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生/少年集中营2》作者:苏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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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逃离(上)

“教官你不能不讲理啊,真是那袁大头先挑衅我的——”姜绍一边口头聒噪,一边被教官提着后衣领扔进了仓库,那教官冷笑:“你别给脸不要脸,拿我当杨方宏糊弄呢?” 姜绍梗着脖子说:“教官您这是跟我们杨教官有旧怨啊,您有意见您找他啊,折腾我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教官被他拆穿心事恼羞成怒:“我今儿就折腾你了,你看杨方宏能不能把你弄出来!”说着把仓库门“咣当”一声扣上了。 姜绍门锁前还大喊了一声:“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当然,没人理他,可姜绍自己心里美着呢。 演技派!自己真是响当当的演技派!姜绍又为自己的演技沉醉了几分钟,这才在黑暗中喊了一嗓子:“沈哥!” 仓库里静悄悄一片,没有半个人应声。 “沈哥?”“秦少?” 姜绍又喊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都快从这仓库里听见回声了,可依旧没人回答他。只有一片黑暗静默,无声地吞噬了一切讯息。 姜绍吞了吞口水,鬼片里的场景跟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摸索着走了两步,再喊起来连声音都发颤了:“沈哥?秦少?” 还是没有声音。 人最怕自己吓自己,姜绍也算胆子大的,可就这么个幽闭黑暗的环境,他心底也虚了起来。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环境,硬是能让他脑补出一部中国版《咒怨》来。“别吓我啊……”姜绍低声自言自语,扭头就往门口跑,想把门推开,有点亮光也不至于这么恐怖,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条件反射大喊一声:“妈呀!” “出息。” 秦默笑了一声,收回绊他的那条腿。 姜绍真是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脸也煞白:连秦默都沾上这么个整人的恶趣味,日子还能过不能?幸亏今晚出去了,那就是天高皇帝远,两两不相见,要不再在这里呆上几个月,早晚秦默得黑透了。 “秦少,我胆小,你别吓我啊。”姜绍哭丧着脸就近坐下了,问:“沈哥呢?” “在你边上坐着呢。”秦默幽幽一声搞得跟鬼片音效似的,姜绍心里直发毛,明知道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还是左右看看,似乎能找到沈卓云形迹似的。 “沈卓云,你倒是吱一声。”秦默的声音说。 “吱”沈卓云有气无力的一声。 这声姜绍听清了,知道沈卓云坐得离他不远,忍着没笑出来,总觉得这两个人的气氛有点奇怪,跟平时不一样。难道自己没来的时候这两个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沈哥这底气明显不足……是被秦默给榨干了? 姜绍一通脑补,最终得出了这么个黄暴的结论,在心底默默给秦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是秦少您厉害,连沈卓云这尊大神都能榨干,您是这个! 秦默哪知道姜绍那突破银河系的脑补境界,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声音里也带了倦意:“睡会儿,养足精神等晚上行动。”说着声音渐渐弱了。就在姜绍进来的几个小时之前,他跟沈卓云进行了深入的会谈,不比训练轻松到哪去——当然,结果还是他失败了。 沈卓云深谙一个“拖”字诀,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什么样的矛盾,沈卓云都能用一句话来打发他:“一切让时间来证明。” 证明个锤子。 秦默腹诽了几句,也实在没精力再吐槽,一偏头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只是他敢睡,姜绍却不敢睡:万一晚上睡过了头,这怨谁去?硬是瞪着眼睛撑到了送晚饭的来了又走,才又喊了一声:“秦少?” 沈卓云总算肯开金口了:“还有一会,让他再睡会。” 姜绍没意见了,跟沈卓云摸索着找到了事先藏好的老虎钳和刀子藏在身上,又活动了两下确认不会掉链子,掐着时间干坐到十一点,沈卓云这才推了推秦默,把他弄醒了。 秦默呆坐了了一会,问:“都准备好了?” “嗯。” 他脸上多了几分慎重,起身披上外套,低声道:“那就开始吧。”说着就跟秦默两个人把仓库门推开一条缝,由着姜绍用铁丝把门锁撬开。开门时发出“吱嘎”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分外刺耳,倒把姜绍惊了一惊。 门外夜色浓重,掩埋了远处的楼房和岗哨,虽然比不得仓库里的黑暗,可却让三人比在仓库里时谨慎警觉千百倍。三人一路屏息凝神,绕过了仓库,眼看就走到监控范围内了,秦默脸色愈发的凝重,转头看了一眼姜绍,得到了肯定的信息才继续前行。 三人的脚步在北墙的铁丝网面前停驻。 秦默从裤兜里摸出粉笔,用力在铁丝网上画了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人钻出去的圆,拿着粉笔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就要出去了…… 秦默知道自己胸膛里的器官正剧烈得跳动着,“砰砰砰”的声音像是响在耳畔,转头看看另两个人,便知道他们也是在无声地紧张着。 秦默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们开工,退开两步去墙角站好——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拐角处的情景,却又能够迅速隐蔽,用来望风再好不过。 沈卓云和姜绍对视一眼,掏出老虎钳开始去钳那交错纵横的铁丝。铁丝并不算粗,可也说不上细,仔细看每一根都是像扭麻花一样扭着的,每弄断一根都要废上些力气。 “啪”“啪”“啪” 一根……两根……三根…… 铁丝一根接着一根地崩断,急促的声音落在耳畔不亚于催命符,因为动作的仓促,一根铁丝崩断时在姜绍手指上狠狠地划了一道,他竟然也不觉得痛。每一秒都在为下一刻提心吊胆,只在心底不停地催促自己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卓云的速度较姜绍竟还要快上许多,铁丝崩断声不绝于耳,倒让姜绍平白担着没用的心,唯恐哪个教官听到这古怪的声音循声寻来。 “怎么样了?”连秦默那头也忍不住催促了。明明知道催不得,越忙越乱,可他竟也有些慌了。 一步之遥,只有一步之遥。 “快了。”姜绍手竟然开始发抖,铁丝断裂的一瞬间老虎钳应声落地,声音不大,却彻底抽去了姜绍的主心骨。 “手滑……手滑……”姜绍立马蹲下身去捡,却忘了那张牙舞爪的尖锐铁丝还在半空,倏忽一下,脸竟被铁丝划了一道大口。 “啊……”痛呼还没出声,姜绍先咬住了自己的左手,生怕自己漏出一点声来,脸上一道长长的血口翻出肉来,汩汩地冒着鲜血。 秦默看着姜绍那惊慌的样子,竟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能慌,现在还不是他能慌乱的时候。 “慢慢来。”秦默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动荡不安的瞳仁渐渐安定下来。“不要慌,不会有人。” 少年微哑的声音在无助的时刻竟异常的具有信服力,姜绍慢慢站起身来,闭上眼睛,刻意忽略脸颊上令肌肉抽搐的痛觉和黏腻血液缓缓淌下的触觉,右手的颤抖竟缓缓平复下来。 慢慢来。 姜绍重新一根一根钳断铁丝,速度竟然比刚才焦虑时还要快上几分。 眼看着两人已经钳断了大半个圆,秦默忽然低呼一声:“来人了。” 三个人都僵在原地,姜绍呆滞一秒,下一刻手中的老虎钳更加快速地向铁丝网伸去,却被秦默拦在了半路。 “来不及了,”秦默压低了声音说,“藏起来。”就是现在他俩拼了老命,也来不及钳断这铁丝网了。 姜绍直想骂娘,这四周空旷一片能藏哪去?藏裤裆里?与其被发现,还不如愤力再试上一试,万一来得及…… 秦默却不给姜绍这个机会,不容分说,拽着他就蹲进了作为学校唯一绿化带的矮灌木从里去,沈卓云也跟着藏进另一丛里。冬季枝零叶落的矮灌木丛根本藏不住三个大男生的行迹,但凡靠过来一点他们便会暴露在来人眼中。 更何况,那铁丝网上,还有着秦默白粉笔画下的圆,在夜幕的背景下白晃晃的分外明显。 看不到……看不到……姜绍只能祈祷来人只是路过,并不会在意这铁丝网。 那警卫员哼着歌晃过墙来,步调有些不稳,拉开裤链,便开始在花坛里解决生理问题,姜绍听着那奔流不息的水声,无比庆幸那警卫员离他们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可是下一刻他就庆幸不起来了。 警卫员拉上裤链,抬头正对着那铁丝网上的白圈,神色明显带了些迷茫,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东西,不禁往前又走了两步,终于看清了那些被钳断了的、张牙舞爪的铁丝,脸色倏忽一变。 姜绍心如死灰,看着那警卫员发现了他们的行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与自己绝望的眼睛对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46章 逃离(下)

警卫员的目光落在姜绍身上,头脑里氤氲的酒气被姜绍一脸的鲜血惊散,随即便醒悟过来这两个人要做什么。 他们想逃离这里! 姜绍的脸色苍白,秦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不发一言。 警卫员把电棍拿在手里,开口喝到:“你们——” “嘭” 剩下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警卫员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拎着老虎钳的沈卓云。秦默这才松了口气,拽了一把已经看傻了眼的姜绍,又看看地上毫无声息的警卫员,皱着眉问:“他没事吧?” “没事,晕了。”沈卓云三步并两步走到铁丝网边,说道。“得加快速度了,一会他没回去该有人来找了。” 秦默神色一凛,知道沈卓云说的不假,看了一眼姜绍一脸骇人血迹,伸手去拿他手中的老虎钳:“我来,你去望风。”姜绍摇了摇头,用手背一抹脸上的鲜血,半张脸都红了,看起来更加恐怖了。他还咧嘴笑道:“秦少你这皮娇肉嫩的,能弄断几根啊?” 秦默看了他一眼,不再坚持,自己回到原来望风的地方,还分出些精力来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警卫员。 这是他跟沈卓云事先说好的,万一有人半路发现,他来吸引对方注意,沈卓云负责打晕对方。他们的计划,是真正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很快了,马上就要出去了。 秦默盯着手表,秒针慢悠悠做着圆周运动,秦默却恨不得它彻彻底底停下来才好。 再多一点时间,拖得再久一点,他们就能出去了—— 一分,两分,三分…… 耳边铁丝崩断的声音不断响起,秦默不断做着深呼吸,强迫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十五分钟了。”秦默盯着手表说,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啪”“啪”两声脆响。 最后的两根铁丝被钳断,沈卓云和姜绍合力将那被整个剪出来的圆形铁丝网给弄了下来,放到一边,只剩下铁丝网中央一个大洞,通向学校外的世界。 秦默盯着那铁丝网外的一片漆黑,握紧了拳,又渐渐松开。 “走吧。”沈卓云转过头对他说“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醒。” “嗯。” 秦默刚应了声,就听到墙那边传来对话的声音,脸色倏忽一变。 “他撒泡尿……还能撒丢了?”男人的腔调带着飘忽不定,明显是喝高了的表现。“你……就属你事多!走……接着喝……” 另一个还有些清醒,卷着大舌头说:“我怕,我怕他睡死在这……” 男人“嘎嘎”怪笑起来:“我猜他一准……一准一头扎自己尿里去了!”似乎自己讲了什么好玩的笑话,男人笑个不停。 糟了,遇上了这帮警卫员私下酗酒的时候了。 “走。”秦默当机立断,小心翼翼避开了尖锐的铁丝,飞快从那洞钻了出去,沈卓云和姜绍紧随其后。 姜绍刚一钻出来,就见那酗酒的男人刚从拐角处过来,正揉着眼睛盯着他们,随即高喊:“mb!这几个兔崽子想跑!” 姜绍真跟兔子似得窜到秦默身边,秦默不做丝毫停留扭头就跑,两人紧随其后。 “看我不逮住你们……”男人确实是喝多了,没看到那尖锐铁丝的危险,摇摇晃晃地一个猛扑过去,也想从那洞里钻过,没想到壮硕的身子卡在了洞中间,尖锐的铁丝统统扎进了肉里,痛得他一声哀嚎。身后那名醉的轻一点的见此情景,什么酒气都吓没了,再一看地上还躺着一个,立马掏出对讲机来:“喂!喂!学校北门有学生逃了!老王卡在洞里了!快来人!” 秦默松了口气,眼里透出些许幸灾乐祸来:“这下好了,有人替咱们把洞口堵上了。” 三个人眼中都带着快意,姜绍犹不解气,一个劲地说应该让他回去再拿砖头砸几下才算大仇得报。 虽然离开了学校,麻烦却也来了。 本来他们的计划至少也要到明天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出逃,那时候他们早就到家了,可现在学校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出逃。 秦默对着学校附近半点不熟悉,事实上自入学以来他只有一次离开学校的机会,那就是上山拉练那次,所以他跟秦蓁约好的地点也是那座荒山下,还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学校也不是傻子,找人一定是往两个方向找,一条路往市里,一条路往山脚,几乎一抓一个准。 原本计划中没人发现他们大可以一路走过去,可现在这情况下,如果他们真的去荒山,恐怕不用多久学校就会追上来了,学校有车,可他们只有两条腿,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秦默忽然想起了当初小眼镜逃走的方法,脚步停了下来:“敢不敢赌一把?” 姜绍问:“怎么个赌法?” 秦默眯起了眼睛:“赌我们就算不跑他们也抓不到我们。” 姜绍一愣,脑子没转过筋来:“不跑?你傻了吧?” 沈卓云倒明白了,插嘴道:“现在学校肯定有人来抓我们了,往荒山跑肯定被逮个正着。但是跟上次不一样,他们人手不够,只要不往附近几个他们打好招呼的郊区跑,他们未必能发现我们。” “不往郊区跑,也不去荒山。”姜绍揉了揉鼻子。“难道咱们睡草丛啊?” 秦默点了点头:“没错,往相反的方向跑,找个能藏得住的地方,过了今晚再说。” “我艹?一晚上?”姜绍傻了,“那接我们的人不就找不到了?” 秦默摇了摇头,秦蓁不是傻子,像这种事情,就算等不到她也会一直等的。事实上,如果不是还要带沈卓云出来,秦蓁估计都能打上秦鸿钧的门去,就是翻脸也会逼着秦鸿钧把他弄出来。“她会一直等在那的。” 姜绍咬了咬牙:“成,那就藏——妈的,要不是那个死酒鬼,学校也发现不了。早知道就该一钳子拍死他才对,便宜他了!” 至于往哪藏,秦默心里倒还有成算:学校后面紧挨着一片树林子,据说这里是之前市里的绿化工程,圈了半个山头要弄生态果园,结果树刚种上没多久书记就调走了,新来的另搞工程说要弄地铁,炸了半个市的地底,也没人再来管这片果园子了。 这些年树长势倒还算不错,有那么一两棵紧靠着学校操场墙边,枝条穿过铁丝网,秦默还悄悄从上面拽过果子吃,又酸又涩,但好歹是纯天然无化肥的。 如果说要藏人,那足足半个山头的树林,确实是最佳的隐藏地点。 可他们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隐藏,姜绍先骂了一声娘。 谁也没料到,这时居然起了风,伴随着大风刮来了雪花,一开始还是绒绒的小雪,没过一会便转成了大雪片,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落在皮肤上,很快就凝成冰化成水,还带走了身上最后一丝温度,三个人呆在树林里,很快就变成了雪人。 本来就低的气温,伴随着这场降雪,又低了一个级别。 “阿……阿嚏!”姜绍用衣袖擦去了鼻涕——在学校呆了半年,压根也没什么可讲究的了,现在就是让他拉完屎不擦屁股,他也顶多有点心理不适罢了。“这真能呆一晚上么?” 他冻得上下牙打架,说话时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 “不呆也得呆,”秦默从林子外头走回来,脸色没好到哪去。他体质较之姜绍还要差上几分,这时脸上半点血色没有,竟感觉让人下一刻他就要冻死了去。“他们还没走,车还停在外面。” 学校名下的一台车子已经出动去往市内的主干路搜寻了,另一台刚刚出勤回来,似乎还在待命,就停在林子的不远处。如果不是夜色,恐怕冬季的树林未必遮掩得住他们沈卓云走过来,替他拍打掉头顶、衣服上落的雪花,用在兜里捂热的手去搓揉秦默的脸颊,这才发现秦默几乎是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太冷了,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小时多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恐怕就是这个意思了。 沈卓云眼眸暗了暗,带着说不出的情绪,最终还是开口了:“秦默,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这样冻下去,他能撑得下去,秦默的身子骨也撑不下去,甚至更严重一些,明天他们还有没有力气离开这里都不一定。 更可怕的是,这里是郊区,明天雪停了,根本不会有人来除雪。如果他们选择明天离开,那积雪上留下的脚印会暴露他们的行踪,但凡学校没有放弃找人,他们被发现几乎是必然的。 秦默连手指都在颤,现在他已经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了,一切都偏离了计划,他需要冷静的时间,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留在这里,等到明天再面对另一个更艰难的困局,或是不顾一切闯出去,祈祷着侥幸的可能性。 这已经是一个无路可走的死局了。 秦默低下头,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沈卓云沉默了半晌,说:“我们出去,抢车。”

第47章 抉择

“抢车?”秦默的大脑飞快思考起运作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沈卓云脸上仿佛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神色平静到仿佛这个疯狂的主意根本不是他提出来的一样:“刚才你出去看过了,车上有几个人?” 秦默回想了一下,有些迟疑:“三个……大概。”学校的面包车并没有贴遮阳膜,从外面完全可以看清车内的人影。只是车里似乎打了空调,跟车外温差大,车窗覆了一层薄薄的雾,看着并不确切,秦默也不确定车里是不是坐了三个人。 “我们能解决的,”沈卓云握住秦默那不停颤抖的手,说话间还冒着白气,一双眼眸却冰冷幽深,语气也异常坚定,仿佛这个计划已经在他肚子里已经千百次思考谋划过,而并非一时兴起的话语。 “秦默,我们有刀。”沈卓云在他耳边的声音轻如羽翼掠过,对秦默却不亚于一颗地雷在心底炸开。 秦默猛然抬头,瞪大双眼看着沈卓云,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沈卓云神色阴冷,一字一句都像是诱惑:“他们在集中营都对我们做过什么?你想想朱子英,再想想莫念,这是他们欠的债,我们怎样反击都不过分。” 一股凉意从后脊柱一直窜上后脑,让秦默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看着沈卓云的眼神竟有些茫然。 沈卓云攥着秦默的手越来越紧,不肯让他逃离:“他们害死朱子英时愧疚过么?强上了赵渲时愧疚过么?他们死不足惜。” 秦默忽然想起那个午后,大腹便便的男人在医务室里,强作一副为人师长的嘴脸,却说着禽兽不如的话。他数落着已故者的不是,每一句话都在嘲讽着对方死不足惜,用伪善的口气表现着自己的高高在上。 凭什么?他怎么开的了口?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这种人? 秦默的脸色渐渐紧绷,连眼白都出现了两缕血丝,沈卓云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眸深处带着微不可见的愉悦:“你不愿脏了手,我来。” 说着又向秦默心中投下第二颗炸弹:“我可能,已经杀过人了。” 听到这一句,秦默忽然反握住他的手,死死盯着他,冻得青紫的嘴唇微微颤动:“你说什么?” 沈卓云淡声道:“那个被打晕的教官,我不知道他是活着的还是死着的。”敲一下后颈就能把人打晕的都是练家子、电视剧里的情节,事实上猛击后颈是极容易致死的。沈卓云练过点防身之术,却并不精深此道,为了保证那教官再也喊不出来,他是下了死力气的。 说不定那教官已经死了。 秦默松开手,低垂下头颅:“你让我想想。” 沈卓云摸了摸他的头,明明是安抚性的动作,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意味:“秦默,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现在行动,大雪还能覆盖住他们的脚印,让这一切谋划进行的无声无息,再迟,恐怕他们会被冻僵连刀都握不住了。 穷途末路时,眼前出现了一张通往地狱的邀请函。 “沈卓云……”秦默蹲下身,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五味陈杂。“你……” 沈卓云竟然笑出了声来,如果现在有人看到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他此刻整个人都透着异常愉悦的气息:“秦默,你无路可走了。” 只能同他一起坠入地狱。 那样淡然温和的一个人,爆发起来,偏激起来,染上血迹,会是什么样子? 沈卓云几乎要为这次的绝境感到欢欣鼓舞了。 第一次杀人,秦默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样的记忆,不会忘掉鲜血——同样,也不会忘记他。 经历过鲜血的秦默是不是就会疏远其他人,只信任他一个了? 他是知道彼此心底最阴暗、最隐晦一切的同伙,他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是他世界里的唯一。 这样一切的矛盾都迎刃而解了,他和他就是一样的了。 秦默蹲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沈卓云不顾自己白头如霜,弯身拂去他身上所有的碎雪,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在为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拂尘。 然后他伸出了手:“起来吧,没有时间了。” 秦默盯着他几乎可以说是灿烂的笑容,忽然想起了初见时从上铺飞快窜下来的桃花眼少年,自来熟地同他勾肩搭背,问他的名字。 “啪” 秦默一把拍开了沈卓云的手,看着沈卓云微微错愕的神情,眼底终于归于一片清明:“沈卓云,我还没忘了我是谁。” 他是秦默,他还知道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这个学校的人渣,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秦默缓缓站起身来,明明脸色苍白的像是风一吹就能被刮走,身姿却挺拔得像是雨后拔出的新竹。“但不是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 “我不想不明不白地背上这几条人渣的命,更不可能让你去背。” 秦默一字一句放出话来,直视着沈卓云的双眸,像是宣誓一般庄重:“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看着他们,掉进比我们更惨烈的地狱里去。” 沈卓云脸上的愉悦一点点消失,看着秦默的眼神交织着复杂和愈发浓烈的执念。 秦默冲在一边蹲着的姜绍招了招手:“我有其他办法。” 天知道姜绍在一边看这两人的互动吓得胆战心惊,这么多年混过来,他深知拳头硬是老大的道理。秦默有脑子,沈卓云有拳头,左右是轮不到他来拿主意,现在这情况,沈卓云真要叫他去杀人,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幸好秦默没答应他这操蛋主意,不然他们三个全都得变杀人犯。秦默简直是救世主。 姜绍凑过去哆嗦着应声:“秦少,您说。” 秦默问:“你会开车么?” 姜绍狠狠摇了摇头,一边沈卓云倒是接茬了:“我会。” 秦默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为难地看了姜绍一眼:“你……辛苦一下吧。” 啥? “一会你去林子边转转,去把人引过来,林子密,他们肯定得下车。”秦默不紧不慢地把计划说出来,姜绍一下就炸了锅了。 “秦少,你这是要卸磨杀驴啊,我一个人,他们三个人,到时候你们上车了,我怎么办?”姜绍可不是笨人,他精明的很,秦默这计划,他跟沈卓云开了车就能跑了,那他姜绍呢?怎么办?

