儿过来一同打牌。王彤曾经打过电话约我参加同志公益活动，说真话我是很想去的，但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跟屁虫，最终也没能去成。

我心中埋藏的心事不可能让宁海波知道，我甚至没有试图问过他对无抱什么态度。毕竟只是好同事，好哥们儿，现在感情再好，出了这个工厂估计也很难再遇到。幸好宁海波从来没有问过我感情上的事，甚至有一次最喜欢他的一个女孩子到我们宿舍来玩，闲聊之中那女孩儿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宁海波居然替我打了个岔过去。那就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性倾向。

如果是，我真的很感激他，他从来没有就这个事问过我，反而一直当我好朋友好兄弟关照着，那已经是非常非常的难能可贵。

也因为有这位好哥们罩着我“粘”着我，在工厂几个月过得还算顺心，工作上没出任何纰漏，平时也没有同事敢欺负我。

我跟高天龙偶尔会通个电话，基本上都是他打过来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需要等等。我从他口里知道，关世杰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那就让我倍觉挂念，而那种挂念，甚至远远超过了对高天龙的思念。

一直到五一劳动节，工厂放了三天假，我趁机回家看看爹妈，宁海波居然追着要去我们家里玩。我不好拒绝，只得让他去了。结果一到家，我妈就私下里问这个男人跟我啥关系。

“只是一个厂的同事，人家喜欢女人，而且已经娶了老婆的！”

我知道我妈问这话的意思，所以我跟我妈这样解释。我妈看起来有些失望，我想她其实是希望我能够再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的。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尴尬，幸好伍康夫妻都在镇上看店，所以我让宁海波睡我的床，自己干脆去伍康家借宿。

“干吗要去别人家睡，我们两个人一张床上挤一挤不行吗？”宁海波说。

人家心里没鬼，所以能够如此坦荡。我其实也不可能睡到半夜对他做什么，但我毕竟是同志，跟一个挺吸引我的帅哥睡在一起心里不可能毫无感觉，所以我还是坚持地去了伍康家。

第二天引着宁海波在山上转了一转，他大概没有进过大山，居然玩得十分开心，还用相机拍了很多照片。

再到三天假满，我跟宁海波一同返回工厂。就在节后上班的第二天，忽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在了我的手机上。

不是高天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七章

我在进工厂上班以后，已经配了一个本市的手机号，并且将这个手机号告诉给了高天龙知道。但是我之前在广州的那个手机号仍然保留着，因为我一直渴望着有一天关世杰能够打通这个电话。所以我新配的这个手机号，是装在充话费送的一部手机上。

而那个电话，并不是打的我以前的手机号，而是打在我这部新手机上。

那天我正在上班，一般来说上班时间是不准接私人电话的，我的朋友本来不多，像高天龙、王彤、再加上我姐我爹妈要给我打电话都会选在我下班时间。可是那会儿才是下午四点多，偏偏亲自担任出纳的老板娘也在，电话一响，我拿起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就赶紧按了挂断键。可是刚挂掉，又响起来。

“算了，你接了吧！”

我说过老板娘对我的印象挺不错，所以她并没有责备。我赶紧答应一声，将手机放到耳边。

“您哪位？我正在上班！”我对着手机直接说。

“小乐，我是……褚文君！”手机里传出一个娇嗲而好听的声音，那让我一下子坐正了身体。

“褚文君，你……你……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手机号的？”

“因为……阿杰给一个叫龙哥的打过电话，是那个龙哥告诉他的！”

“阿阿阿阿……阿杰？”我猛一下子跳起身来，直接将椅子带翻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大响，可是我根本顾不得，冲着手机结结巴巴问出来，“他他他他他……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一句话问出口，这一年多的牵挂思念猛一下子涌上心头，无法抑制地，一阵水雾冲上了我的眼眶。

“这个……说来话长，你是在……××工厂对吧？我现在就在你们工厂大门口，你出来我们面谈好不好？”

“好好好，我马上出来，你千万千万要等我一下！”

我挂上手机，转头看见老板娘和会计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小乐，咋啦？家里出了啥事了？”老板娘关心地问我。

“没……没有！”我胡乱地应着声，胡乱地用手抹着脸，“老板娘，我……能不能出去一会儿？我有个……有个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找我！”

“朋友找你？那你这么激动干吗？”老板娘奇怪地问一声，没等我回答，又接着往下，“那你赶紧去吧！今天下午不用赶着回来上班了。”

“谢谢，谢谢！”

我忙不迭地应着，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然后慌慌忙忙走出去，慌慌忙忙走向工厂前门。

从门岗走出去，我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一个女孩儿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向我扬一扬手。

“马小乐！”她叫我。声音娇嗲，长相明艳，正是褚文君。

“褚文君！”我赶紧跑过去，“阿杰……到底咋样了？你快告诉我！”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谈好吗？”她问，礼貌地等着我往出租车里坐。

我心急如火，恨不得马上听她说清楚，可是站在路边确实不好说话，所以我点一点头，直接拉开出租车坐在了后座。

她仍在副驾驶位坐下，让出租车司机带我们去最近的咖啡馆。之后一路静默着，大约用了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在一家咖啡馆停下，褚文君付了钱，跟着我一起走进咖啡馆。

点了饮料，等服务员一走，我迫不及待再次问她：“阿杰到底咋样了？他现在在哪儿？”

“阿杰……前几天已经回北京了！”她回答。

我“啊”地一声，心中先是有点失落，随即就满怀忐忑。失落，是因为他回了北京居然没有联络我；而忐忑，是他既然没有联络我，那么他的身体，恐怕是并没有完全康复。

“那他……现在好不好？”我紧追着又问。

“你放心，他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褚文君可能看出了我的焦急，赶紧说。

“差不多？那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要想完全恢复，据主治医生说，最起码还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但是他惦记着你，想在你生日之前赶回来，所以……提前回国了！”

我呆愣在那儿，整整一年多了，他的身体居然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可想而知这一年他受了多少苦！可是他还是心心念念惦记着我，身体还没好，就为了我的生日，居然提前出院回国。

这份深情，我该如何回报？

褚文君大概是看见了我眼眶红润，将一包面巾纸递了过来，我抽出一张擦擦眼睛鼻子，不好意思地向她一笑。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关世杰既然是为了我回来，可是他没有联络我而是先回了北京，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是想等我过生日那天再来给我一个惊喜。他一向喜欢搞这些噱头，而今年的这个惊喜，必定是我此生再不可能有的大惊喜。