第48章 夜奔

“不会扔下你的,”秦默淡淡说道,“跟我来。”说着又往山下了两步,雪地上出现了几个大坑,往下看足有一米多深,来时他们还看见过,估摸这大概是当初为了打水井挖的坑,半途而废了。 秦默动作了几下,把衬衫从外套下脱了去,从袖口扯了出来。把衣服展开,平铺在坑面,双臂扫了些四周的积雪堆了上去拍平,远远看着倒还算自然。 “你们也脱。”贴身的衬衫带着热气,脱掉了以后更觉得冷了。 姜绍眼里精光一闪,就明白秦默是什么意思了,边照样子脱衣服,边说:“秦少,教官也不是傻的,哪能三个都踩进来。” “踩不进去就推进去。”秦默也够狠,只要人不死,怎么折腾他都不介意,就像沈卓云之前说的,这帮教官没有半个值得同情,都是欠下的债,迟早要还的。“你去引人,我和沈卓云在这里等着。” 姜绍乐了,几下把雪面拍平,离远些欣赏一下,觉得天衣无缝了才答应:“成,那我就当一回放牛的王二小了。” 说着,姜绍乐颠颠地奔下山去引人了。 沈卓云看着姜绍的背影,在秦默耳边低低一声好似叹息:“真可惜。”他竟还有别的出路,如果能像他最初设想的那样,该多好。 秦默横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的帐,以后再算。” 居然专挑关键时刻动摇军心,这人的精神病绝对是不定期发作的! 沈卓云看着秦默瞪他时那黑白分明的眼球一转,心都酥了半边,直想把这时候的秦默拥进怀里好好揉捏磋磨一番。越是淡然冷静的秦默,他就越想看他失控不可自持的模样,只可惜秦默看似温和,心智性格都似乎异常的坚定,这让沈卓云心底不无可惜的同时心痒难耐,隐晦的欲望越发肆意滋长。 弯弯的睫毛上落了雪,秦默连眨了几次眼,抖落了那细细的绒雪,落在脸上,沈卓云忍不住伸出手指碾去了那点细碎的白色,只是那雪融在他指端的太快,只留下了一点水渍。 秦默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说:“你手好热。” “天生的。”沈卓云笑了笑,双手覆在秦默的耳朵上,秦默这才觉得自己那要被冻掉的耳朵有了拯救的余地。秦默是天生的体寒,手冷脚冷全身冷,可沈卓云却火力极旺,对比着他的冷心冷肺,他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是暖的。 过了两分钟,秦默回过劲来了,连忙推了他一把:“你去那边藏着,一会姜绍该上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藏在树后,就听那姜绍气喘吁吁地狂奔上来,身后还跟着三个教官,像是玩网游引怪一样飞奔向他们事先埋伏好的位置。 姜绍一上来就愣了:他娘的!埋伏的太好了!连他也不知道坑在哪了! 往前跑,他怕自己先摔进坑里了,不往前跑,那计划就全泡汤了,自己也得被逮回去。这么两相权衡之下,他还是撒丫子往前飞奔而去。 不就是掉坑里么?他姜绍怕这个? “这还有别人!”后面教官看着地上的脚印大喝一声,姜绍心凉了半截,失算了,谁也没想到这时候教官居然还有心思看脚印。 姜绍刚想停下脚步,就觉得自己脚腕子一紧,被这一大力之下竟拉倒在地。一低头,看见刚才还追在自己身后张牙舞爪的教官正半个身子在坑里,手拽着自己的脚腕借力往上爬。 姜绍哪能给他上来的机会,十指抠在积雪下的泥土里,冲着树后大喊:“秦少!沈哥!” 秦默走过来一手拉住不断下滑地姜绍,一脚狠狠地踩在教官的手腕上,照着头脸补上了一脚,看着那教官喊叫着滚下坑去。 这深度,这大雪,进了坑就别想自己爬出来。 事先埋伏好的沈卓云冲出来把另一个靠近坑边的直接一个跟头推下去了。 最后一个教官看着三个男生,心头浮现了明显的危机感,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刚才还是3v1,现在变成1v3,不掉头跑还等什么? 可惜秦默他们没有给他机会,这三个干脆冲上去扛起那教官,不顾他的挣扎叫骂,直接扔进了最后一个坑里。 一个萝卜一个坑,正好。 三个人拍拍屁股走人抢车去了,就剩下三个萝卜在坑里拼命挣扎。

沈卓云钻进驾驶座熟练地拧动钥匙,那驾轻就熟的手法让人一看就觉得靠谱,姜绍在一边乐呵呵地拍马屁:“沈哥就是厉害,什么都会。” 倒是秦默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沈卓云,你……今年刚满十八吧?” 沈卓云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的驾驶证哪来的?”秦默冷冰冰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沈卓云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偏头笑的灿烂:“我说过我有驾驶证么?” …… 卧槽! 姜绍一口老血喷出来,分分钟想哭给沈卓云看,没想到沈卓云的下一句给他打击更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司机!停车!劳资要回家! 车子飞快地前进着,沈卓云问:“往哪开啊?” ……这他妈还不认路?! 秦默问:“你不认路?” 沈卓云一派淡然:“认识啊,这不下了雪么,忘了。” “……右转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 秦默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了现实,那就是现在开车的这货,随时会酿成一个车毁人亡的惨剧,而罹难者的名单上肯定有他们三个的大名。 可最大的问题是,就是车毁人亡也得沈卓云来开,他和姜绍真的一点都不会!说实话,秦默连那只脚刹车哪只脚油门都不清楚。这种情况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姜绍还在那边大叫着救命呢,秦默只能转过头去,摆着一张半死不活的脸看他:“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姜绍:“破喉咙!破喉咙!” 秦默:-_-|||

第49章 会合

“沈哥……我再坐你车……就改跟你姓……”姜绍下了车就开始呕酸水,一张脸青青白白,看着就让人觉得惨淡。 “嘭”秦默大力推开车门,脚步踉踉跄跄,逃也是的走了出来。 沈卓云还笑嘻嘻地坐在驾驶位上问:“有那么夸张么?我觉得我驾驶技术还算不错啊,都没撞上呢。” 姜绍真是手脚都软了,一点力气没有,只蹲在地上哭丧着脸:“那是因为这附近晚上根本没车!要不就你那开法我们早出车祸了!” 沈卓云那就是个疯子,根本是把面包车当f1赛车开,油门踩到底转弯靠漂移,秦默和姜绍坐车上压根不敢睁眼,就怕自己一个激动把司机掐死了。 秦默环顾四周,如愿以偿地看到山脚下那一辆熟悉的银色雪佛兰,压抑着心底的激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没等他过去,驾驶座的人推开了门,双手环胸,斜睨着他,带着惯用的嘲讽腔调:“这都多久了?你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不等你死在里面让我给你收尸去!” “咕咚” 沈卓云听到身边姜绍清晰发出吞口水的声音,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这妹子……真正!”姜绍悄悄感慨。 他倒也没说错,秦蓁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皮肤白皙,脸型精巧,一双凤眼与秦默有八分相似,眉毛不浓不淡刚刚好,微微上挑,便撑起了十足的气势来,化了淡妆就更显得成熟。刘海中分,深棕色的大波浪随意落在左胸前,身材比例极好,哪怕是一身休闲装也看的出那绝对有料的御姐身材。少见的不是这张脸,而是那异常强势的气质。 “秦少家基因就是好啊……男的俊女的靓,秦少那长相,打扮打扮走上大街,保证也是一帮小姑娘盯着看……诶沈哥你踩我脚了你!!疼疼疼!!!” 沈卓云盯着那一对只有眼眸相似的姐弟俩,不知道想些什么。 秦默站在秦蓁的面前,神色依旧淡然,可熟悉的人都能看出,喜悦和笑意充斥了他的眼瞳,仿佛要溢出来一般:“爷爷怎么样了?” 秦蓁瞟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手术成功了,不然我哪有功夫来管你。” 秦默的欣喜更甚,秦蓁忍不住跳下车来揪他的耳朵,她来的路上就气的不轻,现在也不顾上时间地点,一股脑发泄出来:“我说秦默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你早点告诉我们能死么?你知不知道这种学校打死这小身板跟玩儿似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精神病?你还能叫秦鸿钧弄进去你真是越长越回去了!趁早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天知道这一阵跟秦默失去联系她给秦鸿钧打了多少电话,可秦鸿钧咬死了秦默在学校她也没办法。再怎么样秦鸿钧也还是她长辈,她的母亲也不喜欢她去搀和弟弟家的家事。自己正在进行的创业离不得人,爷爷那边手术的事情也是她一手操持,她整天忙得晕头转脑、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来找秦默。 好不容易熬到了年底,爷爷手术恢复的差不多了,又多次问起秦默的事,她只能把秦鸿钧拿来搪塞她的理由再拿去搪塞爷爷,结果被爷爷吹胡子瞪眼赶出了病房。 做夹心饼干,里外不是人,年度最倒霉选手非她莫属。 她也没了法子,正打算飞来d市找秦鸿钧问个明白呢,就收到了一封来自秦默的密码信,险些气炸了肺。 秦默真是秦鸿钧亲生的么?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自私无耻到这种地步?连自诩文明青年骂人不吐脏字的秦蓁都只想用脏话来发泄自己的愤怒了。秦默那也是个傻子,居然憋到现在才给她信。 只要他一个电话,哪怕是她再忙再乱也一准飞回d市揪着秦鸿钧的脖子跟他耗。 她就知道,每次从d市回来,秦默就没好过,不是带着一身病,就是根本都没有半丝人气。今天再一见秦默,头发被剃掉,脸被冻得面无血色,嘴唇发紫,人也瘦了一大圈,穿着他平时绝对无法忍受的肮脏外套,被磋磨的险些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秦默你下次再这样就自行了断吧,鬼才来接你!”秦蓁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像是要把肚子里的怨气全都吐出来一样。“你知不知道爷爷问了我多少次?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快疯了?你知不知道……” 秦默听着她的话,嘴角一点点上扬,最后还是忍不住拥抱住了对着自己直跳脚的姐姐。 “秦蓁,我回来了。” 他说。 秦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这个混球要担心疯了……” 这是她的弟弟,比母亲还要亲近的亲人。 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唯一能理解她的理想,无条件认可她一切的亲人。 接到信的时候,她想过一万个可能性,去网上查了这种学校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的新闻触目惊心,打击到她连心都在颤抖。 万一秦默被打死在里面呢?秦默本身就内向,万一他在里面得了抑郁症呢?万一…… 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冲到d市找秦鸿钧理论个清楚,可最后她还是用她认为最常态的语气回复了秦默:她相信秦默,认可秦默的方法和安排,就像秦默对她的一切构想无条件理解一样。 她终于接回了她唯一的弟弟。 他们俩还在姐弟情深,一边的姜绍险些哭出来了。 卧槽你们不要再抱了!妈的沈哥要炸了啊!很危险啊! 沈卓云盯着那两人的目光阴冷而可怖,让人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冲上去把秦蓁撕了,然后把秦默整个儿连皮带骨生吞下去。 #今天的老大也好可怕# #卧槽谁来救救我# 秦默安抚好了秦蓁,才转头对他们说:“这是我表姐秦蓁。” 姜绍眼睁睁看着沈卓云换上了一张春花灿烂的笑脸迎上去:“表姐好,我叫沈卓云。” 秦默斜眼瞟过去:你叫什么表姐? 沈卓云回视:你的表姐不就是我的表姐么? 姜绍目瞪口呆:老大才是真影帝啊啊!

第50章 舌战

秦蓁负责开车,秦默在副驾驶位坐着,姜绍在后座看着闭目养神的沈卓云,就有一种想跳车的冲动。 沈哥你要冷静啊!他们真的是姐弟俩!表姐弟也是姐弟!国家法律是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的她没有威胁力啊! 不过……国家法律也没说允许你和秦少在一起就是了……姜绍在心底默默地补充。 姐弟两个完全没感觉到车后的低气压,还在前座闲聊。秦默话少,却是个极好的的倾听者,秦蓁本来并不是多嘴的人,但只有面对秦默和爷爷,才会放下那十足的女强人气势,变得更像小女生一些,说些杂七杂八的话题--当然,最多的还是关于她热爱的事业。 “你的程序什么时候弄完?”秦蓁问他。“我这边有点着急。” 秦默偏了偏头,习惯性地屈起食指,敲了敲脑袋,这是他跟秦蓁惯用的动作之一:“已经弄完了,就差一台电脑。”程序的草稿早在学校就被他扔掉了,所有的程序都存在了他的脑子里。 秦蓁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工资我先给你一部分,你搬出来。要打官司我借律师给你,你再在d市呆几天,连命都能搭进去。” 当然,不会是脱离父子关系的官司,国内并不允许这么做,秦默要打官司,也是转移抚养权的官司。 秦默面无表情地接了话:“那我以后就靠你吃饭了。” 真要说起来,没有谁比秦默更不想跟秦鸿钧呆在一起了,不但要对着他那以父亲自居颐指气使的架势,还要面对苏雯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很难对这两个人露出半点笑模样,他厌恶着秦鸿钧,对苏雯更是喜欢不起来:谁会喜欢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世界里,并一开始就打了“继母”标签的女人呢?如果秦鸿钧是个慈父,或者秦默对父母亲情还有幻想,那么他或许还会试着去接纳这样一个角色。可事实上,秦鸿钧不慈,而他对缺失了的情感也没有半分眷恋,那么他对苏雯的态度只能是无视、甚至是厌恶了。 厌恶他们碰过的每一件东西,厌恶他们的一言一行,厌恶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可他又不得不同他们居住在一起。 原本秦默是可以住在爷爷家的,秦鸿钧也不会有兴趣来关照自己的学习生活,秦默在爷爷家他反而称心如意。苏雯却说要跟秦默改善关系,硬是让秦鸿钧以抚养权做由头把秦默又要了回来。别说秦默不明白苏雯想做什么,就是同为秦蓁都想不明白,把继子打发的远远的过二人世界不是很好?非要把人弄回来搞得两边都恶心。 这也是秦默对苏雯表现明显不耐的原因之一。 对于这一点,秦蓁也无能为力,毕竟是舅舅的家事,她再强势也说不上话,只能在秦默病了失踪了的时候去找秦鸿钧明里暗里提上几句,可秦鸿钧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连秦老爷子的话都能当耳旁风,她一个小辈说了也是被一耳朵听了一耳朵冒。 秦蓁还是忍不住想骂人:“我说你真是秦鸿钧亲生的?我就没见过把亲儿子往火坑里推的。” 秦默倒是淡定:“这次见到了。” 这算什么?秦鸿钧还当着秦家一众亲朋好友的面说过他秦默脑子有问题,想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好好看看,如果不是回来后被秦老爷子拎着拐杖敲脑袋,他指不准还真能把这个计划付诸现实。 “他就该下地狱,”尊敬长辈的概念在秦蓁眼里从来就是个屁,只能拿出来熏熏人罢了,尊敬也是有前提的,像是秦鸿钧那种长辈,她这辈子也尊敬不起来,非但尊敬不起来,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烦。“要不是爷爷刚做完手术气不得,我一准去告小庄让爷爷敲碎他脑壳。” 秦默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秦默。”原本看似睡着的沈卓云忽然睁开眼睛,转身从车后窗玻璃盯着外面。“他们追上来了。” “!” 秦默一惊,路前正有一辆白色面包车横着停了下来,再从后视镜看看,后面也有一辆同款式的车。 “巧合吧……”姜绍自欺欺人地喃喃。 “不是巧合,”秦默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雪坑里的那三个肯定跟学校通电话报道了,学校分别往荒山和市区方向派两辆车,很容易就能看到他们丢弃的车辆,再转回来,这个点估计路上也只有自己这么一辆车,不难猜到他们三个就在这辆车上。 秦蓁皱着眉问:“你们这学校也太嚣张了吧?这还敢追?” “我估计在这片郊区这学校就跟土皇帝差不多了,这附近几个居民区他们全都打过招呼的,前脚往那边走后脚就有人追上来了。”姜绍在后面插话。“要不我们一早就逃出去了。” 秦蓁冷笑一声:“跟我抢人?”说着踹了一脚秦默:“你们给我趴下,别露头。” 眼看着离那面包车越来越近,秦蓁一脚踩下刹车,飞快地将车门全都锁上,只留一个驾驶座侧的门。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降下车窗抻脖高声喊:“前面的车,挪一挪,别挡路。” 那面包车里走出三个教官来,个个虎背熊腰,拦在车前把路都挡住了,秦蓁做出一副有些戒备的样子来,把车窗网上升了升,掏出手机:“你们想干嘛,乱来我就报警了啊!” 三个教官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走上前来,眼神直往秦蓁车里瞟,口中问道:“小姐你见过三个男孩么?穿着军大衣,剃着寸头的。” 秦蓁口气不耐:“大晚上哪来的男孩?没见过没见过。” 那教官犹豫了一下,又往车里看了看,说:“能让我们检查一下么?” 秦蓁一听炸了锅了,声音尖利,在夜晚跟刀子一样划破空气:“查?你们是什么人?大晚上三个老爷们开车前后拦着我一个年轻女人,往我车里抻头抻脑不说,现在还要查我的车子?想让我给你们开门?你们当我傻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降下窗子……”教官也没想到这漂亮女人说起话来这么冲。 “降什么降!”秦蓁把那市井泼妇的口气学了十足十。“你们是什么东西?我看你就不像好人!一个个贼眉鼠眼的,指不准就是骗子呢!还大晚上找男孩?你们不是人贩子吧?是不是想连我一起拐了!” 那教官明显不善言辞,青了脸色还想再说,又被秦蓁的连珠炮给堵回了肚子:“我告诉你们休想!我这就打110,我看你们就不像好人!敢拦我车,我跟你说,今天这事没完!” 一听说秦蓁想拨110,三个教官头都大了,学校那头倒不怕查出来什么,问题是就怕这女人事多闹个没完没了,揪着他们不放,那学校一准开了他们弃车保帅。 他们这群教官,还真不怎么值钱。 想到这,这教官跟其余几个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秦蓁还做出一副犹不解气的样子,在背后大喊:“你走什么啊?心虚了是不是?你们等着,我这就让警察来抓你们……” 过了一会,两辆面包车陆续开走,秦蓁升上车窗,冲车里三个人说:“都起来吧。” 秦默冲秦蓁眨了眨眼睛,被赏了一个暴栗:“就这种货色你还斗不过?出门别说姓秦,丢人!” 姜绍这一通听得目瞪口呆,颇为同情地看了沈卓云一眼:这假象情敌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啊,沈哥你保重。

第51章 平息

秦默一觉醒来感到口干舌燥,头也昏昏沉沉的,动了动身子,从骨节到肌肉都酸痛着,仿佛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生了锈、被拆卸过一般。 该训练了。 这个念头一起,秦默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才发现周围并不是熟悉的简陋宿舍,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柔软的双人床仿佛躺下就能让人陷进床里,厚实的蚕丝被还带着淡淡的清香。米色带花纹的精致墙纸,欧式田园风格的简单家具,卡其色和驼色的双层窗帘看上去厚实而温暖,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洒了进来,秦默似乎能看到微尘在其中飞舞。一切温暖而美好。 他们已经离开了。 秦默这才想起,他已经离开了那萦绕他大半年的地狱——在经历了重重艰险之后。 他捂住自己的双眼,重新倒回了床上,柔软的被子让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在学校那冰冷的铁架床上躺过,才知道一张席梦思有时候都是极为奢侈的享受。 从六月被秦鸿钧送进了那所学校,到次年一月经历了重重谋划逃了出来,一共七个月,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沈卓云肚子被开了口又封上,唯唯诺诺的小眼镜死了,温柔和善的江校医走了,素不相识的赵氏兄弟出去了一个、残了一个,大大咧咧的沈晴最后心如死灰,腼腆怯懦的莫念险些被侮辱。 跟他们相比,自己运气或许好到了极点,他秦默顶天了也就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在那地狱一样的地方挣扎着。对别人狠的如赵渲,大仇得报却也毁了自己的半辈子;对自己狠的如小眼镜,抛却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也没动得了学校根本;更有甚者若沈晴,千难万险的逃出去,却换得了一个万念俱已经灰的结果。 最后逃出来的,也只有他、姜绍和沈卓云三人罢了。 秦默记得最后回到市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秦蓁在市里随便找了一家宾馆,四间房一人一间把他们塞进房里去了。 秦默睡了三天仓库,一个晚上又是滚雪地,又是飞车惊魂,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后果是极端的疲惫,几乎是倒头就睡。里衬已经在雪地里设计教官时扔了,回来的时候只有外套和脏兮兮的裤子,秦默干脆把自己扒了个干净就埋床上了,可现在一摸带着泥的手臂,他那一身洁癖又回来了。 再一联想自己在仓库里三天没洗脸没刷牙,秦默觉得自己简直从里臭到外了,再也没有什么心思感怀过去了,急匆匆就奔向了浴室,恨不得拿刷子把自己从里到外刷个干净。 “哗哗”的水声中,他听见门外有人在喊:“秦默?” 秦默提高声音应了一声:“我在洗澡。” 下一刻秦默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出现在浴室——沈卓云极是坦然,理所当然地推门就进来了,挑着眉似笑非笑,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一边:“我给你送衣服来的。” 浴室里水汽氤氲,淋浴间的玻璃上雾蒙蒙一片,倒也看不清什么,秦默漫应一声:“放那吧。”温热发烫的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浇在头发上,脊背上,水温略高,却给人异常舒适的感觉,秦默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洗过这么舒服的一个澡了,在学校只有周日才会开放澡堂分班去洗,一个班20分钟,还包括穿衣服脱衣服的时间,要是冲凉还够,对于一周没洗澡的半大小子来说顶多算在水里蘸了个来回。 而且学校那喷头出来的水就从来没超过20度,凉不凉热不热的,夏天还好,冬天洗这么个澡真是难受到骨子里了,从澡堂出来上牙和下牙直“咯咯”地打架。 沈卓云把衣服放一边,人却走了上来,猝不及防拉开淋浴间的门,一股冷空气直涌进淋浴间,让秦默忍不住颤了一颤。 扭头看去,沈卓云一手搭在淋浴间拉门上,一手正一颗颗扯开自己衬衫的衣扣,桃花眼里带着满满情色的意味:“一起洗。” 一起洗个毛线! 以前学校澡堂里也不是没有裸裎相对过的时候,只是那是形势所迫,满打满算二十分钟,洗澡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别人的是穿着的还是脱着的。可现在这情况——明显跟当初不能一概而论,尤其沈卓云还穿得衣冠楚楚、人模人样,明显早早就洗过了的。 秦默眼皮跳了跳:“你房里没浴室?” “有,”沈卓云终于解下了所有的衣扣,把湿了前襟的衬衫脱掉,穿着裤子蹬掉拖鞋走进了淋浴间里,从背后拥住了脱得跟白条鸡似的秦默。“我帮你洗。”说着在手里挤了些沐浴乳,毫不顾忌地就摸上了他赤裸的上身。 “沈、卓、云!”秦默抓住他那不老实的狼爪子,波澜不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我弄干净自己就行了,我用不着你帮我。” 沈卓云低低笑了一声:“那就是我想占你便宜。” 有句老话说的好,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沈卓云就是那天下无敌的代表,秦默被他这光明正大的德行噎住了,等这人在他身上都摸了几个来回了,手还有往那更隐秘领地探索的趋势,秦默才往后退了一步,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感觉自己后腰被什么玩意戳了一下。 秦默的脸皮最终还是撑不住了,一溜红到了脖子根,以前不是没摸过,可问题那都是穿着衣服的,哪像现在光天化日自己还脱得精光——这叫什么?白日宣淫! “你出去!”秦默绷紧了脸给了沈卓云一脚,直接把人踹出了淋浴间,沈卓云一时没防备,倒退了几步,踩着那淌着水的瓷砖险些滑倒。 秦默“嘭”一声把淋浴间的门拉上了。 沈卓云还贱兮兮地凑在淋浴间边,语调慵懒:“秦默,你有反应了。”刚才他看的真真的,秦默一准也有反应了。 秦默还没缓过劲来,一听这话彻底炸毛了,低吼的声音里都冒着寒气儿:“滚!” 沈卓云摸了摸鼻子,披上那件湿漉漉的衬衫转身走出浴室。 玩脱了。 明知道秦默脸皮薄,还是忍不住一再调逗,硬是把人惹炸毛了。 可沈卓云想想秦默那反应,想想那透着薄红强作淡定的脸,想想那温热柔软的手感,又觉得其实挺值得。 那厢秦默本来想在浴缸里泡一会的计划也作废,把自己洗涮干净了换上衣服:一看就是秦蓁选的,她的品味一向偏复古英伦风,秦默的不少衣服都是她挑的,如果让秦默自己选,那他估计穿得跟死宅也没差了。 秦默刚想走出房门,就撞上了秦蓁。 “醒了?”秦蓁拎着一包外卖进来的,跟秦默不一样,她是典型的小资品味,嫌弃宾馆的饭菜不好吃,干脆就开车去附近的餐厅打包拎回来了——不过这待遇只有秦默有,姜绍和沈卓云那都是吃的宾馆饭菜。“先吃饭吧。” 秦默一看,还都是对自己口味的饭菜,吃起来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意思,看得秦蓁直皱眉:“慢点吃,你也不怕噎死。”一向对吃食不大上心的秦默也能有这副样子,那学校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秦蓁问:“你信上面含含糊糊也不说明白了,你在哪学校到底什么情况?” 秦默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含糊其辞:“也就那样。” 秦蓁翻个白眼,气道:“你就给我打马虎眼吧,他们打你了没?我看你回来被折腾得没个人样,你倒是跟我说明白啊。” “都出来了,别问了。”秦默倒不是要隐瞒什么,只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再去回忆学校里的艰险,那对于秦默来说不算什么,却是让秦蓁白白替他难过一次,少不得又要去找秦鸿钧理论。可秦蓁每次替秦默出头结果都不尽人意,秦鸿钧气急了直接撂她电话跟秦蓁母亲告状去,届时秦蓁少不得又要被她母亲训上一顿。秦蓁母亲看不上自己的弟弟,也看不上秦默,总不喜欢秦蓁去搀和,秦蓁每每搀和一次她都要大皱眉头,本来就淡薄的母女关系,更是降到冰点。 秦蓁哪能不知道自己表弟想什么,秦默居然这么说了,那她就别想从秦默嘴里撬出半句话来。 秦默倒想起件事:“秦蓁,你帮我个忙。” “干嘛?”秦蓁气哼哼的不拿正眼看他。 “帮我买部手机。”秦默说,“我原来的被学校没收了。” 他还记着沈晴和莫念给他的电话号码,这两个姑娘,能早一天出去,就早一天出去,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 秦蓁点了点头,又听秦默说:“帮沈卓云也带一部。” 听到这句话,她眯起了眼睛盯着秦默,像是要看出什么不一样的花来:“就是昨天跟你拉拉扯扯那个?”她可不是瞎子,上车前上车后,那男生明里暗里对秦默做了多少小动作?盯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对,看着热情洋溢可总觉的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嗯。”秦默有点不大自在。 “你俩关系很好?” 秦默不吭声了,让他跟自己亲姐姐说自己跟沈卓云的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蓁盯了他半天,倒没有再问,只说:“行,我明天去买,你在这休息两天,后天我们回去看爷爷。” 秦默点了点头,对上秦蓁那犀利的眼神更觉得不知道怎么说了。

第52章 沈卓云

姜绍素来是个识趣的,秦默沈卓云把他带出来是仁至义尽,可他姜绍跟人家非亲非故,也不可能一直赖着人家,况且他也没落魄到非要纠缠他们不可,他自己还有几个狐朋狗友在外面,弄点小钱吃饭,消遣是不成问题的,便在第二天就来跟秦蓁辞行。 秦默跟沈卓云把他带出来是事先说好的,秦蓁却是个顺风车,于情于理都该去道谢一声——当然,其实姜绍是更想跟秦蓁套套近乎,美女谁不喜欢啊?尤其是秦蓁这种自强型白富美,平时他是连人家衣角都摸不到的。 可姜绍没想到,秦蓁的反应跟他想象中大相径庭。 “走?”秦蓁正拿着平板电脑看美剧,压根不抬眼看他,说出来的话却风轻云淡。“你吃我的用我的,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我像冤大头么?” 姜绍傻了,他还真没想过秦蓁会说这话——她看起来就不像个会计较钱的人。他脑子转了几转,笑嘻嘻地凑过去:“秦姐,我现在兜里是真一个子儿没有,你看……要不我以身相许?” 秦蓁终于肯抬头了,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圈,看得姜绍还真有点紧张了:秦默他姐不会真看上他了吧?难道他要走桃花运了?霸道女总裁爱上他?他是从了还是从了还是从了? “噗” 秦蓁忍不住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低头接着看美剧。 你敢不敢不把嫌弃表现的那么明显?霸道女总裁了不起啊!姜绍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还没来得及爆发呢,一想到自己还真欠着钱呢,硬是堆出一个笑来腆着脸说:“秦姐我跟你说,看男人不能看表面,你别看我这人卖相不好,但是就跟臭豆腐似的,闻着臭吃着香,其实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上得了床……” 秦蓁抬头看着他唾沫星子横飞推销自己,说得倒是一本正经,还真被他不要脸的德行整乐了。“你打住吧,我对你这样的没兴趣,跟我说说你们学校的事。” 我对你这样的没兴趣。 姜绍觉得自己那颗少男心已经千疮百孔了,还得强压着悲愤跟秦蓁说学校里的事。 其实他也知道学校里的事一般人都接受不了,说起来也是委婉再委婉,还特意略过自己对秦默下手不成反被殴的一段,可秦蓁的脸色还是越来越沉,一开始还只是难看,后来那神色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看得姜绍舌头都有点打卷了。 “就……大概也就这样吧。”姜绍又说了个不算安慰的安慰。“其实有沈哥护着,秦少没怎么受委屈,训练都只参加一半,跟我们比强多了……” 沈哥?沈卓云? 秦蓁想到自家弟弟提起这人时不自在的反应,心里倒真是有点明白了,她也不点明了去问姜绍,只挑了挑眉,盯着姜绍问:“你欺负过秦默没有?”虽然姜绍说的遮遮掩掩,但显然这小子也是寝室里能惹事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危险。 “没有,绝对没有!”姜绍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早就炉火纯青,就差没指天发誓了。“沈哥把秦少看那么紧,我哪敢啊?是不是。” 秦蓁冷笑一声:“最好没有。” 她这一笑姜绍又一身冷汗出来了,秦默这姐姐真是比男人有气势多了,明明是差不多的凤眼,秦蓁一挑眉一眯眼都让人觉得威胁力十足,再配合那说话的语调,硬是把姜绍一老爷们都弄得发毛。 半天,秦蓁阴着一张脸跟他道谢,姜绍干笑两声:“秦姐说的哪的话,不就是两句话的事儿么,我还欠着秦姐的钱不是……” “一笔勾销。”秦蓁明显在想着什么,分神来应付姜绍的。 姜绍心里也明白,说:“那秦姐,我就走了啊。” 秦蓁点了点头,看着姜绍出了门,捏紧了手里的平板,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一串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忙音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秦蓁挂掉又打了两次,听筒里传出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秦蓁从电话表里翻出一个匿名的号码,飞快拨了过去,半天才有人接,听筒里传出女人温柔的声音:“喂……” “我是秦蓁,”秦蓁声音冷得都快掉下冰碴子来了,“让秦鸿钧接电话。” 女人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好声好气地说:“鸿钧不在我旁边,蓁蓁你……” “我叫秦蓁,别乱叫。”秦蓁冷笑一声。“不在是吧,行,那你告诉他,奶奶的遗产他也不用找我谈了,我没空。” “等等,”电话那边女人一听遗产忽然喊了一声,声音又软了下来。“你这孩子……鸿钧他刚回来,你跟他说吧。”说着听筒里想起了布料摩擦的声音,不用想,秦鸿钧还躺在美人窝里出不来呢。 秦蓁心底嗤笑一声,就听见那头秦鸿钧粗嗓门想起:“秦蓁啊,你说你奶奶的遗产怎么回事……” “舅舅听力真好,刚回来就能听见我说什么。”秦蓁对秦鸿钧永远是这么个不咸不淡的态度,偶尔还会嘲讽两句,秦鸿钧也全做听不到,只有说得狠了秦鸿钧才会去找秦蓁母亲说上一说。原因无他,秦蓁奶奶的遗产,一半归了秦老爷子,另一半全留给了秦蓁,这么多年秦鸿钧一直盯着秦蓁手里这份财产,几次都想着要从她手里撬出来。 可进了她秦蓁手里的东西,她不乐意给,谁也别想动。 “说的哪的话,”秦鸿钧在那头不乐意了,开口闭口离不开一个主题。“秦蓁,你说那遗产的事……” “谈不谈遗产的事,看我心情。”秦蓁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个名义上的长辈留,“我们先说说秦默的抚养权问题。” 秦鸿钧一听这话题就不耐烦了:“我说秦蓁啊,舅舅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多少算是个长辈,你老插手长辈家里的事是怎么回事?” 秦蓁淡然:“你不拿秦默当亲儿子,我拿他当亲弟弟。你把他往那学校里送是想弄死他么?” 秦鸿钧心头火起,冲着电话就吼起来了:“怎么,老子的儿子老子还管不得了?他一天到晚摆个哭丧脸给谁看?我是他爹,他对我什么态度?他跟他妈一个德行,脑子有病!不送进去治治好不了!” 秦蓁由着他吼,隐约听见电话那头女人安慰他的声音,连嘲讽的兴趣都没有了。 这么多次电话都是这样的流程,她一直怀疑有心理问题的不是秦默,而是秦鸿钧,他总是异常介意秦默和秦默母亲对他的态度问题,一再强调自己的父亲地位——尽管他从来没做过一件父亲该做的事情。 秦蓁一直不明白,苏雯跟秦默母亲相比并不算漂亮,气质更是望尘莫及,可就是把秦鸿钧拿捏的死死的,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苏雯一直以一种低姿态捧着秦鸿钧,才能让秦鸿钧对他百依百顺。 秦蓁等秦鸿钧吼完了,才淡声说:“我不是跟你来吵架的,你不待见秦默,就让我跟爷爷照顾他,你不能仗着舅妈死了就往死里作践秦默。” “我作践他?我是……”秦鸿钧一听这话还想骂,秦蓁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那学校什么情况舅舅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现在对秦默造成伤害了,你这个父亲就不合格。要么直接让秦默住爷爷家,要么我去找律师咱们打官司,这次就算你去找我妈,我也会把秦默抚养权抢过来,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秦蓁果断按掉了电话,按掉前一秒隐约听见那头骂了一句“小杂种”。 她要是再把秦默扔秦鸿钧那,她就没脸再让秦默叫她姐姐了。 说起来,秦鸿钧真算不上什么重量级选手,外强中干,目光短浅,顶天也就能经营他那家小企业了——还全靠秦老爷子的人脉宽广,人都让他几分。可却偏偏贪财好色,惦记着那一份奶奶的遗产。 他也不想想,奶奶为什么把遗产留给她一个小辈?就是知道自己儿子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财产留给他早晚都得败光了,要是留给秦默,那这儿子肯定用偷用抢也把这钱弄到手。 两个子女都不是省心的,可偏偏孙子孙女都是好孩子,想留点东西,只能越过子女这一层,直接留给了成年的她。 秦蓁一向是个厉害的,这笔遗产,等秦默成年了她会分一半给秦默,至于秦鸿钧,哪怕一个子儿也别想从她手里抠出来。 秦蓁想的多了些,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收拾收拾想去超市——她还答应帮秦默去买手机呢,刚一到大堂,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向总台接待询问:“问一下,叫沈卓云的先生住在哪间?” 那接待挺有专业素质,接了个内线电话,礼貌地回答他:“对不起先生,沈卓云先生现在不在房间,未经客人同意我们不能泄露房号。” 那男人说:“我是他的家人,找他有急事。” 接待保持着微笑:“请问您贵姓?我们可以为你留言。” 那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我姓陈。”也没留言就匆匆走了,倒是让那接待一头雾水。 沈卓云,又是这个人。 秦蓁想了想这个最近频繁出现的名字,蓦然惊觉有些熟悉。 她之前一定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却没了印象。

第53章 抉择

沈卓云盯着秦蓁那双酷似秦默的凤眼,久久陷入了沉默。 锐利清晰的女声犹在耳畔,一字一句犀利如刀,戳破了所有浮华宁静的表象,露出触目惊心的现实来。 “你跟秦默的事情,我不发表意见。”或许是因为表姐的身份,她并没有一个普通女性家长该有的反应。想象中的大呼小叫,反对抗议,这些都不存在,她冷静得像是这件事只是秦默人生路上一处应有的风景一般。“但是沈卓云,你要想明白,你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并没有拆散你们的意思,我对同性恋情也没有任何的排斥。”秦蓁不了解沈卓云,却把秦默看得透彻,以自家弟弟迟钝的心性,说不准连开窍都没有,想让他短短半年时间就对沈卓云爱的死去活来,难上加难。“但是秦默对你是喜欢还是依赖?你真的要就这样绑架秦默一辈子么?尤其是在你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你真的要带着我弟弟涉险么?” 沈卓云并不在意秦蓁所说的“绑架”,事实上他也就是在绑架着秦默的感情,迫使他对他的情感一点点转化。但他却在意着秦蓁的另一句话:“自身难保?” 秦蓁却不急着回答,左手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实木桌面,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来我是猜对了,秦默未必喜欢你。” 沈卓云目光一下变得阴鸷。 秦蓁目光平静地打量着沈卓云:修长匀称的身材,穿着普通的休闲衫也能隐约看到布料下肌肉完美的轮廓,五官组合在一起不算硬气,却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俊朗气质,一双桃花眼本应波光潋滟,此刻用一种野兽般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样的男人,自家弟弟那个软和的真的能驾驭的住?怎么看都像是这个压制着秦默啊——秦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真相了。 秦默的事情,除了被秦鸿钧折腾,秦蓁向来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可这次她却不能不管。

秦蓁敢肯定,自己绝对是听过沈卓云这个名字的,可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什么时候听到的,她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下午朋友打来电话闲聊时,她忍不住问:“对了,你知道有个叫沈卓云的么?” 朋友说:“沈卓云?没听过啊,谁啊?” 秦蓁知道自己朋友是个圈子里的万事通,天生就以扒圈里人的隐私为乐,这家婆媳关系不和,那家财产分配不均,她一个个都门儿清。要是连她都不知道,那估计也没几个知道了,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最近看见个叫沈卓云的,我总觉得名字熟悉,大概是我想差了。” 朋友听完这话反而来精神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对这人好像也有印象,你让我想想,想起来了给你电话。” 秦蓁本来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晚饭的时候,自己那八卦的好友真的打来了电话,听声音挺激动的,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蓁子,我想起来沈卓云是谁了!” 秦蓁不动声色,由着她在听筒那一边激情四射。 好友在电话那头说:“你知道沈氏吧?就是最近被骂的跟一坨狗屎一样的那个沈氏。按正理说,这个沈卓云才是沈氏真正的所有人。”秦蓁早就知道怎么跟自家好友套话了,适时的“嗯?”了一声,对面就像是有了观众,更有激情了。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好友拿出一副要说评书的腔调准备开口,却被秦蓁一口顶了回去:“那你长话短说。”开玩笑,真要让这货从头说起,那估计她能说一个晚上不带中场休息的。 “长话短说就是沈氏本来是沈卓云爸妈的,夫妻俩双双出了车祸,沈氏就是他的了,但是因为未成年,所以沈氏现在做主的是他叔叔婶婶。”好友在电话那头评价。“又是一场豪门狗血剧。” 秦蓁皱着眉说:“我记得沈氏现在乌烟瘴气。” 好友笑着回答:“谁说不是,沈氏就是从沈家夫妻两个发家的,他们的亲戚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就现在主事那两个,活脱脱两个暴发户。”说完似乎又想起来了,“我说他们怎么沈氏最近名声臭不可闻,算算沈卓云应该也成年了,他们正忙着搬空沈氏呢吧?”秦蓁倒对沈氏近来的名声有所耳闻,大致了解了便不再多说什么,终归是别人家的事情,她再往深里打探就未免不好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秦蓁打算挂断了,却听好友忽的说了一句:“蓁子,你最好离沈卓云远点。” 秦蓁一愣,挑高了眉梢:“什么意思?” 好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前两天那个有个陈律师死了,就是总帮人打财产纠纷官司那个。”这个律师信誉一向很好,秦蓁倒也有所耳闻,只是……死了?“沈家遗产的官司就是落在这个陈律师身上的,他早不死晚不死,就这么个档口被一个小混混找茬捅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蓁倒还真不怎么相信,虽然事情只要一沾上财产就干净不了,可也少有直接杀人灭口的,现在这社会,杀人就相当于在自己脚下埋下一颗炸弹,任哪个对头找到遥控器了轻轻一按,那基本就炸成渣滓的结果。她在意的反而是那个姓陈的律师,姓陈……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好友却说:“别人敢不敢我不知道,沈家那两个真是无知无畏,什么都敢干,我听说他们连黑的生意都沾——跟掉钱眼里似的,什么都敢干。现在沈卓云回来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们能轻易把沈氏送出去?保不齐红了眼……” 秦蓁神色这才凝重起来,挂断了电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在房间静坐了一会,走了出去。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来找沈卓云谈谈是个正确的决定,否则她还不知道,自己弟弟并不是领回了一个未来男朋友,而是领回来了一头凶兽。 没什么好隐瞒的,秦蓁把从好友口中听来的一切都告诉了沈卓云,看着沈卓云的脸色不变,目光却愈发的凶狠,直至秦蓁说完陈律师的死讯和沈氏的破败,沈卓云的眼白都已经通红。若是此刻有人进来看到现在的沈卓云,保不齐会吓一跳。 “我不会干涉秦默的选择,但我有必要给你一个合理的建议。”秦蓁说,“你的官司是个持久战,你甚至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律师,在官司的中途随时可能横遭不测,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希望你拖着秦默一起,我照顾了十六年的弟弟,不是为了殉情的。” 秦蓁其实并不看好同性恋情,不是偏见,而是社会本身对这个群体的排斥。可如果真的是秦默喜欢,难道她还能逼着秦默跟女人上床不成?而所谓的合理建议也是个谎言,说的好像沈卓云还有选择余地一样,但假使沈卓云真的带着秦默以身犯险,秦蓁估计自己会直接打断沈卓云的狗腿。弟弟被个暗藏心机的男人拐了,她本身就已经够不爽了,再来一场同生共死——真当她秦蓁是吃素的不成? 沈卓云坐在沙发里维持着端正的坐姿,明明已经愤怒到极点,却还是强迫自己听清秦蓁说的一字一句,并且清晰地认识到对方或许并不赞同自己跟秦默的感情,但此刻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他没有想到陈律师会遇害,但是联想到学校被收买的郭大胖,又不得不承认,其实这是不无可能的。为了钱,为了利益,自己的叔叔婶婶早就红了眼。 原本以为只要出来联系上陈律师就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看来依旧是一波三折,更何况现在的沈氏就是半个空壳,而他想要的可不是一个壳子,而是父母手中完完全全的沈氏。 他的东西,谁也想侵吞一丝一毫,他们欠的,统统要让他们还回来。 而像秦蓁说的,他现在没有能力,没有实力,说句难听的,他除了拥有那张合法的遗嘱之外一穷二白。和叔婶斗,相当于把自己当成一个靶子,明枪暗箭都要躲,这个时候再跟秦默有所牵扯,危险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秦默之于他,早已不是之前那惊鸿一瞥的印象了,或是那雪中送炭时留在心底的一方烙印了。 就像在阴暗仓库里说过的话,秦默是他的良心,是他的灵魂。 他可以用世界上最肉麻的语言来形容秦默对他的重要性,失去秦默是他根本承受不了的结果。 秦蓁见他不说话,又若有所思道:“其实这个建议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你和秦默需要冷却的时间,更何况,你也需要在秦默面前立足。其实你也可以选择放弃那笔沈氏,秦默会编程,等他成年还会继承一笔遗产,完全可以负担你们两个人的生活,但是你愿意么?”男人总是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的,尤其是中国男人,哪怕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对“吃软饭”这三个字,也像是对戳在脊梁骨上的一根刺一般深恶痛绝。 沈卓云可怕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秦蓁身上,开口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说的对。” 秦蓁迎着他的目光挑起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如果,不得不离开。

第54章 离开

从学校出来以后秦默就莫名的嗜睡,像是要把在学校缺失的睡眠时间全都补回来一样,每天能从晚上八点一直睡到次日十一点,因为生物钟影响五点还会醒来一会,翻个身接着睡过去。 进学校前秦默是不常做梦的,可这两天秦默却总是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醒来后只剩支离破碎的片段和梦中残余的莫名情绪。 当秦默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时,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并不害怕,却有些惊慌和悲伤的感觉——他依旧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做噩梦了?” 秦默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看去。沈卓云正逆光坐在他的床头,一手摸着他的额头。秦默没戴眼镜,眯起眼睛看着沈卓云依旧觉得他轮廓模糊:“不算噩梦。”右手去床头柜上摸索眼镜,却被沈卓云一把攥住,拇指反复摩擦着他的手心,酥痒的感觉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尖。 沈卓云利落地钻进了秦默的被窝,被褥构建的狭窄空间里还残存着秦默的体温。 秦默让了让给他腾出些地方来,眼里还带着些困倦,阖上眼就想再补一觉。 “秦默。”沈卓云轻声喊他的名字。 “嗯。”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甚至听不出他是睡着还是醒着的。 沈卓云撑起上半身,伸手去抚摸秦默白皙的脸颊,摩挲着那有些干燥起皮的唇,最后手掌覆盖了他的双眼,掌心感受着温热眼皮下眼球的转动和睫毛轻微的颤抖,这让他心底某处流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秦默正活生生躺在自己身侧,并不是记忆中冰冷的幻影,而是可以触摸到的、真实的。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感到喜悦了。 沈卓云干脆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俯身去亲吻秦默的脖颈,反复舔舐着他的颈动脉,感受着身下人微不可查的轻颤。 “沈卓云,你能不能老实点?”秦默最终还是无奈地睁开了眼睛,被打扰睡眠的轻微暴躁从冰冷的神色中流露出来,希望对方能知趣的安静一会——可是他注定失望。 “不能。”沈卓云抬头看了秦默一眼,神色间的痴迷和阴暗暴露无遗,没戴眼镜的秦默却丝毫无法察觉。 沈卓云一点点啃噬着,似乎要将血肉都从那皮肤下吮咬出来,填饱自己的肚子。秦默皱着眉感受着脖颈上的刺痛,方才的烦躁未消,伸手就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反被钳制了双手,按在头顶。 沈卓云的手扯开了他的衬衫,停留在他胸前按压揉捻。 方才被包裹在厚被中的温度很快就消散在冬季的寒凉空气中,略感怪异的酥麻从胸口直冲大脑,令秦默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无意间的声音像是刺激了对方的情绪,秦默只觉方才传来酥麻的地点被一次又一次地舔吮,虽然板着一张脸,却微微红了耳根——皮肤被亲吻,和那种地方被亲吻,并不是一样的感觉。 “沈卓云……!”秦默刚想让沈卓云停下,被舔得湿热的某处却被轻咬住,让他忍不住惊喘出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卓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低低闷笑了一声。 秦默微微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推开沈卓云,就见他再次撑起身子,暧昧的气息拂在他的耳侧,带着轻微的笑意:“秦默,你有反应了。”说着只用一只手就钳制住了他的双腕,另一只手已经一路沿着他的腰线撩拨下去,由着裤沿挤了进去。 刚起床本就容易被撩拨,沈卓云还来了这么一出,连秦默自己也感受到身体的不对劲了,蓦地睁大了双眼,绯色从耳根开始蔓延,挣扎了两下,酸软的肌肉竟挣不开对方一只手的力气,咬着牙瞪他:“你松手!” 沈卓云轻轻亲吻他的额头,手指恶意地动作了一下,便引起秦默的一声喘息。 “你自己没弄过?”沈卓云笑意更深。 秦默一双凤眼带着朦胧的睡意和莫名的窘迫,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刚想说让他滚下去,就被吻住了双唇。 秦默没跟别人接过吻,他跟沈卓云接吻必然是不舒服的,秦默并不是非常喜欢口水之间的交流,但沈卓云却喜欢用舌头顶开他的唇齿,扫荡着他口腔的每个角落,再将舌头深入到他的喉咙,重重地碾压舔舐,直到他口中的唾液来不及吞咽溢出嘴角,自己都感觉狼狈时,他才会离开他的唇舌。 可这次他却一直在他口腔深处流连,舌尖卷绕着他的舌根,偶尔在他喉咙厮磨,哪怕他试图抗议从喉咙发出暧昧不清的声音,他依旧不肯离开,反而一直驻留在他裤子里的手开始了动作。 “唔……”秦默再没有半丝睡意,异样的感觉让他无措而羞愤,抬起腿想把人踹下床,却反被对方整个压制在身上动弹不得。 沈卓云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变着花样去玩弄手里的东西,直到听到秦默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发出了轻微的哼声,才离开了贪恋已久的双唇,直起上半身紧盯着秦默深陷情欲的模样。 绯红的色彩从脖颈一直染到眼眸下的颧骨,平日里冷淡清澈的双眸此刻失去自持,迷离涣散得没有焦点,嘴唇被咬得色彩鲜艳还带着水光,正微微开合,剧烈地喘息着,偶尔夹杂着一声抑制不住的哼声,一部分是因为方才的吻,一部分确实因为那汹涌而来的陌生快感。 “秦默……秦默……”沈卓云单单是看着秦默的脸,就差点被情欲的冲动淹没,情不自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直到秦默双眼微眯,沙哑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地从喉咙中倾泻而出。 “哈……啊……” 对着沈卓云露出失态神情的尴尬窘迫,混杂着灭顶的快感终于席卷了秦默大脑,感官上获得的快乐令他大脑一片空白,失神的双眼里只剩下了沈卓云那模糊的身影,缓缓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挤了出来。 沈卓云缓缓松开了兴风作浪的手,轻轻地吻上了他的耳垂。 秦默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浑身酥麻,连把沈卓云踹下去的力气都没了,想要骂,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只气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沈卓云。 沈卓云还在他耳边调笑他:“你还真没弄过?就这几下都受不了。” 秦默长这么大以来在班里从来都是被当做性格孤僻的书呆子对待的,在众多男生小团体传阅小黄书的时候基本没有秦默什么事,只专注于代码的生活习惯也让他自动过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网络信息,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自然也没有了任何幻想的对象,别说自己撸一发,就是连小黄片都没看过。 所以被沈卓云开荤时才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秦默心里窝火得要命,只想暴打沈卓云一顿,却又死活没脸转头去看沈卓云的反应。他知道男人和男人可以在一起,却没想到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会做这样的事情——事实上,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这时,沈卓云忽然说:“秦默,我可能要走了。” 秦默不说话,全当没听见,他最好滚远点。 “不许看上别人,”沈卓云说,“我给你盖过章了。” ……怎么听着跟交代遗言似的? 沈卓云附在他的耳侧,气息喷在他的耳根,如爱语般呢喃:“要是你有了别人,我就先杀了他,然后干死你。” 秦默先是被他的话弄得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隐藏的含义,心头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转过身来抓着他的肩问:“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你要去哪?” 沈卓云笑着回答:“我去做阶级斗争。” 秦默神色冷淡了下来,眯起眼睛盯着他:“你接着敷衍我一个试试?” 沈卓云这才沉下神色,坐起身子,把秦蓁跟他说的简要跟他说了一遍,秦默瞥了他一眼:“我跟你一起。” 沈卓云这才变了脸色:“你跟我一起干什么?” 秦默淡声说:“我比你有用多了,你要打官司,我给你查证据,你要夺财产,我给你黑账务。”少年皱着眉说。“沈卓云,我是个男人。” 沈卓云看着他的神色,忽然笑了,是从心底一直到唇角都透露着愉悦的笑,手轻轻摩挲着少年柔滑的脸颊,眼里似乎带着若隐若现的漩涡:“秦默,你喜欢我。” 秦默一怔。 “你逃不了了。”得到想要的效果,沈卓云看起来像是一个胜利者,享受着指尖的的触感,双眼幽深地足以将一个人的灵魂吸进去。“秦默,我不会带上你的,我走了,你不可能找得到。” 没错,一个人想要走,谁也拦不住——尤其沈卓云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秦默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我会回来的,”沈卓云的话如魔咒般萦绕耳畔。“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这句话,沈卓云披上外套离开了秦默的房间。 他的唇角带着愉悦和满足的笑。 这次的亲密,还有他的话,足以让秦默在今后的时光里反复想起了。 他不会忘记他了。 秦默面若寒霜地盯着门,伸手去拿眼眼镜,手臂不稳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瓷杯,冷水流了一桌。 “啪” 他终于还是压抑不住情绪,随手将瓷杯狠狠砸在地上。 沈卓云,你干得漂亮。 沈卓云转头看着秦默睡过去一样的神色