所以褚文君来见我，应该不会是关世杰的意思，否则就不叫惊喜了。

“当时阿杰要回国，我把他送到了飞机场，但是我没有跟他一起回来，所以他并不知道我来见你！”

果然褚文君这样回答，但是她的回答，却让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这一年多，你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如果是，这个女孩子，我不知道该对她如何感激，又如何抱歉。

“是！”她回答，很平静，“小乐你知道……我喜欢阿杰多久了吗？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惜那会儿我太瘦，他还给我取了个外号叫麻杆公主，所以我去了美国以后，一直努力让自己增肥。我还去学了芭蕾舞，让自己身材好一点，可是……”她停一停，才继续往下说，“等我回来，再次看到他，尤其是……第一眼，他光着身子在我面前，小乐你别笑我，就那一眼，我知道，我仍然喜欢他，甚至于……比以前更加喜欢他！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双性恋，而且……他爱着你！”她再次停下，我知道她的心情，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幸好很快地，她抬起头来向我一笑，“小乐，你不知道……当我亲口听到他说他跟你是情侣的时候，我有多难堪，喜欢他了这么多年，他居然喜欢男人，不夸张地说，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幸好……小乐，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换个人就让我死去，还少了一个情敌！可是你，居然马上告诉我他是双性恋，甚至不忌讳地让我知道他其实很喜欢我！那让我心里一下子舒服多了，所以……虽然你算是我的情敌，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可恶，更没觉得你可恨，我甚至觉得，阿杰会这样爱你，是有原因的！”

我急切地想知道关世杰这一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她说了半边天没着边，我又不好催她，只得笑了一笑没吭声。这时候服务员将咖啡送了上来，等服务员走开，褚文君一边拿着小勺搅拌咖啡，一边接着往下说。

“我跟你们分手以后，立刻回了美国，因为……虽然我跟你说……你不看紧他点，我会把他抢过来，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有多爱你，所以……我其实想要把他忘掉！可是……还没等我忘掉，他爸妈就再次请我回国，并且把我接到了他们家里住，我知道他爸妈是想撮合我跟他，事实上这也是我爸妈的意思，可是……小乐你知道他有多爱你吗？我从美国大老远地为了他赶回来，刚一见面，他没有跟我说一句好听话，反而……他告诉我说……他爱你，而且这一辈子只想跟你在一起，所以……他求我帮他在他爸妈面前说好话！”

她的眼圈红了起来，赶紧抽出一张面巾纸擦脸。而我，无法抑制地，我的眼泪顺着眼眶涌了出来。

我爱着关世杰，这一点毫无疑问，可是，就因为他是一个双性恋者，我对他一直信心不足！尤其在他回去北京跟他爸妈摊牌的那段时间，我没能给予他坚定的支持与信任，反而，当我知道褚文君也被他爸妈接到家中，当他告诉我说那是他妈挖的坑，他绝对不会真的往下跳的时候，我拿他的誓言根本就没当回事。我甚至偏执地臆想着，就凭他的那个色性，如果林珊都能让他神魂颠倒，更别说比林珊美了十倍的褚文君！

然而，此刻，褚文君却亲口说他刚一见面，就告诉她说，这辈子他只想跟我在一起。

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高天龙，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理解高天龙对我的爱。可是我又何曾对得起关世杰，我甚至从来没有真正地、完全地信任过关世杰对我的这一份如海深情！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八章

我呆坐着半天没动，褚文君抬脸瞅我一眼，将面巾纸拿过去，抽出一张递到我手上。

“我没事！”我吸吸鼻子，“你接着往下说！”

“小乐，我真的……”褚文君斟酌着慢慢往下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们两个相爱有什么不对，毕竟……在国外这基本上是很平常的事，反而，因为他对你的这份深情，我对他甚至多了一种……近似于仰慕的感动！所以我真的……在他爸妈面前为你们说过很多好话，可是他爸妈根本就不听，反而把他关了起来！我无能为力，只好离开了他们家，一直到……他突然被人打了一枪，并且……伤势非常严重，在国内无法治愈，他爸妈不得不将他送到国外！我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立刻飞去了国外看他，而当我刚看到他的时候，小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她再次红了眼圈，但她可能怕惹到我哭，赶紧低了头接着往下说，“他在床上……完全无法动弹！……不过小乐你不要太伤心，经过几次手术之后，他现在……”

“我没事！”我哽咽着打断她，“你告诉我，他那几次手术，是不是……是不是很难熬？”

“……是！”褚文君抬头看看我，最终还是说了实话，“那几次手术，都是大手术，每一次……从手术室出来，都剩不下……半条命！”

她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一边哭，她一边拿纸巾不断拭泪，可是怎么拭也拭不干净。

我僵硬地坐着，想象关世杰一次一次经历酷刑，感觉就像有一把刀子在一点一点切割我的心。但我是男人，我只能竭力地控制着，不让自己放声哭出来。

“幸好，几次手术都很成功！”很久，褚文君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才又往下继续讲述，“到去年年底，他开始接受康复治疗，那个时候他就想给你打电话，免得你为他挂心，但那时候他行动仍不方便，而且，连续卧床大半年，又经历了几次大手术，他的肌肉组织已经开始萎缩，用他的话说，他丑得要死，所以最终他也没有打。小乐你知道吗？在他进行康复训练的时候，每一次气馁了，烦躁了，我就会跟他说起你，而只要我说起你，他就会咬紧牙关打起精神继续锻炼！”

我好心疼，也好惭愧，如此爱我的一个男人，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守在他身边的却不是我，而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

“经过了这半年的坚持锻炼，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走路的时候还有点迟钝，不过已经可以行动自如！照医生的意思，最好在医院多住两月，等完全好了再出院，可是……他实在是惦记着你，就在上个月，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那个叫龙哥的问问你的情况！”说到这儿，她擦一擦脸，抬起头来看着我，“小乐，这个龙哥……是另外一个爱着你的男人对吗？”

“是！”我回答，没有试图隐瞒。

“你知道吗？阿杰跟我说，如果你已经跟龙哥在一起，他就可以放心了，那他……”她忽然住口，改了另外一句话，“可是……那个龙哥告诉他，说你一个人离开了广州，说你心里……始终惦记着他，他一听……马上就想回国！因为他说，他要赶在你生日那一天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她再次低下头去，用面巾纸轻轻地擦抹眼睛。我看着她，感觉自己真地好对不起她！她喜欢了关世杰这么多年，在关世杰最需要的时候，也是她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地陪在关世杰身边。在这个世上最值得关世杰爱的本是她而不是我，然而，关世杰却丢下了她，回来跟我在一起。