第二卷 下卷 第55章 大神

lk不是第一次遇上这个论坛里有名的匿名大神了,他很少出现,可每次出现在坛子里总能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血雨腥风。 第一次是无偿公布了某新型病毒的源代码,第二次是在论坛跟对头互黑大战中带头把对头的服务器轻松拿下,第三次第四次……尽管对方从来没有留下过任何标识性id和真实的ip地址,但论坛里的老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尊大神蛰伏在他们这里。 而这次,匿名大神竟毫无征兆地对论坛管理员lk的发起了攻击。 他倒要看看——这尊大神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本事。 lk来了兴致,把嘴里叼着的烟头掐灭,带着老茧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清脆的声音“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这种毫无逻辑的自然配音却让lk愈发的热血沸腾,他飞快地调出扫描工具,查看着对方肉鸡的数量。 所谓肉鸡又称傀儡机,指被黑客远程控制的机器,lk也是坛子里排的上名号的高手了,有着近十万台肉鸡,而这十万台肉鸡又分别受制于五台副机。 可当对方肉鸡具体数量出现在扫描工具里时,险些让lk笑掉了大牙。 一万台,还不够他塞个牙缝的,再仔细一看,这些肉鸡良莠不齐,质量上跟自己的也根本无法相提评论——这就是匿名大神?网络另一端别是什么路过搞错的阿猫阿狗,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而网络另一端的屏幕前,正坐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沉静青年,手指的动作并不算快,却轻盈而富有节奏感,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不肯移开分毫。 两方肉鸡数量相差悬殊,对方直接采用了洪水式攻击,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肉鸡一台接着一台被击溃,青年却似乎并没有任何慌张,敲击着键盘,飞快开启了经过改造后的防火墙,令肉鸡被击溃的速度减缓了下来。 青年调出另一个窗口,论坛私信界面出现了一条来自lk的消息【~】附赠一个叼着烟的大兵表情,显然是对他的防火墙表示了肯定和兴趣。 【小弟弟,防火墙哪来的?】 对方似乎把他当做了路过的无名小卒,青年却没有表示出任何被轻视的愤慨,跳出窗口,手指加快了敲击键盘的速度,很快就找出了对方两台副机的地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摧毁掉了这两台副机,对方的肉鸡一下去了五分之二,减轻了他很大的压力,此时他手下肉鸡已经不剩一半了。 这时网线另一端的人似乎已经有些惊醒了,刚想集中精力改变攻击方式,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青年已经下手摧毁了他的第三台副机,并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真实ip。 突如其来的袭击把lk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有这样的速度摸到自己的准确ip,刚想实施保护措施,就发现自己的电脑彻底黑屏,屏幕正中硕大的黑底白字异常刺眼。 【boom!】 随后红色的爆炸gif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不断重播。 青年想到对方屏幕估计已经出现了代表他胜利的烟火,微微勾起了唇角,调出先前的聊天框,里面还留着对方的几句留言。 【卧槽,你怎么摸到的?】 【你真是匿名?】 【我认输,别轰我主机啊!】 说晚了,不过也没关系,他的目的并不是把他的主机轰杀崩溃成渣,所以只是给他看看爆炸的动图罢了。 正在这时,青年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上两个标准的宋体字:秦蓁。 青年划下通话键,就听电话那头的女声问:“秦默,你今晚别给我啃泡面,我一会给你带晚饭过去。” 青年原本沉静的眼眸划过一丝温暖,唇角也微微翘起:“好。” “你别好好好的,下次自己记得做饭,不做饭也叫个外卖。”电话那头的女人抱怨,“我真是闲的,才给你送饭吃——你吃一年的泡面也不嫌腻味。” 青年说:“下次给我带广式点心吧,听说那个好吃。” “真不是你忙活,站着说话不腰疼。”女人虽然说得凶恶,最后还是应声道。“下次给你带,真是欠了你的。” 青年挂断了电话,情不自禁地想着,这几年秦蓁还真是越来越能操心了。 六年来,他的五官一点点舒展开了,较之从前似乎更多了一分沉淀下来的温和气质,但总体看来却依旧是冷淡而沉静的,原本难听的嗓音现在也渐渐变得正常了,只不过可能是当初在学校嘶喊过伤害了声带,即使是现在的声音,也带着一丝轻微的沙哑,混杂在冷淡的语气中,竟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性感。 秦默强迫自己将脑子里那些几年前的记忆清除出去,继续查看论坛已经的私信界面。 想来另一边已经被那不断爆炸的gif图洗过脑了,再发私信的空气软的跟小绵羊似的:【大神你找我有什么事?】他可不相信自己是没事被大神随手轰着玩。 【为了四年前你在xxxxxxx这个邮箱里黑到的那几份视频】lk一惊,这匿名大神是怎么知道自己曾经黑过这样一个邮箱,得到过这样一份视频的? 说实话,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拼的是技术,讲究的是水平,对于拿着黑客技术盗游戏账号、盗机密材料倒卖牟利的,那是十足的看不起——做这样事情的大多也是低端黑客。 lk却本身就有点窥探他人的爱好,就喜欢没事盗个账号,看看别人的聊天工具或是邮箱里的记录,要是有比较有意思的,他就悄悄转到自己手里。可这样的事情毕竟不甚光荣,说出去他lk甚至有可能身败名裂。 因此这样的事情lk一般做的极为隐秘,他根本想不通电脑对面的大神是怎么知道的——他确实曾经盗过这个邮箱,并窃取了其中的几个视频文件,里面的内容让他都觉得是人间地狱,因此默默地留了下来。 秦默打字说【给我那几份视频的资料,我知道是你拿的。】lk颤巍巍地回复【大神……这是误会……】 【我不会说出去你的,不管是你喜欢窥屏还是硬盘里有20g的av,我都会保密的】收到这样的答复,lk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可技不如人自然没什么话可说,还是去专门堆放杂物的文件夹把那年代久远的几分视频翻了出来发过去,忍不住好奇地问【大神,你就为了找这个?】【嗯。】 lk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我能问问是要做什么用的么?】【无可奉告】 四个字把lk噎的死死的,想再去询问,大神已经下了线了。 秦默一个接一个地点开这些视频文件,都是以日期编码,很粗糙的监控视频,却清晰记录了六年前一所学校所隐藏着的,属于孩子们的痛苦和悲鸣。 他在给沈晴母亲去电话的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请她去接回沈晴时给她带话,让她把姜绍遗落在医务室主机上的u盘拿回来。 那块u盘里不仅有秦默精心编制替换监控的运行程序,还有就是他从学校监控录像里拷贝下来的几段视频,每一段都足以作为证据被呈上法庭。 六年前,秦默和沈卓云逃离学校后,秦蓁咽不下这口气,联系到了朱子英的父母和多家媒体,就小眼镜被害一案向自强学校提出了控告,这几段视频作为主要证据,原本是秦蓁和律师各一份备案的,结果在提交证据的前一天,秦蓁公司和律师事务所的网络全线瘫痪,这段视频被永久销毁。 而自强学校最终因为非法办学而勒令停止办学,并处以罚款,所有学生均被遣散,朱子英自杀事件因证据不足被法院断定为学校监管不力,判决校长张敬梓向朱子英父母赔款。 当秦蓁试图再次联系朱子英父母的时候,对方已经拒绝继续起诉校长及教官的故意伤害罪和间接故意杀人罪。 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解散的只有学校,真正的元凶一个也没有收到应有的惩罚。 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曾经有那样一所制造噩梦的学校,可秦默却清晰的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看着他们掉进比我们更惨烈的地狱里去。 他决不会放弃让他们付出代价。 每每想起自己说这话时的情景,秦默就会想起另外一个人——那个像是精神烙印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人影。 他曾经一双桃花眼斜眼勾人,笑得肆意张扬。 他曾经背着自己说,秦默,你又欠我一次。 他曾经站在雪地里蛊惑着他,你不愿脏了手,我来。 最后自己冲他冷笑,威胁他敢就这么走了,那就一辈子也别再回来。 那时他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跟魔咒一样萦绕在脑海,一再拷问着他当初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 你喜欢他么? 可后来想想又觉得可笑极了,年少时光的意气之言,又怎么做得了准?无论当初喜欢与否,也都在着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流逝了。 他不是没有关注过那人的消息,他打官司,他夺财产,他受伤,他把自己叔婶逼到了绝路,他得到了沈氏的那天,秦默忽然觉得没劲透了,从此再不肯过问他的一丝消息。 年少时的旖旎,最好藏在灵魂深处,或许等多年之后再挖出来,还能嗅到那一丝甘冽的芳香。可若是天天将那一星半点的虚幻拿出来咀嚼,恐怕再甘美的回忆也失了原本的味道,徒然自扰罢了。 想来情之一字,也不过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第56章 仇恨和放下

秦默说想吃广式点心,秦蓁也来了兴致,找了几个惯会吃喝玩乐的好友问了一圈,找了一家商业街边的广式餐厅。据说这家虽然不太正宗,却异常符合d城人的口味,几乎每天都是爆满的。 秦默一早上就被秦蓁生拖硬拽出来吃饭,可怜他这个夜猫子,被秦蓁弄下床的时候还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就被揪着后领塞进车里,再一睁眼已经面对着一桌子的广式餐点了。 荷叶糯米鸡,酥皮莲蓉包,干蒸蟹黄烧麦,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直接把秦默给馋清醒了。拿起筷子就一样一样往自己嘴里塞,看得秦蓁一脸嫌弃。 自从秦默从国外回来,生活作息就彻底调了个个儿,不见天亮不睡觉,不见天黑不起床,下午能爬起来那都算是早的了。这作息还有个直接结果,那就是秦默一天就吃一顿饭,算是宵夜也算是晚饭,还经常拿泡面来充数,这么日积月累的秦默自己没感觉什么,秦蓁开始替他担心了。 秦蓁看他挟着虾饺往嘴里送,皱了皱眉:“秦默,我去给你找个家政阿姨吧?好歹一日三餐给你做了,你这么折腾下去早晚得闹出病来。” 秦默一边嚼着叉烧包一边拒绝了秦蓁的提议:“我不习惯家里多出别人来。” 秦蓁想想也是,秦默小时候冷淡,长大了越发乖僻,从不喜欢外人接近。 真要说起来,秦默在d城的上流圈子里也是颇有些名气的。秦默对钱不太敏感,自己的那部分遗产全都交给了秦蓁一起打理,几年下来可是一份可观的产业。随着这几年秦蓁的名头在圈子里越来越盛,又有秦老爷子这么个爷爷名声在外,自己本身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不良嗜好,圈子里不少人都拿他当肥肉盯着。 可秦默也是低调出一种境界了,从来没在公众面前出席过,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秦默就像个最普通的宅,每天呆在自己家里,除了定时去看看爷爷,几乎不怎么出门。甚至不少人都在怀疑秦蓁是真有这么个弟弟,还是虚传而已。 “要不,你谈个女朋友?”秦蓁试探性地问,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个提议荒唐极了。 果不其然,秦默果断地拒绝了:“不要。” 他也是典型的宁缺毋滥,既然没有喜欢的,就没必要拉郎配,他宁可自己就这么过上一辈子,也不想硬是在自己生活里塞进去一个名义上的另一半。 可秦默这性情,能喜欢上谁呢? 秦蓁忽然想起六年以前,好像有个沈家的继承人跟秦默一起从那所学校出来,紧紧地攥着秦默的手。 后来那人走了,秦默还有一段异常倦怠的时期,似乎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还会去查那人的消息。 再后来,也就过去了。 秦蓁也知道,秦默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对感情耿耿于怀的人,拿得起也放得下。可那人当初野兽般的模样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真的会就这么利落的结束么? 秦默吃完了一屉烧麦,心满意足地喝着柳橙汁时,秦蓁忽然问:“秦默,你还在查么?” 秦默点了点头,倒也不瞒着秦蓁:“视频我找回来了。” 秦蓁一怔,那些视频显然是被人为摧毁的,她自己都觉得一定找不回来了,可没想到居然还能找回来。 “我还想查,”秦默说,“为了这个我才回来的。”秦默在当年官司打完之后就直接去了国外留学,也是刚回来一年不到,而从他回来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当年案件证据的收集。 秦蓁忽然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没放弃。” 两人坐在餐厅的落地窗边,这个设计原本是为了方便食客欣赏外街风景的,可窗外就是就是d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人流量极大,风景没看到,只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 秦默喝了一口橙汁,盯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出神:“我放弃不了。” 在那所学校遭受过苦难的人有很多,或许仍旧有很多人现在都会因为那段可怕的回忆而梦中惊醒,可他们依然没有选择报复。 或许在学校里,他们会千百次地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将这所学校夷为平地,将这些侮辱自己、折磨自己的人千刀万剐。 可当他们走出这个学校,再一次接触到社会,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被磨平棱角,他们渐渐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会抓紧享受眼前的平淡幸福,忘记当初的痛苦。 有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那所学校现在也关门了不是么?他们安慰自己。 唯一留下的只有那被深埋在潜意识深处的痛苦记忆,一再影响着他们的人生而不自知。 秦默曾经遇到过一个人,是当年七班的一个男生,他们不熟,但他还记得秦默的名字,上来拍他的肩,笑着跟他聊天,请他一起去路边的烧烤摊坐坐,看起来阳光而坦然。 当秦默请他作证起诉张敬梓的时候,男人却拒绝了。 “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再回忆当初的事了。”男人说的很干脆。“现在想想,当初那么多人都没告倒那学校,肯定有猫腻,我搀和个什么劲呢?” 秦默问他:“你不恨么?” 男人哈哈大笑,一仰头喝光了瓶里最后一点啤酒:“恨!我当然恨,我当初恨他们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吞了他们。可现在我有老婆还有孩子,有时间恨他们,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多攒点钱,把房子首付付了,让我老婆孩子不再租房寄人篱下。” 对于更多陷身在这喧嚣世界的人来说,强烈的爱与恨确实是太奢侈的事情,他们总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牵挂,每一份感情都要分配好。 年迈的父母要照顾,幼小的孩子还需要教导,伴侣的情感需要维系,同事的关系要处理,上司的眼光要在意,生活琐琐碎碎的事情拼凑在一起,让他们无暇顾及多余,全副心力都倾注在其中,让他们思考自己怎么才能过的更好。 至于那些尘封在岁月里无比炽烈的恨意,早就被淹没在这驳杂的责任和关系中了。 复仇?他们没有精力和时间耗费,更没有勇气把眼前拥有的美好的一切推上赌桌,只为了让自己曾经痛苦过的人接受惩罚。 他们会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然后男人拍了拍他的头,说:“何必呢,让自己过得好点不好么?” 秦默当时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可他又不甘心,他说:“我不会放弃。” 男人叹了口气:“你还是没长大啊。” 就像现在秦蓁叹着气对自己说:“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以为你会放下的。” 为什么要放下呢? 他说过要复仇,说过要让他们受到跟他们当初一样的折磨,他想过善恶到头应有报,可所有人都觉得这么久了,他应该会放下的。 似乎经过时间一次又一次的冲洗,生命中原本那些色彩浓重的一切,都会逐渐变淡,曾经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想法,反而变得不再重要了。 那些一如当初般深刻的痕迹仿佛只存在于秦默的生命里。 秦默抿着唇,一言不发。 秦蓁看他这样子,摇了摇头,说:“又没说不让你做,你又摆一张死人脸给谁看?”然后又认真地看着他:“但是秦默,既然你要做,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张敬梓势力真的不小,咱们秦家是什么底子你知道,充其量也就是富商,可姓张的是有黑底子的。” “当初你们那学校,也就是他手下产业之一,他可能对那地方也就是有个印象而已,手下人说做这个赚钱,他就掏钱让手下去做,出了事他出来兜一把。”秦蓁说,“我听人说,他什么滔天大罪都干过,犯了再大的事都没让人抓过把柄搬到过他,你想借着那小学校的一点破事扳倒他,难上加难。” 秦默喝空了杯里的柳橙汁,示意服务生再拿一杯过来,又清空了桌子上的空盘子,点了一份广式肠粉,一份糯米包,然后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点心。 等他觉得自己得肚皮都要撑破了,才缓缓开口:“你说的我知道,可总要试试。”他也知道张敬梓涉黑,甚至想找他这方面的证据弄倒他,可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况且,前仆后继多少人想从这上面入手,弄倒张敬梓这棵大树,可最后倒的都是自己。 秦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从学校的事情入手比较方便,至少现在也还算有所进展。 秦蓁也不再说什么,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她跟张敬梓没打过交道,可不少人都跟她说过这人手段有多狠,秦默现在在暗处调查,她还不担心,可等以后上了法庭——秦默就危险了。 秦默吃饱喝足了,才缓缓舒了口气:他这是三天吃不饱,吃饱吃三天,全靠这隔三差五秦蓁约他出来吃饭时这一顿了。 视频已经到手了,但是想证明张敬梓是学校的所属者,还要想办法——当初学校是非法办学,所以自然也没有任何官方记录能表明张敬梓是主事人,想证明学校的校长是张敬梓,还要再想办法。 而且仅仅是视频,还不足以证明学校的真实情况,要有证人,要有更多的证据。 秦默在心底暗暗谋划着,忽然在窗外人群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猛地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追了出去。 他绝没看错,那是杨方宏。

第57章 杨方宏

成年人的脸变化不大,他绝对没看错,刚才经过的那人就是杨方宏。 秦默不顾身后秦蓁得呼喊,飞快地冲了出去,冲着刚才杨方宏步行的方向追了出去。 商业街上的人挨挨挤挤的,秦默一路挤过去一路道歉,死死盯着杨方宏的背影不放,直到杨方宏停在了公车站台。 秦默皱了皱眉,觉得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稍微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原本想去拦一辆出租车,可商业街这种地方,经过的出租车永远都是载客了的。 “嘀嘀——”秦默半天没拦到车,那头公车却鸣着喇叭开了过来。 这时秦默眼睛一亮,看到公车后面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刚想拦下,却有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孩捷足先登,拉开了车门。秦默有些急了,两步冲上前去,支住了女孩的门,皱着眉问:“能把这辆车让给我么?” 女孩挺好说话:“你去哪啊,要不拼车一起啊?” 这怎么解释? 秦默急中生智,脱口而出:“我追我女朋友,她在前面的公车上。” 女孩一下就笑了,原本跨上车的半只脚又下来了,歪着头问他:“真的啊?” 秦默撒谎撒到底:“她跟我吵架了。” 女孩看着秦默那张脸,把原本已经放上车的购物袋拿出来,站到一边去:“看在你长得挺帅的份上,这车让给你啦,祝你好运啊。” 秦默道了谢,立刻就钻进车的副驾驶座上,跟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公交。” 司机也挺乐呵的,第一次遇上这样事儿,感觉跟拍电视剧似的,一边跟着公交一边问:“你女朋友挺漂亮吧?” 秦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盯着前面的公交眼睛一眨不眨,司机还以为他关心自己小女朋友,又拿着过来人的口气劝他:“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能折腾。对象俩能有什么隔夜仇,小姑娘嘛,服个软,哄一哄不就好了么?” 秦默漫应着:“您说的对。” 前面公车到站了,下来了不少人,不过其中没有杨方宏。 司机又问:“那你怎么把人气跑了的?你跟别的小姑娘瞎搞了?”一看司机也没少看肥皂剧,这情况基本都是男的又找了一个。 秦默也随他脑补,就“嗯”了一声,看着公车又缓缓行驶着。 司机还来了劲了,把车里的广播“啪嗒”一关,直接开起了教育讲堂,跟秦默说:“小伙子,我看你急成这样也是真心喜欢人家小姑娘的,你说说,你这干的叫什么事啊?”唾沫横飞了半天,最后来了个总结句。“真喜欢人家就对人家好点,脚踏两条船,这叫什么事啊?你说,大叔跟你说的是不是?” 秦默声音听起来还挺诚恳:“是。” 又到一站,下来的还是没有杨方宏。 司机哼着小曲,嘴里念叨着“哎呀,你们年轻人啊……” “停车!”秦默看着前面的公车里走下一个熟悉的人影,立马喊了一声,司机一脚刹车就把车停了下来:“怎么,到了?” 秦默应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百来递给司机,司机却摆摆手乐了:“就当大叔做点好事吧,小伙子追女朋友也挺不容易的,好好去道个歉吧,啊!” 秦默也没时间跟司机客气,微微鞠了一躬:“谢谢您了。”然后转身就向杨方宏身影消失处追去了。 司机还在那边乐呵呵的:“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挺有礼貌的……”刚才那小伙还挺俊的,也不知道小女朋友长什么样。 等等! 司机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刚才那站……好像那车上就下来一个男的啊?那小伙也是追着那男的的方向跑的啊! 司机呆愣愣地看着刚才小伙消失的方向,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啊。”司机喃喃地摇着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秦默追过去才发现,这里环境很差,连老城区都算不上,更像是平民窟。 d城这十几年发展很快,经济拔节的结果就是贫富差距加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高档小区越来越光鲜亮丽,而在城市高楼大厦的包围下,却有着那么一两瓦房组成的小聚居地,住在里面的大多是外地来的打工者和落魄的流浪者。 杨方宏住在这里么? 秦默来不及深思。 在这贫民窟里反而难以躲藏,秦默千辛万苦跟了一路,却在转弯处被一条大黄狗逮住了。 “汪!汪汪汪!汪!” 大黄狗有秦默膝盖高,看上去脏兮兮的,却还挺强壮,眼神凶恶,冲着秦默露出一口獠牙,一看就是家养的土狗。 前面杨方宏听见叫声转头一看,秦默就彻底暴露在他眼中了。 秦默只能抬头看他,语气云淡风轻的像是刚好路过一样:“教官,别来无恙啊。” 杨方宏看着他的神色复杂,最后一点点变成无奈:“大黄!过来!” 那土狗跟通人性似的,颠颠跑到杨方宏身边,杨方宏也不嫌它脏,过去挠了挠它的下巴,又道:“行了,自己玩去吧。” 那狗又一溜烟跑没影了,就剩杨方宏和秦默两相对视。 秦默说:“不请我坐坐么?” 杨方宏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转身说:“来吧。” 两人一路曲曲折折,走到了挺破败的一砖瓦平房门口。房门前还堆着一堆破烂的盆盆碗碗,不知从哪飘着一股尿骚味。 杨方宏从一个缺了口的花盆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几下就把那门锁捅开了,把门踹开,对他说:“进来吧。” 秦默冲那花盆看了一眼,问:“不怕偷?” 杨方宏嗤笑一声:“穷掉底儿了,耗子都没有一只,哪来的偷儿。” 秦默看着他手里的锁,忽然想起学校用来关禁闭的仓库,也是这样简陋的锁头和锁,姜绍拿着一根铁丝就能捅开。 这房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一张又脏又旧的弹簧床,一张沾着油的桌子,一个木柜,一个塑料凳子,再就没什么可以称作家具的东西了。桌子上还有两个摞在一起的泡面桶,里面还残余着油渍,只是连面汤都没有一滴。 秦默拉着凳子坐了下来,杨方宏说:“我这没有多余杯子,就不招待你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直说吧。” 秦默看了一圈,问:“你一直住这儿?” 杨方宏耸了耸肩:“进学校前我就住这。” 他没爹没妈的,又不肯卖力气干活,一天到晚跟人厮混,自然是有哪住哪。他倒是看出来了,秦默是个少爷出身,进去了被自己呼呼喝喝了大半年,心里肯定有气,可不知为什么,却没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不然肯定就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学校教官的待遇挺好?”秦默问。 “比你们好,”杨方宏也照实说,摸出一根烟来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觉得舒畅了。“饿了有的吃,晚上有床睡,烦了有人揍。要不是你家里断了我饭碗,指不准我现在还在里面混着。” 杨方宏也知道,当初学校倒了,就是因为这个少爷跟着沈卓云一起逃出去,他家里人气不过,把学校给告了。 秦默半天没说话,等他把一根烟抽完了,又点上一根,才开口:“小眼镜死的那天,你害怕么?” “害怕?我害怕什么?”杨方宏笑了,跟他说了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我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他的死活我还顾得上?”他杨方宏是穷大的,不努力,不上进,哪能混上一口饭吃,那就在哪苟延残喘着,自己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下一顿在哪。 秦默忽然明白了,杨方宏这种人,几乎是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他害怕什么呢?他什么也不害怕。 现在他还活得下去,他就是个社会渣滓,等明天他饿疯了,穷疯了,那他就是个亡命徒。 秦默开始怀疑自己原本的计划了,但是他还是把话说出来了,他说:“杨方宏,我给你钱,你替我办事。” 杨方宏把抽光的烟头按墙上,碾灭了:“成,你给多少钱,我出多少力。” 秦默说:“用不了你多少力,我要告张敬梓,你替我作证,我给你十万。” 杨方宏挑了挑眉:“你要告谁?” “张敬梓。”秦默面色不变地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杨方宏又是嗤笑,斜眼看他:“你吃饱了撑得?告他找死?” 秦默没接他的话头:“这钱你赚不赚?” “赚,为什么不赚?”杨方宏挑着眉嘲讽他,“大少爷,你告他就为了学校折腾过你?” 秦默说:“不然呢?” 杨方宏又抽出一根烟——就这一会他就抽掉一包了,确实是个实打实的老烟枪:“啧,就是少爷,折腾过老子的人多了,老子折腾过的人也多了,要各个都像你这样,这都不用干别的了。屁大点事,你也能记到现在。” 秦默说:“当初那所学校到底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打死的那个是你爸?还是被干的那个是你妈?”杨方宏啧了一声。“算了,你出钱你乐意,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第58章 黑客