我惭愧，也感动，不过，她没说出来的那句话我想我应该能够猜到是什么。

“阿杰……其实也爱着你对吗？”我问。

“啊？”褚文君微微一惊，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不用瞒我！阿杰……他是一个双性恋，虽然他爱我，但是……从一开始见到你，他就对你非常心动！现在……你整整守了他一年多，在他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是你在给他勇气和安抚，如果他不爱你，那他就是个混蛋了！”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一句话，而褚文君看起来也相信我是发自内心。所以她两眼瞅着我，很久很久，终于叹了一声。

“小乐，难怪……阿杰这么爱你，你真的……气量够宽的！”

“我哪有什么气量？我其实很小心眼，上次在北京，我就对你很不友好！可是……这一次，明明是我害得他受伤，结果……我没能守着他照顾，却让你替我受累，我哪里还有资格小心眼！”

一说到这个，我心里又苦又涩，赶紧也低一低头忍了过去。

“就凭这几句话，你已经不是小心眼了！”褚文君伸出手，居然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才接着之前的话题，“是，阿杰的确……也爱我！他告诉我说，如果……你已经跟龙哥在一起，他一定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报答我！可是，在跟……那个龙哥通完电话之后，他愣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告诉我……他说他对不起我，说……你既然放不下他，那他就不能丢下你不管！因为……他说他承诺过这一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承诺了他就要做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说……无太难了，如果没有他，我能很轻易另外找一个爱我的男人好好过，可是……你却有可能生活得很艰苦！所以……他说他爱我，但是……他只能在下辈子报答我对他的爱了！”

她又哭了起来，低着头，不断用纸巾擦着不绝的泪花。我忽然想起来，高天龙也曾跟我说过同样的话，说他这辈子对不起我，只能下辈子好好报答。

而关世杰，我相信到目前为止他仍然爱着我，要不然无论他有多伟大，也不可能因为“无太难”，就放弃掉如此深爱他的一个女孩子，回来跟我在一起。

可是我，能够因为“无太难”，就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放弃做一个孝顺儿子的责任，来陪我走一条注定充满艰难与坎坷的人生路吗？

“小乐，我说这些……其实……不是想祈求什么！”没等我开口，褚文君又抬起头来勉强一笑，“我来见你，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他有多爱你！”

她一定不止是想让我知道关世杰有多爱我，她从国外大老远地跑回来见我，一定还是希望我能够放手，成全她跟关世杰。就算这不是她全部的目的，但一定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不能怪她，她爱关世杰，并且她已经为关世杰做了那么多，她想要保住她的爱情，不能说有错，反而，她不远万里来见我一面，不单没有试图欺骗与逼迫，反而实话告诉我关世杰有多爱我，那本身已经令我感动，让我感激！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阿杰是个双性恋吗？”我问，紧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在乎？我以前就说过，如果他是纯粹的无，那没办法，我不会将我的爱情葬送到他身上。但他是可以喜欢女人的，而且……他现在确实是真心爱我的，那已经足够了，爱他，我就应该包容他的一切！更何况，他对你的这份爱我都看在眼里，只要能够让他像爱你这样爱我，怎么样我都值了！”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比我更加适合关世杰，起码我对关世杰是双性恋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而她却说：“爱他，就要包容他的一切！”

我爱关世杰，但是我想，我对关世杰的爱，远没有这个女孩儿这么深，这么纯，这么历久不衰，无怨无悔。

事实上在我心中，从始至终，在爱着关世杰的同时，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另外一个男人，高天龙！

所以对关世杰，我该放心了，也该放手了。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二十九章

我没有把我心中的想法告诉给褚文君知道，毕竟我仍然渴望着能够再见关世杰一面。更何况这只是我的想法，最终的选择权，只能是在关世杰的手里。

告别褚文君回到工厂已经过了六点半，刚一走进大门，宁海波不知道从哪儿一下子窜了出来。

“小乐你干吗去了？”张口他就问。

“出去见了个朋友，咋啦？”我反问，很奇怪他满脸紧张。

“也没啥，就是……下了班到处找不到你，有点着急！”

“你着啥急，我还能被人吃了？”我瞪他一眼。

“我们是好朋友嘛！”

他嘿嘿一笑，顺手搭住了我的肩膀，跟我一起走回宿舍。

※※※

也因为跟褚文君见这一面，到我二十八岁生日这一天，从一早起来，我就心绪不宁，时不时地就会掏出手机看一下。然而一整天的时间过去，手机居然一声也没响过，别说关世杰，连高天龙都没有发个信息来问候我一声。

不过我估计，关世杰既然想要给我惊喜，应该是不会事先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我。而他既然先给高天龙打了电话，那么，除非我跟他确定不能在一起，否则就像前两次那样，即便不舍，高天龙也会静悄悄地不再打搅我。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下班时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我掩不住落寞与失望，走回宿舍拿了饭盆去食堂。宁海波理所当然地又粘在我的身边，他并不知道我生日，不过他可能看出我神情不对，正问我是怎么了，忽然听见有人远远地叫了一声：“马小乐，前边门岗上有人找！”

我稍微呆愣一下，撒腿要跑，又回身将手上拿着的饭盆塞到宁海波手上。

“海波，我朋友来了，你帮我把饭盆拿回去一下！”

“什么朋友啊？要不要帮你打饭？”宁海波追着问一声。

“不用了！”

我随口回答，已经顺着楼梯跑了下去。一路穿过厂区跑到前大门，一眼望过去，门口并没有看到有人。我气喘吁吁地问了一声保安，保安说就在门外，我心里“扑通”乱跳，稍微站了一站，等呼吸平稳一点，我才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走了出去。

“老婆，生日快乐！”

方一走出去，我就听见有人轻唤一声，语音微颤，显是心情激荡！我僵硬着脖子慢慢慢慢转过头，终于看见就在门口不远的一排大树下，半倚着树干站着一个男人。

仍然是高高的身材，宽宽的肩膀！仍然是俊朗的五官，浓黑的双眉！

那是关世杰，这一年多我揪心扯肺时刻牵挂的那个人！

褚文君在早几天已经告诉过我他要来，我本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一眼看到他，我仍然手脚发僵，浑身抖颤！