秦默刚从杨方宏那回来,手机就险些被秦蓁打爆了。他一声不吭追着杨方宏就去了,手机又落在家里没带过去,秦蓁连人都找不到,就差没去警局报案人口失踪了。 秦默跟秦蓁说了白天的事,秦蓁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才慎而重之地跟秦默交代:“如果是按你说的,杨方宏这个人是双刃剑,他能拿你钱替你办事,那就早晚都能反水,要么你就截了他的退路让他没有反水的机会,要么你就想办法,利用他的反水。” 秦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秦蓁气道,“我的意思是,搞不定你来找我。”秦默这小子,聪明归聪明,识人也还算清明,但是在拿捏人心上差得火候还真不是一星半点,他这辈子也就能对着那台电脑了。 电话那头秦默应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秦蓁仔细一听,只听到那头轻微的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就知道这小子又在忙他的电脑,气哼哼挂了电话。 这头秦默却是在好奇,他常年在网上游荡,却像现实一样低调的够可以,很少留下行迹,哪怕是常混的论坛也从来都是匿名发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来主动挑衅他呢? 秦默随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发现对方似乎只是试探,并没有发动真正的攻击,连肉鸡也只用了那么几台。 秦默随手丢了一个只能用来卖萌的病毒回去,这时再调回论坛,发现几条条私信正挂在界面上方,来自的正是lk,最新的一条话语很简单。 【大神,在呢?】 秦默觉得有些好笑,昨晚睡觉前他忘了关机,这家伙居然用这种方式敲了他一下午的门。 【在】 秦默动了动手指回复消息,过了一会看到私信又跳了起来。 【大神,能拜托你件事么?】 秦默一愣,还真没想到lk会是有求于他:【你说】 那头半天没回复,最后冒出来一个一行字来:【我们跟国外论坛友谊战,大神你不来一发么?】友谊战?秦默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回事,事实上,在华夏国大多数人的观念里,黑客总是跟网络犯罪联系在一起的,曾经有过一家软件企业为博人眼球发起了所谓的“攻防大赛”,其本质上也不过是为了部分产业进行宣传,最终的结果与技术无关,甚至没有在国内的黑客圈子里激起任何波澜。 那头lk又补充了一行字:【大神你也知道我们论坛的水平……可不能叫那群黄毛子看低了啊!所以只能请大神你……】后面补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秦默问:【这是你们自己组织的?】 lk发了整整一排狂汗的表情:【大神我就实话说了吧,论坛里有个小子把人家黄毛子的号给盗了,去人家坛子里各种吹牛逼,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们把那小子的机子轰了也没脸认怂不是……】这下秦默无语了,这也是友谊战?分明是把惹祸惹到家门口来了。 【那怎么比?】秦默问。 【5v5互轰,谁先轰光对面算谁赢】 秦默看了一眼这赛制,果断地打上了两个字:【不来】 他当初去国外留学的时候也没少在网络上游荡,也认识了几个国外的黑客朋友,较量一二也算有来有往,甚至有那么一两个现在还在持续联系。 而对于国内外的黑客水平认识,秦默有了大致的了解。 黑客原本就起源于国外,而老一辈的黑客甚至有共同的思想——那就是信息共享。 秦默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黑客有不少继承了这样的一个理想,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不停地通过光纤获取信息,建立备份,同全世界分享。 所有的信息应当免费,打破电脑集权,计算机使生活更美好——这被他们成为黑客道德准则。 也有相当一部分的黑客是在追求的技术上的极端完美,不过秦默并没有把自己认真地归类过,他只是不断学习着能学习的,尝试着能够尝试的东西。 而国内真正的黑客却极为稀少,更多的是只学会了一星半点的皮毛,就敢拿出来,用于犯罪和牟取更多利益或者是恶意炫耀的骇客。而真正能够称得上是黑客的,却蛰伏在各个论坛的角落,技术高低不等。 而关于国内外的黑客战,从来都算是势均力敌,这要归功于华夏国的人海战术——哪怕是只会皮毛的热血青年,也可以用一些简单的黑客工具去侵袭国外的小型网站。每次黑客攻防战,国内都可以凭借着大量的人流技术去堵塞网络,以侵袭网站数量来平衡国外侵袭的网站质量。 如果单从质量来论,秦默还真不敢说华夏国的黑客要比国外黑客水平高。 【大神!你不能始乱终弃啊!你不救我我这条狗命真就要交代在黄毛子手里了!】对面的lk狂发哭脸,简直是把节操都放弃了。 秦默有些想笑,顺着lk的语气回复:【你如果把5v5赛制变成全民轰炸,我说不定还能救你一条狗命。】【我也不想啊大神!!但是人家说了!我们人多势众!我还哪好意思跟他们开群殴啊!】lk发了一个狂暴的表情。 秦默跳了窗口,不再理会这个已经暴走了的论坛管理员。 没过一会,他发现自己防火墙外又开始有人敲墙了,那时不时摸一下的节奏显然就是lk,只好跳回窗口,却看见lk留下的话。 【大神你帮我们这一次,成不成都不怪你,只要你来,以后你要黑谁查谁,我们一个坛子过去爆了他】显然lk是想起了秦默上次问他要视频的事情,八成是为了查什么事情。 这次确实是抓到秦默的需求点了,秦默开始认真考虑lk的提议了,他一个人在网络上确实有些势单力薄,这个论坛他也了解,大都是些老黑帽了,技术不一却也都是肚子里有货的,而且像是lk这种,机子里还有大量陈年“战利品”的,说不定就有他需要的东西。 最后秦默还是同意了这件事,前提是5v5的另几个队员由他来选,lk在电脑对面几乎感激涕零。 秦默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lk【你知道黑客道德准则么?】lk过了很久才回复【知道,大神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默打字回复【你电脑里的资料,真的是恶趣味么?——除了那200g的av】对面再也没有回复,秦默起身去给自己泡了一碗泡面当宵夜,又了一瓶冰镇可乐,再看的时候已经收到了lk的回复。 【这是我的信仰,我电脑里的所有资料,会在我摘下黑帽的一刻公开——除了那200g的av】社会并不允许黑客道德准则的存在,公开信息这是一种犯罪,曾经有过无数的黑客在这条路上被截获,被捕,在那四面墙中永远的离开他们原本视作生命的计算机与信息。lk不想落得这样的结果,只能用这种默默存储着信息,直到自己永久离开计算机的前一刻,向自己的信仰献祭。 秦默没有再打字,只是勾了勾唇角,他并没有信仰,只有自己的准则,但是他乐意尊重拥有信仰的人。 秦默把空掉的泡面桶装进垃圾袋,直接拎到楼下去丢掉。他的洁癖无法容忍家里充满泡面的味道,也无法容忍自己门口的垃圾袋放到第二天。 刚走到垃圾桶的旁边,他接到了来自杨方宏的电话。 “我找到你要的另一个证人了,”杨方宏直截了当地说。“有一个女教官,现在就在d市。” 秦默改用脖子夹着手机,一手打开垃圾桶的盖子,一手把垃圾扔了进去,等想再用手碰手机时,却又觉得自己哪只手都不干净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她?” “随时,只要你想去。”对方的回答干脆利落。 秦默应了一声:“那后天下午两点,我去找你。” 杨方宏那头又问:“你还需要什么?” 秦默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用刚刚拎过垃圾的手握住了手机:“能证明张敬梓是校长的资料。” 杨方宏那头直接了当地嘲笑他:“搞了半天,你他妈连张敬梓是不是校长都证明不了,就想告他?” 秦默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轻蔑:“你就说,能不能弄到。” “你让我想想。” 杨方宏倒也没挂电话,秦默就拎着手机回家,拧开水龙头洗了手,才慢悠悠地问:“想到了?” 杨方宏的语调有些迟疑了:“我的教职工合同上,也许会有他的签名。” 秦默恍然大悟。 没错,大多数的教职工合同上面都是有着校长签名这一栏的,只要张敬梓签了名,就能证明他是当初自强学校的校长了。 杨方宏说:“我不确定上面是张敬梓。” 秦默说:“你没注意看么?” 对面更嘲讽了:“我他娘的认字么?”

第59章 意外

秦默并不信任杨方宏,但是又不得不用这个人。 当初学校的教官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招聘来的,学校倒了也是人作鸟兽散,生怕自己担上半点责任被推出去当了炮灰,现在再想找到当初的那些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秦默回国的时间少说也有大半年了,可收获却并不算大,就连从lk那获得的视频,都是他无意中的收获。 找到杨方宏是个意外,如果想得到足够的证据,只能从杨方宏下手——在这点上,秦默没得选择。 是以杨方宏告诉他的消息,他从来只相信一半。而跟杨方宏约好一起去找他所说的女教官当天,秦默根本没有单刀赴会,而是从秦蓁的公司借了两个保全人员和一个司机。 两个保全人员业务素质不知道怎么样,穿得倒是挺有威胁力,从领带到西装到皮鞋一水儿的乌漆墨黑,鼻梁上架着挺大一副黑墨镜,顺便腰上配备了对讲机和胶棍,看着倒还真有那么点气势。 尤其是这两个估计干惯了充场面装b的活了,都是一米八几的身高,秦默上车前这俩就把门给拉开请秦默坐进车里,下车时也会抢先一步把门打开,微微倾身请秦默出来,动作标准的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 杨方宏看见这两个就笑了:“怎么着?怕我蒙你呢?” 秦默倒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说话间倒也有那么半分上位者的气势了:“上车,带路。” 杨方宏就穿着那一身也不知多久没换过的衣服上了车给秦默指路,身上的异味熏得秦默直皱眉头。也幸亏这不是他的车,不然秦默真想一脚就把杨方宏给踹下车去。 秦默清楚自己的洁癖是从六年前变得严重的,在学校时还只是比较轻微的爱干净而已,直到他在国外发现自己甚至对接触公共洗手间的门把手都会感到在意时,才发现自己的洁癖正在一点一点的加重。 他知道过度洁癖是心理问题的一种,但是在影响正常生活之前,他并没有打算为此去见一见心理医生。 一路曲曲折折,杨方宏把车子指进一片老居民区的胡同里,才对秦默说:“就是这里了,车进不去。” 秦默下了车,走了半天的路,才到了杨方宏说的红砖楼前,楼体上有着老式的四格窗,和已经被淘汰了的旧式防盗门。秦默跟着杨方宏爬上了五楼,在右面一户贴着倒福字的人家面前停下了脚步。 没有门铃,秦默上前两步敲了敲门,却半天也没人回应。 秦默拧着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杨方宏,杨方宏这才懒洋洋地说:“你这没用,看我的。”说着,杨方宏走上前几步,抬脚在那看起来就不甚结实的防盗门上“咣咣”踹了两脚,扯嗓子在门口大喊:“开门开门!” 过了没一会,秦默就听见了那由小到大的细微响动,随即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唾沫星子飞溅:“催你妈了个鬼,赶着投胎啊!”一开门看见是杨方宏,脸色又变了一下,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厌烦,但那尖利的声音好歹是降了下来:“是你啊。” 女人长得不算难看,面部却有些削薄,按老人话说是天生的刻薄相。 秦默认识眼前这个女人,是女生班的教官之一,在一众教官里,算不得最严最狠的,却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宽容。 杨方宏挑眉:“怎么,给你送钱不乐意是吧?” 女人看了一眼秦默,道:“哪个说不乐意的,你进来!” 秦默不用脑子也知道他跟这女人说了什么,无非是把自己当肥羊一类的玩意来宰,但是只要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他被宰上一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进了女人的屋子,杨方宏一屁股就坐沙发上了,秦默却一脸不自在到极点的表情:女人的内衣内裤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餐桌上还有一堆摞在一起的教材,地板油腻腻的,踩在上面都好似会粘鞋底,一抬脚就发出“啪”的声音。这样的一个屋子,落在秦默眼里那简直是不堪入目,他纠结了半天,挑三拣四最后坐了餐桌边的椅子。 “谁来了?” 里屋那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再过一会孩子踩着拖鞋“啪”“啪”的走到客厅来,同女人说:“我饿了。”那语调理所当然的令人诧异。 女人不耐的回答:“刚吃过饭,写作业去。” 孩子毫无征兆地尖声喊:“我饿了!我饿了!饿了——”声音尖利跟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女人一巴掌摔在孩子脸上:“小杂种,你再喊一个试试?” “我饿了!你才是杂种!大杂种!”孩子尖叫着跑出门去,这一连串的变故把秦默看的一愣一愣的,再一看杨方宏的脸色,好像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女人经过这样的事情也不去追孩子,只是对他们的口气更恶劣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秦默把对沈卓云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比起眼前这个女人,他还真是更想跟沈卓云打交道一些,女人问:“我能拿到多少?” “看你能给我多少。”秦默回答。 “你给他多少?”女人口风一转,忽然指着杨方宏问。 秦默看了一眼杨方宏,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秦默便照实说了:“十万。” “我要四十万。”女人狮子大开口。 杨方宏这才似笑非笑看了秦默一眼,眼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他才多大?想从这群老油条手里抠东西?这女人不扒光他这身皮才怪。 杨方宏原本等着秦默怒骂,结果只等来了秦默的一句:“你要拿什么来换这四十万?” 女人有些诧异地看了杨方宏一眼,最后还是说:“老娘知道的多了,当初那乔国富没少在老娘肚皮上睡过,诉了老娘多少事——”秦默听这话还真觉得不太舒服,这样的事情拿出来说,总是容易让人感觉不适的,杨方宏却半点反应没有。 “你拿什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秦默双手十指交叉,神色认真。“如果没有杨方宏,那你提出的一切要求我都无法拒绝,可是现在有杨方宏在先,你凭什么认为你依旧有足够的价值拿走四十万?” 女人看他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她的手机铃音响起。她掏出手机接听电话,扯着嗓门喊:“喂!”女人并不避讳他们在场,对着手机另一边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脏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人像是被激怒一般破口大骂。 骂了一会,女人还想继续的时候,忽然沉默下来了,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 “啪!” 女人愤怒之下把自己的手机砸在地上,指着秦默和杨方宏的鼻子大骂:“滚,你俩给我滚!” 秦默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女人已经从厕所里拿出拖把,气势汹汹地将两人打出了房子,原本还想把他们打出楼道,看到外面两个高大的保安,才停了手。 秦默倒是不介意被赶出来,只是坐回车里的时候,心底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怎么了?”秦默问。 杨方宏也皱着眉盯着窗外,半天才回答:“有人捣乱了,大少爷,你确定没人知道你在查这事么?” 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秦默反复琢磨着自己曾经做过的行为细节,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她为什么变这么快?” 杨方宏哼了一声,咧嘴笑道:“因为有人碰到她的命根子了。”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跳下车去了,只剩下秦默的神色变幻不明。 秦默在车上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回家。”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地下车库,秦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看着黑色的车辆离开,秦默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今天遇到的事情,慢慢的沉淀下来,越来越可以肯定,自己的调查行为已经暴露了。 可是是从哪一环泄露出去的呢? 网络上?还是从杨方宏的嘴里呢…… 秦默皱着眉思考,一步一步缓慢往电梯处移动。 正在这时,秦默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破碎的监视器,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为打碎的。 很久之前,在他们计划逃走的时候,第一步是什么呢? 让监视器失去效用。 那时沈卓云还曾经想过打破监控器的镜头。 秦默蓦然睁大了双眼。 不对! 警告的信号从双眼传递到大脑,秦默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子开始疯狂的奔跑。 嘈杂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下一刻自己的肩膀被强硬地抓住,刺鼻的味道袭上了大脑,j即使他试图屏息,也无法阻止意识开始逐渐的剥离。 糟了。 秦默带着大脑里盘旋着的支离破碎的片段,渐渐陷入了黑暗中去……

第60章 重逢

秦默感到自己的鼻腔喉管发干,呼吸一次都觉得费劲,头也有些昏昏沉沉,想动一动,却感觉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闭上眼睛略微定了定心神,顶着大脑每运转一次都会传来的钝痛,秦默知道这次确实是自己大意了。 缓慢的进展让他的心性有些浮躁,以至于抓到杨方宏这一根线索后,行事手段越发大刀阔斧,失去了之前的谨小慎微。而以他和对手的实力比来看,现在他还没有足以让他明目张胆行事的能力。 脚被捆住了,手被反绑在身后,眼镜应该是在自己被移动的过程中掉落了,原本兜里是有钱包和手机的,但秦默不用摸也知道肯定不在自己身上了。 秦默费了好大力气坐直了身子,继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着高倍模糊下的环境,基本可以判断判断这是一个毛坯房里的一间。 房间面积不大,大概也就是正常民居一个侧卧的面积。屋里的窗台有些高,从窗外景色判断这应该是楼房里的民居,大概处于五楼或者六楼的高度。而窗外楼房的样式颜色并没有让秦默有任何的眼熟感,可能离他昏倒的地点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了。 房间的门窗都是关着的,秦默目前还无法验证是否被反锁,只能蠕动挣扎着站起身来,像僵尸一样蹦着往门边移动,去拧门的把手。 被反锁了。 秦默又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种薄门板的隔音性不强,外面应该没有人。 看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秦默两只手被绑得很紧,很难做出任何动作,他尝试性地转动着手腕,直到在绳子里挤出了细微的空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按住了腕表上的一个按钮。 “嘀——嘀——”腕表里的忙音没响过两声,秦蓁那焦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秦默!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看来对方已经给秦蓁打了电话?那自己大概就是死不了了。 秦默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问:“谁给你去的电话?” 秦蓁说:“没有追查到,但是他们要求我把产业立马抛售,所有流动资金全都转到另一个人名下,直到他们接到东西,才会放你。” “你照做了?”秦默声音里带着闷闷的笑意。 “我照做了你才真完蛋了。”秦蓁在那头气得不轻。“竟然有人能找到你……秦默,你是不是暴露了。” 秦默应了一声:“我猜也是,我现在应该在五楼或者六楼的一个侧卧里,你来时小心一点。” 秦蓁应了声,才挂断了电话。 秦默倒是有些佩服秦蓁的先见之明了——就为了她的腕表式手机。 刚出智能手表的时候,它在大陆的销售并不算好,价位高,功能不齐全,能买得起手表的人不愿意戴这样一只电子表外观的东西在手上,接受不了价位的人也不会买。 秦默倒有些兴趣,一来方便,二来他根本不用在乎身上的衣服牌子或者是手表价格。 跟秦蓁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被秦蓁吐槽了,说那玩意根本没什么用,离开了手机就是个废物,他要是想用,那就弄个腕表式的手机。 秦默的积极性被打击了,就再也没提起这东西,倒是秦蓁记在心上,寄给他了一只腕表式手机,功能不多,看着就像个普通的电子表,但事实上是有独立的sim卡和gps定位功能的。 平时秦默根本是把这手表当做一个充电式电子表用的,但是没想到今天反而起了作用。估计在绑架者打电话威胁秦蓁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追踪自己的所处位置了,而自己的电话其实是报平安用的。 秦默又蹦到窗台边,看了看周围的居民楼,思考着呼救的可能性。 倒不需要居民来救,只要坐到窗台边,喊一声自己要自杀,恐怕就不少人来围观吧——不过这样的行为也得首先能解开绳子。 秦默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绳扣,自己以前好像在网上一片帖子上看过类似绳扣的解开方法,于是双手开始尝试着解开,只是这种扭曲的手部动作实在太难受,秦默每弄一会都要停下来休息片刻,防止手抽筋。 正在秦默忙着自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对话和脚步声。 “该醒了吧?”有人好像提到了他。 “早该醒了,要不再给他熏熏?”另一个问。 “别了,那女人还没给钱的意思,一会打个电话过去,让他出点动静,看看那女人还端得住端不住。” “有钱人脏得很,那娘们真能给钱?” 秦默移回墙边乖乖坐着不动,听着门外的对话,知道外面其实有四个人,而且应该只有一个算是头头。几个人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倒让秦默摸了个明白,这几个应该只是帮忙办事的,真正授意绑架他的却另有其人。 过了一会,那脚步声离门边越来越近了,门的把手动了动,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对外面喊:“醒了!” 外面有人喊:“那一会就给那娘们打电话,让他跟那娘们哭两声。” 秦默低着头只盯着男人的黄布鞋,然后那黄布鞋就一脚招呼在他身上,把他踹倒在地上,才蹲下身说:“哎,秦少爷,听见没?” 从这黄布鞋嘴里蹦出来的“少爷”两个字,没有丝毫的尊重,反而带着戏耍的意味。 秦默说:“我知道了。” 黄布鞋嘿嘿乐了,伸手来摸他的脸:“你可比你姐乖多了,就是长得没你姐漂亮。” 秦默故意套他的话:“你认识我姐?” 黄布鞋笑的猥琐:“我可没那福分,秦少爷,你自己得罪谁还不清楚么?你这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那美女姐姐有多宠着你了。” 几乎是黄布鞋刚说完这话,就听见房里响起了门铃声,黄布鞋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两步走出去,低声问:“谁?” 没人回答,这地方本来是个没卖出去的毛坯房,黄布鞋有个亲戚是房地产工作的,黄布鞋就把他手里领人看房用的钥匙借出来了,根本没人会来敲门。 其中一个去门口透过猫眼看看,就一个人呆着工帽,拎着工具箱站在外面。 那人冲黄布鞋摆了个口型,黄布鞋皱了皱眉,问外面:“谁?” “是卢冲先生么?”外面那人还带着点外地口音。“我是卢永福先生联系来修水管的,他说钥匙在你这里。” 卢冲就是黄布鞋,他还真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但是之前他为了要钥匙确实是请自家亲戚狠灌了一顿酒,也忘了对方到底有没有提过这事了。 黄布鞋扯嗓子问了一声:“我们这里不漏啊!” 那人说:“不是你们家漏楼下去的么?我刚从楼下上来啊!” 黄布鞋又说:“我不知道这事啊。” 那人有些不耐烦了,说:“那你打个电话问问啊,我还赶着工呢,你们能不能快点?” 黄布鞋这才松了口气,跟周围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拉开门笑着说:“对不住了兄弟,最近这世道不敢乱开门……” 修理工一边走进来,一边打量他们几个,嘴里还抱怨着:“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怕个啥子?光见过叫门拐卖小孩女人的,你们几个男人还怕……” 因为屋里卧室里有个绑着的人,几个人都有点紧张,黄布鞋搓着手问:“咱都检查哪啊?” 修理工说:“我看了楼下,你们应该是从厕所漏的,你们这两天有没有用水啊?” 黄布鞋连连点头:“是用了,可用了不多” 修理工点了点头,进去打开工具箱,又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四个男人,说:“你们几个能帮忙不能?” 黄布鞋说:“你说,要怎么帮?” 修理工把排水口的盖子抠起来,指着那细管子边说,说:“你看见这有块锈没?” 黄布鞋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没啊。” 修理工说:“你到我这来,仔细看。” 黄布鞋过去,盯了半天,还是没看见那人说的什么锈,刚想问,就听到自己头骨传来巨大的打击声。 那修理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剩余的两个人一人一钳子啪啪砸倒,外面还有一个进来看情况的,连话都没有说出口,就被他直接撂倒在地上。 然后修理工慢悠悠地打开门,说:“沈哥,进来吧。” 门外这才走进来一个人,宽肩窄腰,身材修长,头发修的整整齐齐,挺风骚的一身西装被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英俊笔挺的五官,最出彩的还是那一双桃花眼,目光流转着说不出的风流,连一个无意中的眼神都像是另有意味。 “秦默呢?”他神色淡然,可眼里却带着略微的急切。 “里面呢。”修理工倚着门板,用下巴指了指卧室的门。“就那一扇门锁着的。” 沈卓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飞快地拧开门。 “秦默。” 秦默听到了这个声音,忽然僵了僵,他躺在地上,动了动身子,看见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正站在门口。因为没戴眼镜,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从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意料之中,却又带着莫名的惊惶。 对计划中未来偏离的惊惶。 秦默垂下眼睑,脑子里不知想着什么,对方却已经走到他的身前,缓缓蹲下身子,眼神里带着笑意:“我回来了。” 秦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熟悉的让人心惊。