这是我爱的男人，这一刻我对他的爱显出从未有过的如此清晰，又如此深刻！一年多的艰难康复，一定令他备受煎熬，他看起来未显消瘦，反而好像胖了一些，然而，没有了以前的那么结实，更没有了以前地那么强壮！甚至于，他会微微地依着树干，必定是因为他的生理体能，尚无法笔挺地支撑起他高大的身体。

“老婆！”他又叫，“我是不是……很丑啦？”

我张口想回答，可是我根本说不出来话。我想奔过去扑到他怀里，又想起他现在的身体可能还经受不起。所以我只是哭着，只是疼着，只是慢慢慢慢走过去，慢慢慢慢贴上去，再慢慢慢慢伸手向后，紧紧紧紧地，搂住他的身体。

“老婆！”毕竟他比我高了半个头，所以他要稍微低下头来，才能靠近我耳边，“我好想你，这一年多，我每天都在想！”

我泪如泉涌！

我何尝不想他，但是，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除了想我，他没有办法再做任何事！所以我想他的，必定没有他想我的一半儿那么多！

“老婆！”他继续在我耳边呢喃，“我知道……这一年你一定很担心我，很记挂我，可是……之前我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好，所以我不敢给你打电话！直到……现在好得差不多了，我才敢回来见你！”

我还是不说话，还是紧紧贴着他，紧紧搂着他。我深嗅着他身体的气味，我甚至可以闻见其中仍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那让我无法不想象这一年他受的折磨，无法不感同身受，难以自抑。

“老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他说，声音确实开始有点黯哑。

“阿杰！”我抬起脸来哽咽着叫，全心全意说出后边的三个字，“我爱你！”

“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他的眼睛开始发红。他伸出手，轻轻为我擦抹着满脸满眼无法抹干的泪。

“老婆，你好像瘦了哦！不过，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好看！”

“我想你嘛！”我哽咽着，却努力让自己笑起来，“现在你回来了，我会很快胖起来！”

“嗯，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情不自禁，就在那大街之上，他低下头来亲我一下。我不去管四周是不是有同厂的工友，此刻就算是天塌地陷，也无法让我的眼光，从他脸上挪走。

“阿杰，你的身体，完全好了吗？”我问，再一次地，因感受到了他的苦，我纷纷泪落。

“还没有！不过再有两个月的康复训练，就能跟正常人差不多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面巾纸为我细致擦面，“不要哭了好不好？你看看，都成花猫屁股了！”

我忍了一忍，从他手上接过面巾纸，自己把脸上擦干。一阵哭过，积压的情绪宣泄了很多。我抬起脸来，贪婪地向着他上上下下止不住地看。

“老婆，我胖了好些，会不会很难看了？”他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忍不住问我一声。

“不！”我立刻摇头，并且仰起下巴主动亲他一下，“我爱你，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帅的！”

他咧嘴笑起来。

“老婆你放心，医生说了，等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只要加强锻炼，完全可以恢复到从前那样，所以，我会让你重新有一个最强壮的老公！”

“你既然没有完全好，干吗要急着赶回来？”这句话是明知故问，因为褚文君已经告诉过我原因。

“我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个惊喜呀！反正剩下的康复治疗在国内就可以做。”他很自然地伸手牵住我手，“我在市区订了酒店，我们先去吃饭吧！等吃过饭，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而我们工厂并不禁止住宿员工在外留宿，所以我点一点头，不去管周围已经引得很多人向着我们好奇观望，瞅着他又问一句：“你走路不要紧吧？”

“没事，就是不能走得太快！”

他牵着我走向一直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我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忍不住地又心疼，因为他走路的样子很迟缓，而且稍微地有点别扭，那当然是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的原因了。

出租车司机先从车子里出来，替我们打开车门，忍不住地多瞅了我两眼。

“他是我老婆！”关世杰立刻说，并且骄傲地扬一扬眉，“我们是情侣！”

“哦！”出租车司机一脸的恍然大悟，“两位……挺配的！”

我感觉他稍微有点尴尬。这又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女人遇到这种事，大致会显出有些好奇、甚至是有些惊喜。但是男人遇到这种事，我们这些无者本身没有尴尬，反而是他们会显出尴尬，就好像怕跟我们接近，会被人也当他是无一样。

不过他尴不尴尬都跟我们没关系，此刻我跟关世杰的心只在对方身上。经过这一年多的牵挂折磨，我们就想紧紧牵着对方的手，至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随他们去吧！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三十章

因为褚文君是背着关世杰来见的我，虽然她并没有特意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关世杰知道，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是不希望我跟关世杰说出这件事情来。

所以我就不说！可是我已经从褚文君那儿知道了这一年多关世杰在医院里的情形，如果现在再向关世杰细致询问，倒有点像是在演戏。而我并不擅长演戏，所以虽然有一肚子话想说，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关世杰好像也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估计他是不想告诉我——起码是不想这么快告诉我褚文君的事，所以他没有主动告诉我这一年多的经历，只是不断地望着我笑！望得我不自在了，只好跟他发嗲。

“你笑什么嘛！”我问。

“老婆！”他咧着嘴，“当我给龙哥打电话问起你的情况的时候，龙哥告诉我说你已经离开广州，因为你一直放不下我！你不知道……我听着有多开心，恨不得马上就飞回来见你！”

这话让我感觉很惭愧！因为我会离开广州，最主要不是因为我放不下他——我确实放不下他，但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感觉自己对不起他！

事实上我一直感觉对不起他，但是之前我以为打伤他的是他老爸派来的人，我心中的愧疚感难免打了折扣！直到真相揭穿，我发现关世杰完全是受我连累，甚至他救了我一命，我没办法为他做任何事，反而跟打伤他的那个女人的丈夫时常“偷情”！那让我无法面对他在我心中始终存在的那份感情，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坦然面对高天龙！

“你为什么不打我的电话？”我再一次地明知故问，“之前那个电话号码我一直在用，就怕你要打电话给我！”

“因为……我想给你惊喜嘛！而且……”他嘿嘿地笑一笑，“老婆你别生气，毕竟……这一年多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跟龙哥重新在一起了，所以……我才会先打了他的电话！”

我更惭愧了，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统统跟他说出来，包括高天龙老婆对我的仇恨，也包括我跟高天龙背着他的那些“偷情”！