第61章 非法拘禁

“我回来了。” 沈卓云带着笑意盯着他,目光一寸一寸掠过他柔软的发丝而微长的碎发,因为失去眼镜而焦距涣散的双眼,柔软白皙的颈项,和被绳子束缚了的清瘦身躯。 简直就像是被打包好送给自己的礼物。 秦默盯着他沉默了半晌,仿佛是在确认眼前人的身份,最后开始开口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卓云微笑起来依旧是带着几分风流、几分潇洒,可偏偏一双眼眸,较之六年前更加的深不见底:“不止秦蓁一个人有你的定位。” 秦默的眼眶微微撑起,瞪着他的眼神里颇有怒意:“你监视我?” “是关注。”沈卓云纠正了他的说法,然后带着笑意把秦默从地上扶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吻上了他的唇。 几乎是在沈卓云唇舌入侵到自己口腔的一瞬间,秦默就明白了,眼前的人依旧是六年前的那个沈卓云,只是把病态暴戾的一面藏得更深了些,把外在的伪装扩展的更加完美无缺。 秦默几乎是不为所动地承受着沈卓云的侵占,直到对方的唇舌退出自己湿润的口腔,他才平复了一下呼吸,淡声问:“秦蓁知道么?”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天知道沈卓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无时无刻探查着秦默的所处位置,窃听着秦默的两个电话号码,如果不是秦默的黑客技术,他甚至会通过电脑摄像头监控着秦默的生活。 他就像是个见不得光的跟踪者,疯狂窥伺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六年的时间没有消磨掉他任何的狂热,反而令他的执念越发的深重。他知道眼前人的一切,无论是好的或者坏的,都是他为止沉沦的理由。 这样病态的窥伺,怎么能让任何人知道? 如果让眼前这个人知道,会不会被吓到呢? 沈卓云曾经想过,自己或许会喜欢眼前这个人受到惊吓的样子,确切的说,他喜欢眼前这人任何时刻的样子,温和的样子也好,偶尔的粗鲁也好,愉悦的微笑也好,悲伤的神色也好,甚至是挣扎时的泪水,深陷欲望的茫然,他希望眼前这个人的每一面都是自己的,每一个不为人知的隐晦都是自己的。 他想占有他的全部。 可他又如此清晰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那按照秦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说不准自己真的会永远失去这个人。 秦默忽然问:“为什么来?” 沈卓云回答:“我说过我会回来,无论你等待与否。” 所以,其实六年前的一切,没有人忘记。 一字一句,像是被铭刻在骨子里的碑文,两人都反复在记忆中重新咀嚼深思了千百次。 “绳子给我解开。” 沈卓云把脸埋进了他的颈侧,声音略低地调笑:“绳子解开,你跑了怎么办?” 秦默知道他间歇性神经病,并不回答,果然没过一会,就听见沈卓云在他耳侧缓缓呼吸:“就这样绑你一辈子好么?”说着展开双臂拥抱秦默,刚好可以把他整个纳入怀里,一双手臂像是另一重束缚着他的枷锁,令他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秦默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沈卓云那温暖的皮肤,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破碎的片段,有灰暗的,有明亮的,林林总总夹杂在一起,忽然使眼前人的形象变得丰满立体了。 沈卓云是个怎样的人?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一切的答案,都在这样一个拥抱里明确清晰起来。 秦默最后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沈卓云,你今天敢自己走了,就这辈子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秦默忽然语气平淡地重复了这句话一次,随后垂下了眼睑,神色莫名的冷淡。“你忘了我说的话了,是么?” 沈卓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并没有回答,只是双臂把秦默锁得更紧了一些,眼眸的色彩越发暗沉。 “你忘了,我没忘。”秦默淡声说,“沈卓云,我当初就问过你,我们能走多远。”秦默感觉拥抱着自己的人在一点一点的僵硬,心思反而越发的清明,最后还是把原本就想说的话再次说出口。 “谢谢你给我六年的时间,我想的足够清楚了,沈卓云,我们不合适。” 他秦默之于沈卓云是什么? 男女之间的情爱尚且有度,清浅些的好聚好散,点到即止,浓重些的便是披荆斩棘,一路白头。 可沈卓云呢?沈卓云会再回来找他,就已经证明了自己对于沈卓云的全部猜测。 秦默之于沈卓云更像是一种毒品,毒瘾早已深入骨髓无法割舍。沈卓云就像是一个瘾君子,对于他的渴求永无止境,并且会一次比一次贪婪,一次比一次需求的更多。而秦默生来性冷,沈卓云想要的回应,迟早有一天,会想给也给不出来,如果到了那一天——秦默根本不想去思考自己那时的结局。 沈卓云是特殊的,秦默很确定这一点,可是这个特殊的人,永远留在特殊的回忆里,又有什么不好? 就如同金岳霖为林徽因终身不娶,未必是等待,可能只是因为有一段足够缅怀的回忆,可以抵得过一切触得到摸得着的朝朝暮暮。而他与沈卓云,相识于患难之时,相知于最落魄的岁月,最终也有了一个足够惊心动魄的逃离,可以说是有过同生共死,有过相知相伴,那么为什么不能把这些都留在回忆中,而让沈卓云的偏执和自己的冷淡毁了这一切呢? 年少时的秦默曾经为沈卓云对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不平,六年前他能够说出“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也是因为一时的愤慨,他许以秦默伴侣的身份,却并没有给秦默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而现在的秦默,却无比庆幸当初沈卓云的离开,如果不是他暂时的放手,秦默永远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清晰的知道,自己跟沈卓云,从本质上就是难以共存的两个人。 秦默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沈卓云在自己耳边的笑声,里面包含着连秦默也听不出的意味。 沈卓云的右手一点点摸索到秦默的腕表上,只用单手就把他的腕表拆卸下来,然后身子同秦默稍稍拉开一段距离,在他的眼前,从腕表屏幕中央缓缓施力,直到整个腕表破碎。 “现在你跑不掉了。” 这样的距离之下,秦默能清晰地看到沈卓云那略显疯狂的眼神,眼底冷色的火焰正一点一点吞噬掉整个瞳孔。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竟然就这样直接抱起了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秦默,直接走出门去。 秦默呆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对方已经把他抱下了楼,塞进了车子里,才惊觉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秦默变了,沈卓云也变了。 秦默已经不是当初混混沌沌就能被骗走的冷清少年了,可沈卓云也不再像那时一样无力,只能用哄骗的手段来得到想要的人。秦默的拒绝,就像拧开了一把大门的钥匙,把沈卓云六年来所有的压制着的渴望和疯狂都解放出来。 自己再一次失算了。 秦默在车上,忽略掉身上的束缚,看着身侧人熟悉的长相,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这样有意思么?” 沈卓云偏头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秦默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必需的,沈卓云,你为什么不肯同时放过我们两个呢人?” 沈卓云居然像是认真思考了之后,才缓缓回答他:“是对于你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必需的。秦默,对于我来说,世界上只有你而已。” 秦默在得到这个回答的一瞬间就知道,这并不是一种变相的情话,而是沈卓云这个疯子真正的想法。 车子缓缓地行驶着,秦默放弃跟沈卓云交流,只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模糊风景,试图判断方向。 腕表被沈卓云毁了,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向外联络,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沈卓云想,说不定真的可以关自己一辈子。 秦默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不向这方面想了,他只能趁着现在防患于未然。 眼前忽然一黑,秦默感受到了眼皮上温暖的触感,随之而来的就是腰上一紧,自己整个人都被搬到了对方的大腿上。 “不要看。”沈卓云的声音像是在乞求,可他的行为却是强迫性地剥夺了秦默的视觉。秦默越狱的本事像是给沈卓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甚至担心这飞快掠过的风景能帮助秦默逃离他的身边。 他能不能关秦默一辈子,他还没有考虑。 但是他知道不能让秦默逃走。 视觉被剥夺的时候,触觉就会变得异常敏感。 秦默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被沈卓云纳入了湿热的口腔,之后有什么湿热温软的东西正一次又一次舔舐着自己的耳根,湿润的触觉一直延伸到脖颈处,然后就传来了微微的刺痛。 沈卓云一定是属狗的。 秦默皱了眉,眼前黑暗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甚至车辆轻微震动时那躯体的摩擦都让他感觉别扭:“沈卓云,你是想犯非法拘禁罪么?” 沈卓云回答:“我只想跟你通奸。”

第62章 猪队友

秦默一路被沈卓云捂着眼睛,直到车子停了下来。 沈卓云推开车门,轻而易举地将秦默抱了出来,一路抱进了别墅的二楼主卧,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动作小心的像是将什么易碎的瓷器放在展台上一样。 秦默重新审视着沈卓云的长相,其实跟十八年前差别不大,变得只有气势而已。六年前的沈卓云的随和潇洒只是一时的伪装,而六年后沈卓云把这些品质做成了一张完美的外皮裹在他那黑透了的骨肉外,这让他看起来更具有欺骗性。 沈卓云动作温和的将秦默脚腕上的尼龙绳一圈一圈解开,又把秦默束缚着的双手解开一只,把另一只手腕上的尼龙绳留出了一小段距离,绑在了床头的镂空花纹栏杆上。 秦默目测了一下,在不解开绳子的情况下,他的活动范围最多可以到达主卧的洗手间。 “绳子锁不住的。”秦默提醒沈卓云,他还不至于蠢到相信这是沈卓云给他留下的突破口。 沈卓云笑着吻了吻他的眼睑:“这是情趣。” 真抱歉,他根本看不出来情趣所在。 也就是说,沈卓云有足够的信心就算不锁他,他也跑不出去?秦默坐在床上思考着,任由沈卓云亲过了、摸过了去冲凉,自己只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用来关押自己的牢房。 简约现代的家装,同进门时的客厅是一样的装修风格,显然是请了室内设计师来设计过的,或者根本买时就是这样原装装修的。主卧的床大的过分,被子有被晒过的味道,床头柜上还有着打火机和干净的烟灰缸,衣柜门拉开了一半,露出里面成套搭配好的西装——显然,这根本就是沈卓云的日常住所。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秦蓁是可以查到的,但前提是秦蓁还记得沈卓云这个六年前只出现过一次的人。秦默猜测,沈卓云这次的行为恐怕根本就是一时兴起,但是如果处理不当,说不定这个一时兴起就真的要变成终身监禁了。 沈卓云洗完澡赤条条地就出来了,连个浴巾也没围,拿着一条大毛巾猛擦自己头发,没一会就干了一半,然后毫不避讳地从衣柜里掏出一整套衣服来一件一件穿上——确实是一整套,从衬衫到袜子到鞋子,这一套衣服上还带着干洗店的塑料外套和木制衣架,秦默觉得沈卓云一定是请了专人去买衣服,搭配好了然后直接放进他的衣柜里。 这人也是懒出境界来了,秦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由秦蓁买回来的深色衬衫和牛仔裤,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唾弃沈卓云。 沈卓云又凑到他身上来啃了一口:“洗漱用品卫生间就有备用的,我去给你买衣服。”说着,披上他休闲款的外套头也不会地走了。 秦默有一种错觉,自己这不是被非法拘禁了,而是跟男友一起同居。 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秦默听到敲门的声音,拉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张挺熟悉的脸,令他微微有些诧异:“姜绍?” 姜绍跟六年前没两样,或许最大的差别是六年前他是个油滑的混子,而现在更像一个油滑的业务员。 “好久不见啊,秦少!”姜绍挺兴奋地凑过来,看见秦默手上的绳子也视而不见,嘴上说的倒挺好听的。“要不是沈哥不让,我一早就去看你了。” 秦默看他一眼:“你进来坐么?”又抬了抬手被拴着绳的手:“我出不去。”看姜绍这架势是想叙旧,左右不是他的房间,坐着聊总比站着聊舒服。 姜绍梗着脖子笑说:“不了,我就喜欢站着,站着健康!” 秦默点点头,虽然知道姜绍肯定不是来帮自己逃出去的,但是多少有个熟人也能多知道些情报,秦默也乐意说两句:“你跟着沈卓云工作了?” 姜绍说:“哪来什么工作啊,也就沈哥赏口饭吃呗!” 秦默一听这话就知道,姜绍应该没有什么具体工作,而是像保镖一样跟着沈卓云的角色。他倒不太明白,沈卓云是哪里找回姜绍的。 姜绍看出秦默的疑惑,就把这些年的事跟秦默大概说了一遍。 姜绍这人也挺有意思,当初跟秦蓁辞行之后,原本是打算回自己那帮狐朋狗友里接着瞎混的,没混几天,看了场魔术表演,觉得有意思,便又捡回了自己那三脚猫的魔术手艺,硬是跟着人家魔术师要给人家当徒弟。那魔术师被他磨得没办法没办法答应了,教他也尽心尽力不藏私,只有一点,那魔术师穷。 姜绍的师父没什么名气,带着姜绍走南闯北,有舞台要他就过去表演一场,不管地下酒吧还是街头促销舞台,他都不嫌弃,好歹有口吃的,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姜绍,师徒两个也有些感情了。 可好景不长,姜绍的师父得了肝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救了,最后也就那么去了。之后姜绍回到d市,当年的酒肉朋友也都不知道哪去了,姜绍也就这么厮混着,小的时候是小混蛋,现在大了便是个大混蛋了。 后来遇上了沈卓云,姜绍也没想到沈卓云会给他一份挺轻松的工作,给他一笔足以吃饱喝足的薪水,直到后来,姜绍知道秦默在查证据试图给之前学校的人定罪,他才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己也就是被沈卓云圈养的证人。 姜绍这些年跟着他的师父把中国大江南北踩了一半,秦默却除了留学的y国,和自己居住的d市,再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虽然他能通过光纤瞬息万里,可终究跟姜绍是不同的。是以秦默跟姜绍居然还能聊的挺热烈,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姜绍在说,秦默适当地提出那么一两个问题。 就是六年前,两人也没聊得这么投机过。 最后姜绍说的口舌发干,才想起自己的主要任务来,话锋一转,又对秦默说:“秦少,其实沈哥这些年不是不想去看你,实在是沈氏这边他也走不开。” 秦默不吭声,等着听姜绍能跟他扯出些什么来。 “沈氏这些年也不消停,沈哥那头极品亲戚论卡车拉都拉不完,那些老大爷老太婆也是拼了,一把年纪了还出来折腾自己那心脏……”姜绍说了一通,最后还是没忘了做个总结。“沈哥那就是妥妥的新世纪好男人,不是我说,这要是写上杂志那一准能火!题目我都想好了,禁忌的苦果由谁买单?爱人莫怕,好男人为你默默肩负起一片天!”说完这话姜绍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今天应该不用吃饭了。 秦默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面无表情地盯着姜绍:“你最近知音看多了吧?” “这个……我这不是那什么,”姜绍干咳两声,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词句来形容自己:“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秦默瞥了他一眼,明明表情毫无变化,姜绍却硬是从里面看出了玩味的神色来:“你来跟我说这些,沈卓云知道么?” “沈哥他……”还真不知道。 秦默竟然勾了勾嘴角,就这么一笑,就让姜绍从尾巴骨一直酥到头顶。姜绍一直就知道秦默长得好看,今天见了秦默更觉得,着小子长大了,收拾立整了,确实不比电视上那些小明星差。反而秦默要比他们更多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看着冷淡,可就是从骨子里让人觉得温和,气质干净,却又不让人感觉娘炮,往那一戳,就让人觉得是个世家公子的范儿。要说十分满分,那在姜绍心目中,六年前的秦默能打六分,六年后的秦默能打八分。 说实话,其实姜绍也喜欢这一款的,要不是沈卓云是他的衣食父母,这没节操的说不准还真能上去撬一撬墙角。 可下一秒姜绍的色心就被秦默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我跟沈卓云以前是那种关系,现在不是。”秦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俩的事跟你想的不一样,不过你跟我说的这些,还是有用的。” 沈氏还不稳,沈卓云真要逼急了他,他说不定还真能做点手脚。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现在来看,沈卓云还没做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好好谈谈和平解决,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姜绍傻了眼,他本来以为这俩人早就死生挈阔,与子成说了,就是因为分开时间太长秦默生气了而已,没想到沈卓云这根本是万里长征刚跨出第一步,这第一步还被硬生生逼退了回去。 而且秦少还套他的话!他怎么就忘了秦少一早就被老大带黑了呢?不!说不定一早就是黑的! #今天好像又当了老大的猪队友# 秦默看着姜绍那样子,眼睛里又有了几分笑意,时隔六年再见故人,仿佛跟记忆里那个不良少年的印象也有了些差距:“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够用么?要不我给你开工资,你给我办事算了。”有钱,腰杆就硬,就是任性!秦默现在倒确实有底气给开工资的。 姜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笑得心虚:“够用,够用!说起来,给沈哥办事不就是给秦少办事么?您吩咐一句我还能说别的么?” 秦默笑着回答:“也是,确实不是外人。” 姜绍刚松一口气,就看到秦默眼里闪着狡诈的意味,一转头,就看见沈卓云正靠着墙盯着他俩。 !!! 沈哥你听我解释! 秦默看姜绍这样子,忽然觉得姜绍似乎对沈卓云或许是有些畏惧的。 六年前姜绍对沈卓云还是