可是一旦说出来，必定会将他的好心情破坏殆尽。而我的心里，也未必就能好受点。

幸好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看，脸上微微地有点变化。

“是……文君，褚文君！”他费劲地跟我解释，“就是……在北京奥运会遇到的那个女孩儿，老婆你还记不记得？”

“我记得！”我向他一笑，“你先接电话吧！我去一下洗手间。”

“哦！”

他看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我站起身来，走去洗手间的方向。

那些事情是一定要告诉他的，但不是现在，毕竟跟他刚刚见面，我不能也不该破坏掉此刻甜蜜的气氛。

在洗手间稍微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看到他已经收起了电话，正有一点微微地发怔，看见我，勉强笑一下。

“她说了什么？”我随口询问。

“也没说啥，就是……有点担心我，所以问我跟你见了面没有。”他瞅瞅我，等我重新坐下，才又艰难地开口，“老婆，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那今天就不要说！”我截住他的话，“阿杰，我们才刚见面，我也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可是今天，只属于我们两个人，其他人的事我们等几天慢慢再说好不好？”

“好！”他如释重负，一下子咧嘴笑起来，“老婆，你真好！”

“我不好！”我双眼看着他，有一种想把心掏出来给他看的感觉，“阿杰，我以前……老爱吃醋，老爱妒忌，就因为你是双性恋，我就对你不放心！可是以后我不会了，你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了，所以以后，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幸福，我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我其实是话里有话，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听出来，只是看着我，明显地感动得不得了！

“老婆，你放心，我会好好爱你！”

“我知道！”

我将心里微微地一点酸楚忍回去，向他调皮地一笑，叉起一片肉直接喂到他嘴边。餐厅里当然有很多客人，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甜甜蜜蜜张嘴吃下，马上也喂我一片肉。

※※※

吃过饭回去他订的酒店，一进房间，他立刻抱住我亲嘴。

这一年多我跟高天龙有过多次“偷情”，更别说亲嘴！可是今天，当我张开嘴接纳他的舌头，我发现我对他的身体和舌头，仍然充满渴望！

人有一颗心，可是我多么欣慰，我没有因为跟高天龙的旧情复燃，而泯灭了对他的那份爱！

如果这叫花心，那就花心吧！眼前的这个男人，值得我爱，值得我深爱，值得我像爱高天龙那样发自灵魂深处地去深爱！

我主动为他脱掉衣服，转入浴室，我看见他的身体确实不如以前结实，腰腹之间已经略有赘肉。不过我丝毫没有在意这个，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后背上几条显眼的伤疤牢牢抓紧。

圆圆的是那该死的弹痕！而长长的，自然是一次一次大手术留下来的。这一年他所经历的折磨，由此可知。

我再一次地充满心疼，再一次地，我感觉好对不起他，感觉这一生一世，都难以报答他对我的深恩厚爱！

我淌着泪，轻轻抚摸着他背上的伤疤，他感觉到了我的啜泣，赶紧地安慰我：“老婆，没事了，现在都好了，虽然肥了一点，不过我以后一定会加强锻炼，一定会让自己像从前一样那么结实！”

我会在乎他肥了一点吗？当然不会！有人说“当你全心全意爱上某个人的时候，他身上的缺点，也会变成优点”！这话说得不错，就在此刻，我感觉我爱的这个男人从未有过的如此帅气，从未有过的如此完美！我甚至感觉我对他的爱，终于从未有过地第一次，超越了我爱高天龙。

如果有下一世，哪怕让我变成女人都行，我愿意真真正正嫁给他，完完全全做他老婆。陪着他，爱着他，并且只爱他一个！

可是没有下一世，我只能在这一世有限的时间里，用我的深爱，略报他的恩宠！

一年多的分离，他明显想极了我的身体，整个过程他都热烈地吻着我的嘴唇，吻着我的颈脖，尤其是，吻着我的胸脯。

我也吻着他，吻他的嘴唇，吻他的喉结。

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那么结实柔韧，可是我，却从未有过地如此迷恋，从未有过地第一次，我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全心全意！

是的，全心全意。我相信起码在这一刻，他也对我全心全意。没有褚文君，没有高天龙！有的，只是他！有的，只是我！有的，只是我们相互间最真实的情爱，和最炽烈的需索！

我爱他，我爱这个男人！起码在这一刻，我全心全意地，只想爱他，只想要他！只想全心全意地，给他做老婆。

一辈子！

可是我知道，没有一辈子。我只能在此刻，在此时，用我的全心全意，让他记住我的爱，让我记住他的好。

一辈子！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三十一章

到第二天一早，关世杰缠着不肯让我起床。

“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要赶去上班，你舍得丢我一个人在酒店里巴巴地望着你下班啊？”

我舍不得，尤其他现在几乎是有点撒赖的样子让我根本坐不起身，所以我只好就躺在床上打个电话去给老板娘。

而当我说明想请两天假的时候，老板娘忽然问了我一声：“小乐，我听说……你昨天在厂门口跟一个男人搂着哭成一团，你要请假，是为这个男人吧？”

“啊？”

我吃一惊，真没想到流言传播如此之快，昨天下班时候才发生的事情，今早刚一上班，老板娘已经知道。

“老板娘，昨天……我确实……”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昨天我情绪激荡，根本无法考虑、事实上我也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可是我终究活在这个红尘俗世，很多事很多人，就算我不在乎，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否则，我就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没事，这是你的私事，不用跟我解释得太清楚！”老板娘大概听出了我的艰难，在那边接住了我的话头，“只不过……以后像这样的事，最好离厂区远一点，免得对你自己影响不好！”

“我知道了，谢谢老板娘！”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你要请假，是因为这个男人吗？”老板娘又问。

“是！”既然老板娘通情达理，我也实话告知，“去年……他为了我受了一点伤，这一年都在国外医治，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所以……我想陪他两天！”

“哦！”老板娘恍然地应了一声，居然在那边笑起来，“难怪你长得这么帅，却从来不交女朋友，那好吧，你到下周一再来上班吧！”

我真没想到老板娘会是这种态度，赶紧谢了一声，挂上电话回过头，关世杰正双眼瞅着我。

“现在我们全厂都知道我是无了！”我嗲他一下。

“知道就知道呗！反正也不会在这儿长干。”他向下撇撇眼，嘿嘿笑地凑过来亲亲我嘴，“老婆，这样为我做一次吧！”