第63章 吃软不吃硬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梦。 他的视觉仿佛已经消失了一样,世界只剩下黑色,可就是这样一片黑色,却让秦默觉得莫名的安心和熟悉。 或许让他安心熟悉的并不是这片黑,而是他所知道的,潜伏在黑色里那个熟悉的人。 他听到自己口里说出来略带调小的话:“你有没有良心,我还不清楚?” 他知道黑暗里的声音会这样回答他:“因为你搀和进去了。” “那我杀人放火你也来?”秦默感觉说话的已经不是自己了,而是另外一个人。 “只要杀人放火的是你。”那时候有个人似乎曾是这样说过的。“你要杀人,我跟着,你要救人,我也跟着。” “秦默,你就是我的良心。” 这声音轻飘飘落在耳畔,在心头却重逾千斤,秦默只感觉有什么默默压在了自己的心头,闷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再一睁眼,自己的目光正对着床头柜,床头柜上机械表指针移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却和回响在耳畔的心跳声不谋而合:自己不是在学校的仓库,而是在沈卓云的居所,距离和沈卓云分离的时间,已经过了六年了。 秦默想动一动身子起床,才发现身后的沈卓云正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睡得极沉,仔细看看,睡梦中的沈卓云看起来无害而帅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在外疯玩一天、回家倒头就睡的大男生。 秦默平复了一下梦境带给自己的心情,把压得自己不太舒服的手臂移开,闭上眼睛继续睡眠。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身边依旧躺着沈卓云,只不过现在的沈卓云是清醒的,正像八爪鱼一样纠缠着他不放,一大早就很精神的器官也贴在他的身上磨来蹭去。 秦默迷迷糊糊伸手去拿眼镜,才惊觉自己的眼镜早在一周前被绑架的时候就已经丢了,而之后也一直被沈卓云强制呆在这里,根本没时间去配眼镜。 沈卓云把他的腕表手机捏碎,断了他跟外面的一切联系,把自己锁在他自己的家里,外面还有人看着根本跑不掉,按理说这是标准的强制戏码,可事实上,沈卓云除了这些,几乎什么也没做。 他更像是跟沈卓云在同居,沈卓云睡的时候他被沈卓云拉着一起睡,沈卓云白天上班前会来没皮没脸蹭个没完,沈卓云下班后会来找自己话唠,不管自己回答与否,他一个人就能说上大半天,沈卓云不在的时候只要不碰通讯工具和走出别墅,做什么都随便自己——那条代表情趣的绳子确实仅仅是情趣而已,第三天这条绳子就已经出现在垃圾桶里了。 秦默觉得沈卓云根本不是想囚禁他,而是想墨迹到他懒得离开为止。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招对自己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好用,明明想的很清楚了,自己跟沈卓云的性格早就决定了两者无法共处,可就这么短短一周,竟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以后都是这种相处模式,跟沈卓云在一起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点在很久之前自己向沈卓云提出问题的时候,沈卓云就曾经回答过了:“让时间证明一切。”而现在,他切切实实地在用时间,身体力行地来证明,他们两个完全是可以生活在一起的。 秦默觉得自己该跟沈卓云谈谈。 沈卓云完全拖得起,可秦默拖不起。 秦蓁为了找他,估计能把d城翻个底朝天,杨方宏和女教官他也需要再接触,这条线决不能断了,lk那边说好的黑客战也不知道还来得及来不及。 秦默想着这些事,跟沈卓云开口了:“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沈卓云还抱着他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语气疏懒中带着几分暧昧:“关到你愿意跟我通奸为止。” 要不是自己还被关着,秦默真想抽他。 “不可能。”秦默低声喃喃,不知是想说服对方,还是想说服自己。 这时候沈卓云反而精明了,一个翻身压在秦默身上,一双桃花眼懒洋洋地盯着他,却怎么看都像是勾引:“有什么不可能,一周不行,那就关一年,关十年。大不了我关你一辈子,早晚有一天你会趴好让我干。秦默,你敢说你真的不喜欢我?六年过来了,你真的忘了我了?” 正中死穴。 秦默的神色变了又变,双眼有些空茫,最后却又渐渐聚焦,眼里只剩下沈卓云那章精致的脸。 “秦默,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沈卓云一次又一次地轻吻着对方柔软的唇,偶尔伸出舌来舔舐,却仅仅是点到即止,不肯稍作停留,直到秦默原本无甚血色的唇染上了艳色和水光。 在害怕什么? 六年前沈卓云就是少年秦默绝对割舍不下的人,以至于被迷迷糊糊就拐走了。更何况六年前,沈卓云给他留下了那样深刻的一个离别,深刻到他每每想起都心情复杂、难以释怀。 时间带给自己的真的是遗忘,还是愈发难以忘怀的沉淀? 秦默只知道,这辈子,只有眼前这个人,能给他这样一种莫名难辨的心情,理智上清楚他危险到极致,可又像着了魔一样地被他所牵扯。 “沈卓云,”秦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双一直在蛊惑自己的双眼。他知道,现在的沈卓云甚至有能力左右他的选择,而到那个时候,自己里沉沦也不远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可沈卓云要的就是秦默的沉沦,他根本不可能放过此刻心神动荡的秦默。 “你要想多久,”秦默听到沈卓云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低沉“秦默,我等了你六年,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我可以关你一辈子,可你真的一定要让我等你一辈子么?” 秦默捂着自己双眼的手愈发收紧,黑暗中沈卓云的声音让他越发无法继续自己固有的思考,抑制不住的情绪一点点跟随着沈卓云的话语倾泻而出。 沈卓云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和祈求。在秦默的记忆里,沈卓云从未出现过如此弱势的情绪,他似乎每一刻都是无坚不摧的:“秦默,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只是喜欢而已。 “接受我好不好……” 恍惚间似乎又想起了黑暗中的那一句:“秦默,你就是我的良心。” 如果只是喜欢而已…… 为什么不能接受? 秦默缓缓松开手,看着眼前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动摇,反而带着浅浅的微笑,只有眼底燃着自己熟悉的,炽烈的冷色火焰。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六年间所有的思考,所有冷静过后的决定,全都被眼前这个人几句话轻易摧毁。 只有这个人,能一点点诱骗自己,失去所有理智,改变原有的决定,并让自己就此无法自拔。 秦默盯着他,半天才说:“好。” 沈卓云脸上的微笑渐渐扩大,喜悦和满足一点点在他的脸上蔓延。 秦默说:“我答应你了,明天我要回家。” 沈卓云迅速转变到无赖模式:“不行,说好的接受我就要通奸的。” 秦默冷笑:“沈卓云,你真拿我当傻子哄?” 沈卓云眼里的狼光大炽,直接上手开始撕扯秦默身上的衣服,冷不防被秦默一脚直接蹬下了床。 沈卓云变脸比翻书快,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盯着秦默一言不发,却带着一种明显的不信任感。 万一你哄了我放你回去,又不跟我好怎么办? 秦默几乎从他脸上就能看出这一行字来,抽了抽眼角,最后叹了口气:“你……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沈卓云盯着他:“你要多久。” “不清楚,但是我没对你撒过谎。”秦默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对方这才面色缓和下来,又爬上床来,搂着他低声说:“不许走。” “秦蓁在找我。” “你告诉她要搬来和我住,”沈卓云从鼻腔里哼出声音来。“我不动你,但是你不许走。” 秦默最后还是答应了,又说:“明天我要去找杨方宏。” 沈卓云忽然正色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秦默一愣,沈卓云才跟他说了实话:“上次绑你的人,不是张敬梓,而是乔国富。” 秦默这头忙着查学校的事,而事实上张敬梓几乎早就忘了自己有过这么一所产业,还记得的只有当初的主任乔国富。 而乔国富其实也没想到秦默胆子这么肥,一开始矛头就是冲着张敬梓去的,还以为是对自己怀恨在心,想让自己遭殃。而沿着秦默这条线一查,居然发现他是秦蓁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弟弟,干脆就来了一场绑架,一来可以消去秦默这么个祸害,二来又可以把秦蓁的钱财弄到手。 秦默听了半晌没说话,这件事上他犯了大错。 沈卓云跟他说:“秦默,你如果想报仇,就别露出来你是冲着张敬梓去的。” 秦默点了点头,知道沈卓云说的对。 “你自己要小心,秦蓁这几年风头太盛,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盯着她,只是从秦老爷子那里下不了手,她自己又防的跟什么似的,很多人都想从你这个弟弟这里下手。”沈卓云又提醒他。“秦蓁千防万防,从她那里根本查不到你这里来,但是从你这里,如果想查到有秦蓁这样一个姐姐还是很容易的。” 沈卓云在商场上打混,也知道秦蓁的厉害。这几年崛起的只有两家,一家是原本败落迅速复兴的沈家,一家就是秦蓁这个黄毛丫头白手起家的榛叶国际。秦蓁在商业此道,确实是有天分的。 可正是因为秦蓁崛起的太快,背地里眼红的却不止一个两个。 秦默暗自记下了,却在心里责怪自己这些年光顾着报仇,忘了关心秦蓁,光知道秦蓁事业有成,却忘了她处在风口浪尖上,再一想平日里秦蓁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自己,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这次是我来得及,万一我来不及……” 秦默微微一怔,只听见身边的人低低地说。 “秦默,你杀人复仇我都帮你,只有一点,你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第64章 报应

秦默第二次站在红砖楼前,这次他的身边没有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而是沈卓云站在他的身边。 吸取上次的经验,秦默这次用力拍了几次门,就听见门里的女人高声尖叫:“来了!”之后就听见女人的咒骂声和脚步声一同响起,推开门的刹那女人脸色就变了,飞快地想把门板摔上。 秦默刚想开口阻拦,沈卓云的手却先一步伸进了门缝里。 “沈卓云!” 秦默原本以为沈卓云的手会狠狠地被门板夹住,没想到他却一点点把门给掰开了,女人看着沈卓云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扯嗓子就要尖叫:“来人啊!抢劫——”话还没说完沈卓云就挤身进门,一只手又快又狠,死死卡住女人的脖子,脸上还挂着笑,整个人的气质却变得阴冷恐怖:“你再叫一声试试?” 秦默顿了顿,决定还是把这件事交给沈卓云来处理:之前的经验已经证明了,他面对这个女人很难占到上风。于是他只默默跟了进来,把门关上。 沈卓云掐着女人的脖子拖到了里屋,把她往地上一摔。女人撞到了饭桌后摔倒在地,带倒了一片没收拾好的碟碗,破碎的声音响成一片,几块碎瓷片把女人裸露着的手臂划破,鲜血汩汩流淌了一地。沈卓云对此视而不见,倚着墙盯着女人的狼狈相冷笑。 虽然早知道沈卓云并非良善之辈,但是这样直接暴力的沈卓云,秦默还是第一次看到,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感到自己的手被沈卓云悄悄捏了一下,又摸了几把。 那头沈卓云还面色不改,弯腰从茶几上捡了一个瓷杯,狠狠砸在女人面前。 “啪——” 碎瓷片四溅,秦默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沈卓云把女人彻底吓住了,才开口:“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说是不是?林教官?” 女人听见这一声林教官忽然呆了片刻,抬头盯了沈卓云片刻,开口的声音依然尖锐,却再没有了之前的气焰嚣张:“是、是你!” 沈卓云整了整衣领,露出一个挺礼貌的笑容来,目光却冷淡而阴暗:“看来教官还记得我,那就不用再客套了。能谈得来,我们就谈,谈不来——我们就此打住。”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沈卓云现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明明衣冠整齐事业有成的年轻人,却硬是能从其中看出一个亡命徒的影子来,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个人会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来。 女人趴在地上闷声不语,只哆哆嗦嗦地向后退,脖子上的青紫估计还疼着,一地的碎瓷片也时不时就割破她的皮肤,可这一切都没有眼前的年轻人可怕。 “看来是我忘了——”沈卓云仿佛恍然大悟一样笑起来,“教官还有什么人想介绍给我是么?” 女人瞪大了眼睛,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盯着他。 沈卓云微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拉过秦默坐在他的身边,双手交叉,身子微向前倾,像是即将要冲向猎物的猎豹一样,连一双瞳孔落在女人眼里都像是野兽一样闪着寒光:“那我们可以再等一会——看来这个人不来,教官是不会愿意跟我们聊天了。” “啊!”女人似乎一下子激动起来,尖叫一声,连身子都没站稳就冲着沈卓云飞扑过来,手里握着一块尖锐的碎瓷片狠狠地向沈卓云的眼睛里捅去:“艹你妈的狗杂种!老娘跟你拼了!” 沈卓云轻松钳制住了女人在半空中不断挥舞的双手,一个小擒拿把女人翻转过去,在她的膝盖后弯一踹,把女人反跪着按在原地。 沈卓云声音平淡而随意,仿佛在同秦默闲聊一样聊起来:“你可能不记得这个教官了,但是其实她在男生里还是挺出名的。她不怎么喜欢女孩子,但是意外的喜欢教育男生了,嗯,好像是年龄越小越喜欢——我说得对么?教官?” 女人剧烈地挣扎起来:“艹你妈……小杂种!……” “我想起来了,您还有个儿子是吧?”沈卓云语气温和,像是在询问她今天天气如何。“看来上次之所以生气,恐怕是有人拿令郎威胁过您了吧?是只有我们同令郎认识一下,您才肯跟我们谈谈是么?” 秦默忽然想起上次来时那个坏脾气的孩子,尖叫起来跟他母亲如出一辙。 “冒昧问一句,听说令郎也上小学了,母子相处还和谐么?”沈卓云越说越谦和有礼,“需要我帮令郎也体验一下您当初的教育方式么?” 女人猛的一僵。 其实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因为最初出生家庭的重男轻女的和后来的婚姻不幸,她一直厌恶着所有的男孩。 而这种厌恶,一直延续到了她工作后,只是一直被隐藏的很好。 直到她到了那所学校,习惯了学校里日常的暴力和教官学生之间扭曲不平等关系之后——她的暴力倾向一点点开始袒露。在那所学校里,不会有人来惩罚她的暴力行径,只要小心一点不要弄出人命,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管。 而她是如何对待那些学校里的男生的,只有她自己和那些经历过的男生最清楚——连殴打辱骂都是轻的。 而这些年来她也有了后遗症,她的儿子一天一天长大,她的早已习惯释放的暴力情绪根本得不到宣泄,明明骨肉情深,可她每次看到自己的儿子都会想起他的性别,根本压抑不住自己对儿子的暴力行为。 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可心理医生的价格根本不是她承担得起的——况且她也并不相信,心理医生能够改变什么。 而她的儿子完美的继承了她暴躁偏激的性格,她的殴打只收到了更剧烈地反弹,她甚至在恐惧,当她的儿子长大,她再也无法肆意地殴打支配他的时候,他会不会因为她一直以来的暴虐而杀死她。 现在他每次看向她的眼神就充满了仇恨和暴虐,竟然让她这个母亲感到害怕,让她更加用力地挥动自己施加暴力的双手。 她是他的母亲啊,他怎么能这么看她呢? 她是爱他的,可他却是恨着她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恐惧着自己的儿子和无望的未来,可这扭曲了的一切究竟该归咎于谁呢? 后来,当初一起做教官的同事找上门来,跟她说有人可以给她一笔钱,只要她出席法庭作证当年的一切。 她向那人要四十万,想用二十万留给儿子,二十万留给自己,当她把这孩子养到十六岁,她就留下二十万,从此不再同自己的儿子见面。 可是后来她接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电话,对方拿儿子的性命威胁她,只要她敢同意出庭,她就可以等着给她的儿子收尸了。 而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在用同样的话威胁着她。 她一次又一次地咆哮着,可对方只是用一种淡淡地口气告诉她:“直到令郎回来之前,教官您还有时间考虑。” 她毫不怀疑身后的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秦默看了半天,才开口问了一句:“给你电话的是乔国富么?” 女人半晌才嘶哑着喉咙说:“是他。” 秦默怔了怔,忽然想起上次来时女人说的话,吞吞吐吐地问:“那上次的孩子……不是你跟他……” 女人尖着嗓子怪笑:“他就是个拔屌无情的狗杂种,没有一次不戴套的——这孩子是我跟前夫的。” 秦默淡淡地说:“咱们这么僵持着也没意思,上法庭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事我们谁也不会说出去,上了法庭之后他们也倒了,还怎么动你儿子?” 女人骂:“你当我是傻的?我答应你,你万一搞不倒他们怎么办?” 秦默毫不在意:“但是你不答应,你儿子现在就可以跟你来生说再见了,为了你儿子的安全,我建议你还是跟我们合作——还有,你不用想着反水,他们一时半会是动不了我们的,在我们死之前还是有足够的时间拉你儿子做垫背的。” 女人半天不吭声,过了一会,外门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一个孩子背着半旧不新的书包,踩着黏糊糊的地板“啪嗒啪嗒”走了进来,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和陌生的男人,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孩子盯了他们半天,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来,就那么走进了卧室门里。 秦默愣了愣,他对于那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跟女人尖叫离家出走的时候,没想到这孩子的表现如此怪异,令他也觉得有些惊讶了。 这时沈卓云忽然笑了起来,对那女人说:“教官,这是不是就是你的报应?” 女人瞪大了眼睛,随后疯狂地甩着头:“什么报应……什么报应!你闭嘴!我要撕烂你的嘴——” 秦默已经发现了女人的情绪其实极不稳定,伸手拦住继续刺激她的沈卓云:“我说的,你想好了没有?” 女人安静下来半天没有说话,最后点了点头。 沈卓云这才松了手,秦默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我们以后就绑在一条船上了,你儿子能不能活,全看我们的官司能不能赢了,你最好——自己想明白一点。” 说完,两个人就走了出去,到了楼道口,沈卓云勾着笑说:“她这辈子都完了。” 秦默一愣。 “你知道她儿子用什么眼神看她么?”沈卓云的眼里带着明显的恶意和幸灾乐祸。“她如果不想被她儿子弄死,还是早点跟她儿子分开住吧——但是这辈子,她必然老无所依。” 这就是报应。

第65章 恐吓

“但是这辈子,她必然老无所依。” 秦默偏了偏头,看到沈卓云那恶意愉悦的神色,忽然问了一句:“你会报复么?如果没有我的话。” 沈卓云走到巷口,替秦默拉开车门,自己也坐上驾驶座:“当然会,不过不是你这样的方式。” 事实上,如果不是秦默在,说不定沈卓云也会走上跟张敬梓一样的道路,毕竟单纯经商终究比不得涉黑的暴利来得快,只要胆子肥,脑子灵活,心狠手辣,沾了黑的生意几乎就是暴利。 而对于沈卓云来说,那就是一条快速积累财富和势力的捷径,如果没有秦默,他或许会直接用非常规手段解决掉自己鸠占鹊巢的亲戚,然后利用这条捷径迅速成长到一定程度,再用另一条道上的规则,去黑吃黑活吞了张敬梓。 即使是现在正正经经做生意的沈卓云,在圈里的风评也不是很好,下手狠辣,不留余地,无论是经营还是竞争,手段里都带着那么一股剑走偏锋的邪门气息。如果不是确实找不到沈卓云沾黑的证据,说不定大多数人会把沈氏看成黑道洗白的工具。 可沈卓云确实沾不起黑,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秦默:他能把自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可他不能带累着秦默跟他一起刀口舔血。 黑了,再想洗白,那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沈卓云的车开的飞快,只不过比六年前有技术水准的多——至少秦默坐在上面不用再担心发生车毁人亡的惨剧。 秦默从侧车窗盯着外面一闪即逝的风景看了半天,沈卓云偏头对他说:“别从侧窗看,会晕车。” 秦默“嗯”了一声,目光转回了正前方,像是思考着什么,知道沈卓云停下车把他拉进房间才如梦初醒。 “你等一下,我去做饭。”沈卓云说的话把秦默吓了一跳。 “你会做饭?”秦默盯着沈卓云一双手,虽然比秦默的手要略微大一些丰满一些,修长宽厚,带着一点薄茧,一看就是个爷们的手。 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饭的手。 不会是黑暗料理吧?秦默忽然有点担心。 沈卓云神色颇有自信,嘴上却还谦虚:“会一点。” “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连西装都要别人配好放进衣柜的沈卓云,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乖乖自己做饭自己吃的人。 “平时是阿姨,但是昨天我把她辞了。”沈卓云找出围裙来系上,卡通青蛙图案的围裙套在他的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笑。“二人世界,还是不要电灯泡的好。” 说着沈卓云掰正了秦默的头,冲着嘴狠狠地啃了几口,嘴里暧昧不清地调戏:“你要是不想吃饭,可以换我来吃你。” 秦默眼皮狠狠跳了两下,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沈卓云,直接奔着二楼书房就去了。 同居有风险,时时刻刻要防止擦枪走火。 刚一进书房,秦默就看见并排放着两台笔记本,其中一台屏幕闪烁着,界面一片黑底白字,立马吸引了秦默全部的注意力。 沈卓云的电脑被黑了? 秦默倒真是一点不奇怪,不用别人,在他的眼里,沈卓云的机子防御基本为零。一看牌子和配置就知道了,这种机子典型是糊弄外行土豪的商务机,硬件倒还算不错,但对于秦默这种等级,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本来想趁着这两天改造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沈卓云就先被人黑了。 秦默走到桌前,饶有兴致地想看看对方留了什么下来,没想到才看了一行,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沈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默一目十行看完,发现这完全是针对沈卓云的恐吓,而且明确提到了自己正在调查证据的事情,威胁沈卓云不要对自己提供任何帮助,否则将会有人出手打压沈氏。 对方还不知道自己跟沈卓云住在了一起——也是,连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跟沈卓云建立这样一个类似同居一样的关系。 秦默倒是来了兴致,从兜里掏出u盘,飞快插在沈卓云的本子上:他随身带着的u盘里有着大量闲暇时自制工具,有可以专门用来反追查入侵者ip,甚至可以自动在对方的机子上给自己留个后门。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是高手。 秦默几下把工具框调了出来,顺着对方入侵的行迹反追查了过去,没用上几分钟的时间,秦默的脸上就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一路破解对方入侵手法一路皱眉,总感觉对方的手法过于熟练,而拥有这样熟练的手法,却有着异常普通的技术——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就像一个人五十几岁的年纪却长了一张市十几岁的脸一样。 “叮——” 提示音响起,秦默顺着留好的后门,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对方的机子,却发现这台机子从软件到硬件都普通至极,连防火墙都是大路货色。再仔细看了一圈,这根本就是网吧机里的最普通的一台。 是自己弄错了?秦默反复检查,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弄错的可能性。 秦默还不死心,打开了对方的摄像头,却发现视野里只有人来人往的网吧背景和深紫色的沙发椅,入侵者已经没了踪影。 查看ip才发现,地点竟然是千里之遥的a市。 秦默皱起了眉,一下一下敲击着鼠标侧边,试图从对方的入侵痕迹里寻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然而确实没有。 技术非常普通,几乎是大部分黑帽都会的方法,但这个人却做得异常熟练、滴水不漏,而反追查的过程中遇到的阻碍都是极为寻常的程度,查到最后的结果也确实是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 秦默有一种直觉,对方绝对不会是普通的黑帽,很有可能是个高手。 国内几个知名的高手都被秦默套了一遍,但他们的技术都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几乎是只要一看痕迹就能知道是谁做的——除非他们故意隐藏。虽然想不出来这个高手会是谁,但秦默知道这个段位的高手并不是乔国富能请的动的。 会是谁呢? 沈卓云进来的时候秦默正手指如飞,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 “吃饭了。”沈卓云已经把围裙摘了下来,身上还带着一点的油烟味道,应该是做了油炸菜色。 秦默停下手里的工作,转头问他:“你确定只有乔国富知道我在追查?” 沈卓云顿了顿:“怎么了?” “你电脑被人黑了,留下了一封恐吓信。”秦默的视线转回屏幕,把之前的页面调出来给他看。“对方早有准备,我没追查到是谁,但是发出地点是a市的一家网吧。” 沈卓云盯着屏幕上的书信内容:“a市?”他想起来张敬梓这几年确实是在往a市发展。 “嗯,对方是个高手。”秦默又补充:“至少我能保证,乔国富请不动这样的人。” “高手?”沈卓云轻微拧了拧眉。“跟你比呢?” “不确定,”秦默摇了摇头。“至少是伯仲之间。” 沈卓云在信息领域并不擅长,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秦默在网上的地位,通过窃听秦默的电话他知道了秦默在网上匿名大神的名号,闲时跟技术部的人了解过,在那程序员口中,秦默那就是半只脚踏进神坛的任务。 像秦默这种级别的,想赚个外快几乎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造个别人都破解不了的病毒,等病毒满城风雨,再把病毒的源代码卖给软件公司,这就直接能赚上一大笔。而能被秦默称作高手的,那身价确实不是乔国富这种人请的起的。 想到这里沈卓云皱了眉,如果张敬梓过早察觉到他们的行为,那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方已经找到自己门上来威胁的情况下。 秦默又把界面调了回去,点掉了几个对话框,又开始了键盘敲击,一边敲还一边说:“你这台机子配置还够用,但是软件一塌糊涂,我给你弄一下,在你这台机子上留个后门,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你给我打电话,我随时给你弄好——” “你人就在我这里,还要打什么电话?”看着秦默专注的样子,沈卓云把思虑暂时抛诸脑后,从背后抱住正专注于电脑屏幕的秦默,干扰着他的思路。“出来吃饭。” 秦默皱了皱眉,他还真不习惯放下手头完成一半的成品去吃饭:“等一下——”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只温热的手从领口钻进了他的衬衫里,手指在他胸前最敏感的一点上打转,耳边还有暧昧的气息拂过。 秦默寒着一张脸,觉得自己一定是走错片场了。 这种家养小妖精勾引总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总裁的霸气侧漏感啊!他只感觉自己现在把持不住,下一刻会直接被小妖精敲骨吸髓吃干抹净啊!那人还变本加厉地在他耳侧挑逗:“你要是不想吃饭,可以让我先吃你……”说着这人的另一只手已经往下移动想去解开他的裤子拉链了。 “我这就去吃!”秦默一推桌子立马站了起来,寒着一张脸直愣愣往楼下冲,行止僵硬得像是头怪兽。 同居什么的!太危险了! #总裁的妖精娇妻# #导演我又走错片场了# #其实你没走错真的#