我往下一瞅，不由得有些心烦气躁。事实上刚睡醒，我自己的形象也不雅。

“可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事，这里又没受伤！”他伸出手来拖我，“好老婆，我好喜欢你这样替我做，我都整整想了一年多了！”

我也喜欢替他那样做。此刻他叉开腿仰在床上的样子，真的很性感，也很诱惑！

※※※

我很沉迷，甚至主动做了一些从前关世杰逼我求我我才勉强肯做的事。所以到结束，他就非常非常满足，当然也有点疲累。我们相互搂抱着又睡了一会儿，一直到快中午，才起床吃了饭，下午又去市里转了一转。

因为关世杰行动迟缓，我不敢让他太累着，在一个大商场稍微转了一圈，我们就到一个小公园坐着。几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各自的孩子在公园里玩耍，关世杰突然说了一句：“老婆，我们以后也收养一个小孩儿吧？”

我回头看着他，他正看着小孩子，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如此喜欢小孩子。或许这一年多的身心折磨，不单令他变得沉稳，也让他对生活对未来有了另一种认知与渴望。

“你想怎么样都行，我都说了，只要你开心，我就很满足了！”我回答，暂时地仍不想跟他多做讨论。

因为那天是星期五，老板娘让我下周一上班，所以一连三天，我们就是这样度过。他一直没有告诉过我这一年在国外的经历，我也一直没有问过。他问我问得最多的，是我家里人的态度，而当我告诉他我爹妈已经完全接受，他就很兴奋，马上就想去我家里见一见我爹妈。

“还是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说吧！去我们那儿，至少要坐三四个小时的班车，到了以后还要爬山，你现在的身体，恐怕会受不了的！”

他听我说得有理，虽然有点惆怅，也只能作罢。一直到了周日的晚上，我全心全意服侍取悦过他之后，终于跟他开诚布公谈一谈今后的打算。

“阿杰，我明天该上班了，要不你先回北京去吧！”我跟他好言商量，“在这里，你也没办法在医生指导下做康复训练！”

“我回北京，难道你不跟我一起去？”他立刻瞪起眼，“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想跟我再分开？”

“阿杰，我不想跟你分开！”这是我的心里话，“可是……我还在实习阶段，如果现在把什么都撂下跟你回北京，那我的实习报告怎么办？我的大学毕业证怎么办？”

“干脆就不要毕业证了！反正我会带你移民国外，你这又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有没有毕业证都一样！”他抱住我亲我一下，“老婆你放心，我以后会很努力工作，一定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

“我知道你会，可是……你爸妈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他们现在是真的不管我了！”他得意地扬扬眉，“经历了这些事情，他们就算心里仍然不乐意，也不会再强逼我了！”

换句话说，他爸妈同样做出了妥协，我爹的那些话，再次得到了验证！

——天底下绝没有一个父母真的舍得把儿女往死里逼，只要我们够坚持，最终，所有的父母都会妥协，就算不理解，也会去尝试理解。

哪怕他是平头百姓，哪怕他是权贵高官，最终，都不过是最普通的父母，最慈爱的爹娘！

“可是他们毕竟心里不愿意对不对？”我用手轻抚着关世杰俊朗依旧的脸，虽然早已做出决定，仍然对他如此不舍，“阿杰，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你想想，你爸妈因为心疼你，所以舍不得强逼你，可是……你爸妈身处如此高位，你自己也说一旦我们俩的关系泄露出去，会对他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如果你是纯粹的无，那没办法，可你不是，你是可以喜欢女孩子的，那为什么要违背父母的期望，让父母跟你一同承受我们在一起所必定会有的那种压力呢？”

“你啥意思？”他马上就不高兴了，“我千辛万苦才回来，你现在还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阿杰，你明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我真的……不能让你为我做得更多！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可是……这一年多我没能守在你身边照顾你，反而……”我把褚文君的名字忍回去，“我啥事都做不了，如果再让你为了我远离父母，甚至于……让你父母陪着我们一同承受压力，我这一辈子都很难心安！”

他听着我说，脸越拉越长。

“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完全没必要为这个不安心！”

“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正因如此，我更加觉得对不起你！”我叹息，将自己偎进他怀里，“阿杰，我爱你，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一辈子！可是，为了我一个人的爱，却要伤害你父母，甚至……还要伤害一个深爱着你的女孩子，你觉得值不值？我又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啊？”他一惊，脱口一句反问出来，“什么……深爱我的女孩子？”

“阿杰！”我向他笑一笑，表示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前天接到褚文君的电话，说有些事不知道怎么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他满脸涨红，忸怩良久，才终于开口，“老婆，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是……想等以后慢慢再告诉你！”

“我不生气！”我主动亲他一下，“其实……褚文君在你来见我之前，已经从国外直接飞回来跟我见过一面！”

“啊？”他大吃一惊，“她……她干吗要来见你？”

“因为她爱你呀！”我赶紧接口，“阿杰你不要怪她，她连一句不好听的话也没跟我说，她一直在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可是，我知道，她其实比我更加爱你！因为……她爱着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始终守在你身边！可是最终，她却尊重你的选择，并且无怨无悔！阿杰，她对你的这份爱，真的让我无地自容！”

他不说话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我也不催他，只是偎着他，安抚地轻轻抚弄他的身体。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三十二章

关世杰始终一声不出，我甚至能够听到他怦怦的心跳。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心乱如麻，他不想对不起褚文君，可是，他又舍不得我，也放不下我。

“老婆！”很久很久，他说话了，很艰难，“是，文君她……确实很爱我，很爱很爱！这一年多，要不是她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好得这么快！可是，老婆，我舍不得你，尤其……我答应过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答应过我就应该做到！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考虑这么多？没有我，文君可以很轻易找一个爱她的男人好好过，可是……没有我，你怎么办？无……在中国这么艰难，没有我，你怎么办？”

“我也会好好过呀！”我看见他眼圈已经有点发红，那让我一阵揪心，可是我努力让自己轻松一点，“阿杰，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很担心我，可是，我也是男人，很多事情我都应该自己承担！褚文君如此爱你，为了你无怨无悔做了这么多，就算她能很轻易找到另外一个爱她的男人，可是，你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其他男人吗？你能够看着她嫁给其他男人，没有心痛和遗憾吗？”

他又不说话了，又是很久很久，他有点哽咽起来。

“可是，你怎么办？老婆，没有我，你怎么办？”

“我会好好过的！”我也忍不住地眼眶潮润，可是我仍在努力地笑，甚至跟他开起了玩笑，“说不定……我以后还能遇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男人呢！这一次我要眼睛睁大点，不让自己再找个可以喜欢女人的！”

他没有因为我的玩笑显出轻松，反而垂下眼，居然微微地抽泣起来。

“我知道……你完全是……为了我好，你总是这样，明明你也舍不得，非要把我送给别人！”

我心好痛，可是我却搂住他的头，不让他看见我落泪。

“阿杰，我不止是为了你好，我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知道……你有多爱我，跟你在一起，我这辈子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可是，我幸福了，却要让你爸妈伤心，让如此爱你的一个女孩子伤心，到最后……你一定也会感觉伤心，感觉对不起爸妈对不起褚文君！我爱你，但……正因为爱你，我宁愿你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当中，每次想起我的时候，是怀念，和牵挂，而不要因为爱我有任何的遗憾和后悔！”

他哽咽着，真的在我怀里哭了起来。我搂着他，默默地流着泪，又是很久，他从我怀里抬起头来，不管他自己脸上的泪，却伸手为我抹着眼泪。

“老婆，我听你的，不管怎么样，我总是……会听你的！可是，你怎么办？要不……我打电话给龙哥好不好，龙哥……他比我更爱你，我让他来接你好不好？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放心！”

“还是不了！”我勉强笑，“他是爱我，但是……未必比你更爱我，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更何况……高天龙始终有他丢不开的老婆孩子！”

“什么老婆啊！”关世杰伸手往脸上胡乱一抹，忽然有点愤愤的，“那完全是个疯女人，龙哥早该跟她离婚了！”

“啊？”我一听吓一跳，“你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一咬牙说出来，“就是她想要你的命啊！打我的那一枪，就是她找的杀手！”

“你怎么知道的？”我从床上一下子撑起身体。

“你以为我爸是做什么的呀？如果不是我的身体一直在稳步恢复，我爸不想把事情闹大，那女人……十条命也没了！”

我相信他说的是事实，高天龙之所以会让肖雪一直留在欧洲，正是因为害怕这个。

“那你……恨她吗？”我脱口问出来。

“怎么能不恨？她害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而且……她居然想要你的命，早知道我该先杀了她才对！”

他说得咬牙切齿，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慢慢慢慢吐出一句：“可是……她终究是高天龙的老婆啊！她会变得这么疯，归根结底，是因为高天龙毁了她的生活啊！”

“那她也不该把仇恨发泄到你的身上来！”他接口，还是愤愤的，“要不然，干脆让龙哥带着你远走高飞，让那个女人想疯也找不到人！”

我叹口气，他不是高天龙，无法替高天龙拿主意。

“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我笑一笑，转过话题，“比较一下，你能够遇到褚文君，真地是很幸运很幸运了！”

“老婆，你真的……一点不生气？”他马上露出小心翼翼的眼神。

“我没有气可生啊！反而，我很感激她，明知道你是双性恋，她还这么爱着你，像我，就没她这么大度！”

“可是我喜欢你的小心眼！”说了半天题外话，关世杰的哀伤本来已经消散很多，但是这会儿很快又流露出戚戚之色，“老婆，如果……我真的跟文君在一起了，想你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故作轻松地笑起来，“你还能背着她跟我……”我把“偷情”二字咽回去，那是我跟高天龙曾经用过的字眼，再用在关世杰身上，会让我感觉不自在，“瞎搞啊！”

我用了两个更露骨的字，关世杰听着也咧嘴一笑，但是很快地，又回复黯然。

“老婆，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知道！阿杰，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我吻着他，全心全意地，最后一次向他献出我的身，献出我的心。

※※※

第二天就是周一，一早起床，我又给老板娘打了一个电话，问问能不能延长一天假。她问我理由，我实话告诉她要送关世杰坐飞机回北京，她居然没再多问就同意了。

因为先已经打了订票电话，我们在床上缠绵到中午，才一同起床吃了饭，之后送关世杰去飞机场。

在出租车上他就不停地叮咛我，以后再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告诉给他知道，我一一答应。

到了飞机场，在等待登机的时刻，他反而无话了，只是一直握着我的手，很多人看着我们，他也不放开。

我也不想让他放开，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大大方方牵我手，今日一别，再见时我跟他只能是朋友。

我爱他，这一刻我对他如此不舍，如果时间能够停驻，我只希望永远停驻在这一刻！然而时光无情，几十分钟很快过去，终于到了他要登机的时候。

他放开我手，走向安检口，可是就在经过安检口的前一刻，他忽然回身过来，他本来行走迟钝，那几步却走得异常迅速，几乎是跑了回来，紧紧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

“老婆，我舍不得你，怎么办？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我也舍不得他，此刻我恨不得改变主意，不管不顾把他留在我身边！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只能扬起笑脸，轻轻伸手抚弄他的脸。

“你是老公，我是老婆，所以只能我哭，你不能哭！”

那是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回首往事，他更是哽咽出声！

“老婆，跟我一起去北京吧？好不好？好不好？”

“好！”我点头，仍在笑，“等我拿到毕业证，马上到北京来找你！”

“真的？”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摇头，“你不会去的，你是骗我的！”

“行了，已经在催登机了！”

我推开他，将他推向安检口。在他前边后边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俩，我不管，他也不管。

“老婆，我等你，你一定要来北京，我等你！”

我点头，还在笑。他随着队列走过安检口，仍然一遍一遍频频回首。但是终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走道弯角处。

我回过身来，就在回身的一霎那间，眼泪已经落了我满脸。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坦然地当着所有人的面，骄傲地叫我“老婆”了！

再也不会有！

就算再有一个男人像关世杰这样爱我，再有一个男人愿意这样叫我，我也不会让他叫！这是只属于关世杰的专用称呼，今生今世，永永远远，我只想听他一个人这样叫我！

可是，他不会再这样叫我了，这份爱，过去了，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第三卷 爱恨两难逃 第三十三章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沉浸在一种近乎心灰意冷的状态之中。有人说只有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贵，现在我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切实的真理。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更爱的是高天龙，在跟关世杰最相爱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他。然而，真的完完全全失去关世杰以后，我才发现，我对关世杰的爱，不知不觉中，就算还没有全面超越高天龙，最起码，不会在我爱高天龙之下。

跟高天龙分过几次手，我也伤心，我也痛心，我甚至揪心扯肺痛断肝肠！然而，我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心灰意冷到不想再爱、甚至不想再被爱。

包括高天龙！

起码在那几天，我确确实实有这种近乎“厌世”的心态。

关世杰一回到北京马上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之后每一天的八点左右，他都会打个电话给我。他告诉他还是想着我，还是舍不得我，每次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有点语音哽咽。

那让我真的恨不得马上叫他回来，重新享受他的爱，也重新付出我的爱。而且这一次我一定会对他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包括高天龙在内任何人，都不能再分走我对他的爱！

可是，我只是想想，不能真的那么做。因为，离开他对我绝非最好，但是对他，肯定是最好。

他是双性恋者，他有爱他的爸妈，还有一个爱他的女孩儿，我不能要求他为了爱我一个人，就伤害、甚至是放弃那三个。而最终，他也会同样受到伤害。

所以我就问他褚文君怎么样了！

“她已经从国外回来了，每天还是陪着我去医院做康复！”他这样回答我，再一次地带着点哭音，“可是老婆，我没法不想你，而且……一想起你，我就好心疼！”

“那就别心疼！”我也在流泪，但是我硬起心肠，“阿杰，要不……你不要每天打电话了，褚文君爱你爱到这个地步，你不能够太对不起她！”

“可是……”

“别可是！”我打断他，“阿杰，毕竟我现在还在员工宿舍住，每天接你的电话很不方便！而且，你不会希望我一直忘不掉你，一直接受不了其他男人对我好吧？”

“我……”他停一停，才问一句，“现在有男人对你好吗？”

“有啊！”我半真半假，故作轻松，“我们宿舍就有一个帅哥，每天粘着我，这会儿我在外边打电话他都不放心，一会儿走出来瞅我一眼！”

我说的是实话，因为住的员工宿舍，每次接到关世杰的电话，我都不得不走到外边来，宁海波好像生怕我丢了一样，隔一阵儿就会跑到门口瞅我两眼。

关世杰在那边稍微停了一阵儿，才接出一句：“那好吧！我以后……尽量少打电话就是，如果……能够接受，你就接受吧！有个男人照顾你，我……才能放心！”

他挂上了电话。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会有点不舒服，就算明知道我说的不是真话，可是他仍然爱着我，而爱，总是会令人辗转反侧，疑窦丛生。

我的心也疼！可是，既然已经将他推给了褚文君，我就不该再跟他拖泥带水。

※※※

有句话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是无的消息在我们厂子里早就已经传播开来，工友们看着我的眼神已经跟从前大不一样。幸好跟我同科室的老板娘并没有因此对我有反感，有一天她甚至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小乐，别人怎么说不要理他，你有权利做你自己，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影响到工作！”

她并没有问过我请假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估计她是看出了我的不开心，而她以为我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厂里的那些流言蜚语所造成！那就让我对她倍生感激，也让我再一次地对无的未来充满信心。所以我心里虽然很难受，每天还是尽量做好手边的事情。

而在我们宿舍，有宁海波罩着我，也没有人敢取笑我。事实上很多人现在看向宁海波的眼光都有了一点反常，可是他完全不理会，照样每天粘着我，我走哪儿，他跟哪儿。

关世杰从那天我半真半假说到宁海波之后，果然电话少了很多。信息还是经常有，但是没再说想我念我，只是问我现在好不好，叫我一定要保重自己。偶尔打个电话来，也开始变得客气。

我难受，可那正是我要的结果。

进入六月，我该回学校交论文了，老板娘替我在实习报告上签了字，给了我很高的一个评价。我当然对她愈加感激，在临行之时，特意给她鞠了一躬，并且希望她以后去广州的时候，能够联络我。

事实上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停留在广州，但是我想，短期内应该不会再离开。毕竟广州是我最熟悉的城市，既然心里已经放开了关世杰——事实上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以后，我对高天龙的感觉好像也比从前淡了很多，所以我离不离开广州，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让我万分诧异的是，当我坐上飞机的时候，我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宁海波！

“海波？你……你怎么也在飞机上？”我几乎是大吃一惊。

“因为我们部门要安排人到广州出差，正好我想陪你一起走，所以我就自告奋勇讨到了这个差事！”他回答，跟念台词一样。

“可是……”我满腹疑窦，“为什么我跟你道别的时候你没跟我说？”

“因为我想吓你一跳啊！”他嘿嘿笑起来，“真的被我吓到了吧？”

我两眼瞪着他，还是不太相信。但他的座位并没有跟我在一起，我只好先坐下，等到了广州再说。

结果到了广州，没等我找他追问，他拎着行李先又粘了上来。

“你在广州应该有住处吧？晚上我去你那儿住行不行？”他问我，好像已经打定主意赖上我了。

“干吗要到我那儿住？你出差，难道不会住酒店？”我不肯轻易答应。

“住酒店不是要花钱吗？我们出差是按照一定标准报销的，我在你那儿住一晚，回去还是会按照标准报，这样我不是可以赚点外快？”

“你没有发票，怎么能报销？”我可是在财务室呆了小半年，不可能被他随便糊弄。

“这个你就不用管，反正我是跟定你了，咱们这么好的哥们儿，你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吧？”

他一手拎着行李，一手就搭住了我的肩膀。我拿他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扬手招来出租车，跟他一起坐着车子回到市区，就在外边吃了一个中午饭，之后才回去我从前住的那套房子。

因为那套房子高天龙直接交了四年房租，在我离开广州的时候，还有整一年才到期，所以屋子里的家具都没动，钥匙我也随身带着。宁海波跟着我一起上楼，我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刚转了一转，房门忽然从里边打开，一个男人站在里边，高大沉稳，冷淡刚硬，那是高天龙！

自从五月初以后，高天龙就没有再联络过我，而这次回来我也没有事先打电话给他。今天又不是双休日，就算他一直在这儿住，此刻也不应该在家里，而应该在公司。

所以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可是看他的神情，却是一点意外也没有，双眼瞅着我，问了我一声：“回来啦？还好吗？”

他问得很平静，也很平常，就好像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一样，那让我心里一阵酸甜苦辣，一阵悲喜交加！正不知如何回话，走在我后边的宁海波突然来了一句：“龙哥，我把小乐完整地交给你了，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大吃一惊，猛一回头，耳边却响起了高天龙淡淡的一句：“行，有事等明天去了公司再说吧！”

宁海波答应一声，向着我嘿嘿一笑，转身走向电梯方向。我重新回头看着高天龙，他呼口气，伸手将我拉到门内，再轻轻将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