第66章 选人

秦默上了桌才发现,沈卓云说自己会做饭,还真不是吹牛的。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倒让了秦默有种过年了的错觉,拿起筷子不知从哪里下口才好:“做这么多?” “第一次下来吃饭,下次会少做一点。”沈卓云笑笑,倒真有几分温柔的影子。 秦默倒是听明白沈卓云隐含的意思了,前几天他被沈卓云锁着,饭都是在楼上吃的:“之前那些也是你做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秦默看了沈卓云一眼,他原本以为沈卓云的厨艺只是偶尔露一手,可看现在这情况,他是打算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了?在看到桌子上大多是自己喜欢的菜色的时候,秦默惊讶更甚。 秦默熟练地用筷子夹起一块干煸鸡翅,木质筷子和鸡肉间没有丝毫的打滑,浓郁的孜然香气和刺激神经的辣味扑面而来,咬下一口,恰到好处的麻辣滋味让秦默忍不住把一整个鸡翅啃得干干净净。 啃完鸡翅秦默又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尝了一口,酸辣口,完全是他喜欢的口味,忍不住一边嚼一边问:“我口味……是秦蓁跟你说的?” 秦默这人好养活,什么都吃不挑嘴,只是 “嗯,上次电话里说的。”沈卓云应得干脆,事实上是扯瞎话不眨眼,经历了上次绑架事件,秦蓁跟他说话都带着冰碴子,颇有几分秦默就是少了一根头发丝也要找他制造一场人间血案的架势,更别提跟他说秦默喜欢吃什么了。 当然,沈卓云也不能照实说这都是窃听电话的时候听来的。 秦默那头还以为沈卓云和秦蓁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秦蓁给他电话时除了痛骂他大意被绑架,并没有提到关于沈卓云的事情。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沈卓云看了看秦默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和他那吃饭时轻微一点一点的头,忽然生出了自己圈养了一只小狗的错觉。他甚至想给秦默带上项圈,链子拴在床头,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对方离开他的视线,每日每夜都会跟他在一起,用湿漉漉的眼神渴求着他,他可以一口一口地给他喂食,喂饱了再慢慢剥掉他的衣服…… 连吃个饭沈卓云的脑子都能生出一万个不和谐的念头来,而现实是秦默忽然后脊一凉,微微打了个哆嗦,抬头就看见沈卓云正慢慢咀嚼着什么,脸上的微笑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多吃菜,秦蓁说你还是有点贫血。”沈卓云继续睁眼说瞎话,仗着手臂长,夹了一筷子菠菜放在秦默的盘子里。 秦默点了点头,把盘子里的菠菜吃光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那日趋严重的洁癖居然没有发作。 果然洁癖是心理问题么?秦默想着,又吃掉了沈卓云夹过来的鱼肉,没看到沈卓云隐晦而深沉的目光。 饲养一只秦默,感觉似乎异常的好。 沈卓云又夹了一筷子菜过去。 ※※※ 吃过饭后姜绍来了一次,把秦默的行李送了过来,日用品衣服之类的的一概没有,只有秦默那一堆又一堆的光盘,和那台他自己组装的电脑,因为都是要小心装运的东西,所以没有委托搬家公司,而是让姜绍跑了一趟。 其实就算是把秦默的衣服日用品都加一起也没有多少,秦默说白了就是个脸长得好的技术宅,再怎么样脱不了宅的习性,一件纯棉衬衫就是睡衣,出门翻来覆去都是秦蓁给他买的那几套。既然也沈卓云替他都准备好了,他也就没有带的必要。 倒是姜绍乐呵呵地站在书房门口问:“秦少,要不我去帮你把衣服也带过来吧。” 秦默摇了摇头:“统共也没几件,我再去买吧。” 姜绍点点头,这次再不敢废话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秦默看他的样子,倒起了几分捉弄的意思,板着脸说:“都是自己人了,怎么不多聊两句就走?” “秦少,我叫你祖宗成不?”姜绍登时如遭雷劈,“你可饶了我吧,我怕沈哥折腾死我。” 秦默笑笑,任他放下东西之后溜得比兔子还快,一会儿就没了影。才开始在沈卓云的书房忙忙碌碌,把自己那些宝贝重新整理了一遍,连电脑风扇都拆了下来,除尘上油后组装好,看到电脑运行一如既往地完美,才缓缓舒了口气。 这时见沈卓云洗好了碗筷,走进书房来,秦默才说:“这两天帮我订个电脑桌吧。” 沈卓云听闻这一句,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欣喜:“好,这两天你先用我的办公桌吧。” “你不工作?”秦默抬眼瞥他一眼。 “该处理的在公司都处理完了,我晚上也就看看书,坐沙发一样。”说着,沈卓云还真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斜靠在书房的沙发上,读得津津有味。 秦默这才坐在沈卓云的办公桌前,专心致志操控起了电脑。 刚一登陆论坛,就看见lk那狂轰滥炸的留言,足足有50多条,就在秦默登陆的一瞬间又多了几条。 秦默点开私信界面,滑轮滚了滚从上到下游览了一边,发现大多数都是询问他在不在的消息,才回复对方的私信。 【在,这两天遇到些事耽搁了】 网络另一端的lk终于松了口气,大神上了就好,他差点以为对方嫌麻烦要抛弃这个论坛账号了。 【大神你可算上了!我把论坛几个老黑帽找了一遍,又整理了一下,你有常用的通讯工具么?我把名单发给你】lk一口气打了一串话,又有点担心会不会冒犯大神,重新改了一下,发了出去。 从论坛成立开始,lk已经很少像这样忙得跟三孙子一样了,好歹也是论坛管理,五年元老,他戴黑帽折腾的时候,国内大多数人连电脑都还没怎么玩明白。 可面对的是这么一个匿名大神,lk一点都嚣张不起来,都是黑帽,哪来什么高贵神秘?全靠技术说话,技不如人、还有求于人,他不当三孙子谁来当? 他不但得当孙子,还得认认真真心怀感激地当孙子。 lk心里正腹诽自己德行的时候,收到了大神迟缓了三分钟的留言,留了一个通讯工具名字,又留了一串数字号码。 看着大神留下来的联系方式,他竟然还有点激动。lk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通讯工具,加了一个叫【一默】的好友,把名单传了过去。 秦默一早就想过要选什么样的人,论坛的班底他一早就摸得差不多了,真要互轰,光明正大肯定是赢不了的,他是想好了计策选的人,没想到他把人选完了,lk又来了一句。 【对了,大神,我忘了说了,比法改了……】 秦默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名单,不由皱了皱眉:【改成什么了?】过了一会,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来【每边五个人,先摧毁对面的服务器算赢】秦默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打出来:【你对我们论坛服务器,到底哪来的自信?】电脑另一头没动静了,半天才回复【我……真没自信。】秦默这下也被整得没脾气了,说实话,就这论坛的服务器,秦默一个人都能解决,也就是用时长短的问题。要拿服务器跟对面轰,确实不明智。可换一个角度来说,他可以事先在己方服务器上做好防护措施,这样他一个人的作用也能大些。 还有就是,秦默心里清楚的很,他的长处并不在攻击上,而是在编译和破解方面。手段凌厉的攻击,他确实并不擅长,权衡利弊之下,秦默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了lk,只留下话说【比法换了我人也得换,三天后给你消息。】lk自然满口答应,秦默最后问了一下确切的比赛时间,lk说【这个月末】。 秦默一看,还有二十多天,时间还算充足,便把那份名单保存下来,看到一半忽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便问lk是否知道身在a市的高手。 lk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哪个有名的大手在a市,但是他却想起了另一桩【大神你说你追到对方在网吧?】【嗯】 【这两年刚开始的改革,现在网吧都是实名制登陆,要身份证的。记录全都存在前台总机里,大神你要想知道对方是谁,直接摸去总机调出记录看看不就好了?】一语道醒梦中人,秦默虽然也知道这两年的改革,可他毕竟自己不是网吧常客,也确实没有注意过这方面,被lk这一说,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机会。 秦默连忙摸去了那所网吧,这次他找出了服务台总机,调出了刚才的上机记录,可这时才发现,记录里显示那台机子在下午时间段都是空着的。 到底是迟了一步,记录已经被改过了。 秦默有些懊恼地轻叹一声,倒让沈卓云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 秦默抿着唇,半天才说:“之前那封恐吓信,原本我是能查出来是谁的,却被我给漏掉了。” 沈卓云挑了挑眉,他并没有忘记秦默说的这事,甚至刚才看书的时候是一直都在想着的。现在见秦默又提起,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来:“你说那人是在a市上的网?” “嗯。” “那你之前的怀疑恐怕没错。”沈卓云脸色便有些凝重下来,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如果我猜的不错,张敬梓这两个月是在a市的。”

第67章 秦家

笔墨里的夜晚总是跟静谧清幽脱不了干系,可如今,夜晚二字似乎更容易让人想起的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姹紫嫣红】在a市也是老字号的寻欢场所了,较之其他会所,未必是场面最为豪奢的,也未必是服务最为糜烂的,可就冲着这一个屹立了近十年不倒的招牌,a市的人物就乐意来这里消遣,不图其他,只求一个安心舒坦。 这天晚上生意最兴隆的时候,一个剃着平头,穿着运动服的男人形色匆匆走了进来。换了别的会所恐怕早就将这其貌不扬的货色扫地出门,可这里的保安却恍若未见一般,任由它闯进了会所。 会所前台的领班早就修炼成了精怪,这人刚进来便认出来是谁了,凑上去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打了招呼,才低声说:“张爷在倚兰轩。” 那小平头没少来,自己知道倚兰轩在哪,寒着一张脸冲领班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身后刚来的前台姑娘悄悄问领班:“那人谁啊?穿成这样就进来了?” 领班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警告他:“闭上你的嘴,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说。”见那小姑娘吓了一跳,又悄声说:“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况且那是张爷的左膀右臂,你要是还想要命,就给我多干活少说话。这地界,有问题都给我憋着,别给我胡咧咧,捅了篓子谁也罩不了你!” 新来的小姑娘被他吓得脖子一缩,讷讷地不肯再出声。 这头,那位“张爷的左膀右臂”却已经到了倚兰轩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轻声问:“张爷?” 得到门里肯定的回答,平头男推门进去,冲里面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倚兰轩里不止男人一个,还有几个人立在旁边,桌子上还有些残羹冷炙,想来应该是刚刚结束一场应酬。 “坐下说话。”男人语气挺随意,平头男也不客气,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这才开口:“张爷,事情办成了。” 男人点了点头,口中道:“我信你,没信错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爷说出这么一句,那便是极大的褒奖了,平头男却丝毫不为自己的地位上升感到激动,神色平静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复述过了,又跟张爷闲话了几句,见他双眼微阖,似是闭目养神,便慢慢住了口。 张爷听他话头停下,复又睁开眼,只说了一句:“你办事,我放心。” 平头男知道再没什么要事,便起身欲走,正在这时,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才开口道:“张爷,有件事……” 张爷说:“你说。” 平头男这才说:“不是大事,就是那秦家小子正循迹当初咱们那学校的把柄。” 张爷扬了扬眉:“哪个秦家小子?” 平头男说:“d城秦老爷子那个孙子,当初把学校告了那个……” “秦家……”张爷似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秦家现在也差不多了,就剩一个丫头片子还立得住,秦家小子——让他闹去,至多把人给他,让他撒气便是。全做给秦家一个面子了,至于他,成不得大气候。” 平头男点了点头,又说:“只是乔国富求到老安儿子那了……” “随他去弄。”张爷露出一个冷笑,平头男便知,他早就舍了乔国富这颗棋子。 早些年张爷风头太盛被人抓了把柄,险些被弄去坐牢,便偃旗息鼓蛰伏起来。那时乔国富毛遂自荐,为了赚钱弄了一个什么行走学校,虽说赚的不多,倒也是赚的。 可乔国富这人没什么大能耐,惹事却是一把好手,从那学校倒闭之后惹了张爷的嫌。张爷不乐意见他,他却总以元老自居,以为自己陪张爷患难与共,是个了不得的角色,现下张爷舍了他去,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平头男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又退了出去,一路走出了会所,才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喂?” “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男声吊儿郎当,还带着一些生涩。 “没事了,”平头男皱着眉问。“你认识秦家小子?” 男声说:“说认识……也不算认识,说不认识吧……却又认识。” 平头男大喝:“安迪!你给我说明白!” “说……什么白?我汉语不好,就这样,bye-bye~” 电话另一端响起了挂断的“嘟嘟——”声,气得平头男险些砸了电话。 这什么玩意! ※※※ 时间正一点一点的流淌,窗外的天色从清透的蔚蓝变成了幽暗的藏蓝,再到黑漆漆一片。 “小默,晚饭想吃什么,让吴婶给你做。”秦老爷子躺在摇椅上上下摇动,面前摆着一副可以转动的围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的不亦乐乎。 “都可以。”秦默捏着一张画着数独的纸,算得有些头疼,那头秦老爷子还故意为难他分神:“都可以是想吃什么?” “好久没吃鸭血粉丝了,我吃就行,爷爷你不能吃。”秦默把话说完,又填上了一个数字。 “人老了,好吃的好喝的都没我的份了啊。”秦老爷子故意装可怜,语气里透出十成十的晚年凄凉之感。 秦默又写上两个数字,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很多:“医生说不让爷爷吃刺激性食品,辣的都不行。”吴婶的鸭血粉丝是拿超辣火锅汤底做的,最合祖孙俩的胃口,可秦老爷子出院的时候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让老人家吃辣。 秦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那你也别吃了!省得老夫闻了味还馋!” 连老夫都拽出来了,可见秦老爷子馋成什么样子了。 秦默捏着铅笔杆,“唰唰唰”几下把数独全都填充完了,才松了一口气,窝进了沙发里:“那就不吃吧,今天喝鱼丸汤。” 进门玩数独,这是秦默回去看爷爷的敲门砖,也算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秦老爷子子女跟他的脾气都相差甚远,只有秦默智力上有几分天赋,便着重培养了些。自从知道秦默能一心二用,从小到大秦默都是在秦老爷子的不断骚扰下完成一个又一个游戏的,数独只是其中之一。 但秦老爷子也还算有分寸,秦默聪明,有天赋,却不是天才,天才也不是人能造出来的。是以秦老爷子一般给秦默准备的游戏或是谜题,都是他能力范围内,活动脑子用的,再深奥些的,秦默没兴趣,秦老爷子也不强迫。祖孙二人这些年下来,倒是比父子关系要亲昵的多。 秦默把数独扔下,便陪秦老爷子来下棋。秦老爷子眼光叼,说秦蓁棋艺“臭不可闻”,秦默的棋艺“尚可入眼”,却也不是虚话,没几下秦默就被杀了个片甲不留,秦默倒也不以为意。 以往秦老爷子下棋,还会跟他念叨几句专业上的趣事,可这次秦老爷子却一反常态地跟他唠起了家常嗑。 “这两年有女朋友么?”秦老爷子跟他关系近,问得也直白。 秦默心里“突”的一下,想自己爷爷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后又觉得自己铁定是疑心生暗鬼,毕竟自己和沈卓云的事连秦蓁也只是看出了苗头不敢确认,自己爷爷又能从哪听来? 想到这,秦默倒镇定了些:“没有。” 老爷子又问:“怎么没有?” 秦默这次答得干脆:“没有喜欢的。” 老爷子半天没说话,一落子吃了他大半河山,秦默原以为他会劝自己找个姑娘成家立业,却不想老爷子摇了摇头:“没有看对眼的,就算了,别平白耽误了姑娘家。” 秦默愣了愣,一个子儿落歪了,却碍于“落子无悔”,也没去捡回来重下,再一抬头,却见秦老爷子带着明显的疲态。 “你爸今天这样,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老爷子声音里带了几分感慨,鬓角眉梢也刻满了沧桑,只有这一刻秦默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爷爷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我年轻时要强,也逼着你爸要强,急着自己做出成绩,又急着让你爸也做出成绩来,人啊……终究还是急不得。” 秦默长这么大,关于秦家的事,他也多少听旧人说过些。 秦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就出名,祖上是商贾出身,他却是个大知识分子——跟一般的文化人不同,秦老爷子留过洋念过大书,是在国外获过奖拿过证的,那什么什么奖,国内头一份就是秦老爷子拿的,回了国也搞过科研立了大功,后来才回乡养老来的。 只有一点不好,秦老爷子是个木头疙瘩,除了密码什么都不会了,家里也就给他娶了个精明能过日子的媳妇。 老爷子那年代没有富人,但是却有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老爷子是知识分子,他媳妇却当了企业家,按照现在的时髦话来说,两个人是前婚后恋,最后感情也深,但一个忙科研,一个搞创业,两个孩子却没人带。 大女儿颇有些小聪明,又热爱文艺,一路是被人捧大的,到最后捧成了个自命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而小儿子就是秦鸿钧,他天生脑子笨,完全不像是老爷子的儿子,一路被人轻视着长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你看看你爹……”,性格竟然也一点点扭曲了,而经历了娶妻的意外之后,秦鸿钧的性格扭曲的更甚。 等两个老人家打下江山,名利双收,再来看自己的一双儿女,才发现自己早就错过了什么,想弥补,却也弥补不回来了。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秦老爷子会有了耐心,一点点教孙子辈的秦蓁和秦默的原因,说不准便是在他们身上弥补着什么。 秦默的白子儿最后还是叫老爷子吃光了,秦默把棋子归置了,听见老爷子招呼他:“走吧,吃饭吧。” 一转身,秦默好像听见了老爷子轻轻的叹息。

第68章 忌日

吴婶做的鱼丸汤确实好喝,倒上醋洒上胡椒粉,秦默一个人就足足能喝掉三大碗。秦默一边喝,老爷子一边劝他留下来住。 秦默想起家里还有个沈卓云,这两天好不容易才让沈卓云稳定下来不再有变态的趋势,他要是真一夜不归,他怕明早一下楼就能看见狂化了的沈卓云。因此只能找借口拒绝了老爷子的好意,推说下次再回来住。 临走前,老爷子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还在乐呵呵地跟他让他下次来记得带染发剂,秦默看了看他斑白的鬓发,忽然有些心酸。 “小默啊,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还是领回来一个吧。”最后老爷子还是跟他说,“总要有个人,知冷知热,陪你终老。” 知冷知热,相伴终老。 走到门口去穿鞋的时候,老爷子又说:“这阵子……是不是该去看看你妈了?” 秦默动作停了一瞬,继续穿上鞋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临走前,他仿佛听见老爷子的轻声叹息。 秦默刚一下喽,就看见了沈卓云正站在楼下等着他,他没说什么时候出来,可沈卓云却硬生生就等在这里了。万一他今晚留宿老爷子家呢?难道他还不走了? 秦默忽然想起老爷子那句话,总要有个人,知冷知热,相伴终老。 他一定是魔怔了,想想沈卓云疯魔时的样子,又有几个消受的起的? 当天晚上,秦默一直辗转到半夜,也没睡着,低低地念叨了一声:“沈卓云。” “嗯?”这厮立马睁开双眼,神色清明毫无睡意。 秦默倒也不在乎,瞪着天花板,忽然揪住他的衣袖:“大后天……陪我,去见见我妈。” 沈卓云愣了愣神,目光柔软了下来:“好。”看着秦默依旧辗转,沈卓云伸出手来把人困在自己的怀里,固定好了。 “睡吧。”沈卓云说。 “嗯。” ※※※ 扫墓的当天,天上还飘着蒙蒙的雨丝,秦默和沈卓云都不在意,一路步行上山,秦默母亲的墓穴是靠近山顶的,从上峰望去,一块块墓碑,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看的人心里发寒。 秦默把手里的花和瓜果都放在一边,墓地每天有专人打扫,也还算干净,墓碑上女人温和冷淡的脸,似乎能在秦默身上寻到几分影子。 “沈卓云,这是我妈。”秦默冷着脸,可眼里依稀带着那么一点温柔的笑意,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沈卓云居然认认真真跟着喊了一声:“妈。” 秦默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喊了就不能改口了。” 沈卓云心想,你让我改口我还不愿意呢。 秦默轻叹了一声,最终端端正正地跪在坟前,一声不吭,又拉着沈卓云一起跪下,神色认真而平静,是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现在恐怕已经不再流行跪谢父母恩了,可秦默觉得,他还是跪着,心里会更舒坦一些。他不说为什么跪,沈卓云倒也不回去问,硬是跟他一起沉默着。 秦默想,是不是他这辈子,可能都要跟沈卓云这个祸害纠缠不清了?两个男人在一起,还是和沈卓云这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在一起。秦蓁,爷爷,还有……妈妈,他该怎么跟这些至亲说? 秦蓁或许还接受得了,那爷爷呢?年纪一大把了,不说,他又觉得难受——他凭什么这么委屈着沈卓云呢?沈卓云是个男人,难道还要像地下情人一样藏着掖着么? 他最后还是把沈卓云带来了,如果真的要就此纠缠一生,他总要让母亲看看,他最终选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卓云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偏过头来冲他微笑,那笑容有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认真而温暖,竟让秦默看的有些呆了。秦默刚一晃神,沈卓云就凑过身来,唇瓣落在他那微湿的鬓角边,伸出舌来,一路留下水痕吻到了唇畔,诱着他与他唇舌交缠。 秦默就像是被他难得得温柔蛊惑了一般,唇舌之间亲密纠缠得难舍难分,分开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让秦默耳根微红。 “秦默。”沈卓云轻声唤他的名字。 秦默张了张嘴,似乎应声。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粗砺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般在两人耳侧炸开,秦默瞳孔倏然收缩,一抬头,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毕竟是父子,两人的五官其实还是很像的,只是多年沉湎酒色毁了秦鸿钧的好皮相,一身昂贵西装却盖不住他突出的啤酒肚,手肘处还挂着一个女士皮包,那甜腻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属于苏雯的,让他看上去愈发可笑了几分。此刻他满面赤红,正一下一下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秦默:“秦默!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多熟悉的呼喝,小时候秦默是害怕这样的呵斥的,终归是父亲,再麻木,再不放在心上,也是会有本能的畏惧的。 可秦默不想就这样害怕一辈子,畏惧秦鸿钧这样的一个父亲,竟然会让他觉得自己可耻。秦默缓缓地站起身来,似乎有一根弦在莫名绷紧。他双唇抿得苍白,眼神陌生而冷淡,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秦鸿钧记忆中的某个女人:“你问我?” 秦鸿钧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抬手指着秦默的鼻子大骂:“怎么!我说的不对么?你说!你有脸你就跟我说,你们俩刚才在干嘛?” 沈卓云这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秦默握的发疼,再看看他的神色,似乎在死命克制压抑着什么,冰冷的气息正一点一点覆盖了他脸上所有的情绪。开口时,他的脸色冷硬得吓人,看着秦鸿钧的眼神毫无畏惧,更像是看着一个极端无知的陌生人。而落在秦鸿钧眼里,这眼神就是对他这个父亲的蔑视和侮辱。 秦默说:“我和我的爱人在亲吻。”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沈卓云心里几乎能立时炸开了花,秦默亲口说他是他的爱人。 而秦鸿钧却立马炸了锅。 “你……你!”秦鸿钧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只冒出一句“混账东西!你也不嫌恶心!” “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老子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还在坟头亲!你他妈也不觉得恶心!” 站在沈卓云身边,秦默仿佛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忍耐和自制力,他紧紧地盯着秦鸿钧的双眼,用最冷淡的神色,说出最刻薄的话语来:“你都不觉得自己恶心,我为什么要嫌?秦鸿钧,你凭什么说你是我老子?” “啪” 秦鸿钧气急之下的一巴掌下了十足的力气,打得秦默整张脸偏了过去,他就像一头暴怒的凶兽,指着秦默不停地怒骂,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样:“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下贱胚子来!小时候就阴阳怪气,长大了更好!连卖屁股都学会了!跟男人搞?你就是个天生的贱种!” 秦鸿钧这巴掌来得又急又狠,秦默没来得及反应,沈卓云也没反应过来。 当沈卓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暴怒了,原本在秦默母亲坟前的温和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汹涌着的杀意,像潮水一样席卷着他所有的理智。 没错,沈卓云甚至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秦默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一瞬间握紧了沈卓云的手,就像是握紧了锁着凶兽的锁链,只怕自己稍稍松手,这头凶兽就会失控冲出,毁灭掉眼前的一切。 秦默直起身来的时候,秦鸿钧依然指着秦默的脸不停地怒骂,四溅的唾沫和扭曲的面部表情落在秦默眼里,形成了一副最为丑陋可怖的画面。 “你他妈早晚得艾滋病死!你这是变态!……” 秦鸿钧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忽然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 女人柔弱的声音此刻有些急,苏雯急匆匆地从山下赶上来,脸上还带着不明所以的沈晴,细声细气安抚着秦鸿钧:“孩子还小,父子俩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啊?” “你问问这个畜生做了什么!”秦鸿钧依然激动,唾沫四溅的模样也亏得苏雯忍得了。 苏雯转头冲秦默笑:“默默,听话,有什么错你给你爸赔个不是,有委屈你跟阿姨说……” 秦默觉得自己的厌烦和愤怒都已经到达了顶峰,眼前的两个人让他几欲作呕: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母亲的忌日从未出现过的秦鸿钧会来!而在这种日子,他居然还带着苏雯一起来! 他是来做什么的?秦默几乎要怒极而笑,正听见秦鸿钧的怒骂:“委屈个屁!他就是个贱种!他跟他妈一样……” 秦默猛然抬头,松开了捏着沈卓云的手。 名为理智的弦最终还是崩断了。 “秦鸿钧!”秦默上前一把揪住了秦鸿钧的衣领,一手推开了苏雯,他的双目赤红,看上去有疯狂的趋势。“你再敢说我妈一句!我现在就弄死你!”

第69章 焆发

“你再敢说我妈一句!我现在就弄死你!” 秦默的双眼充血,神色看起来极为可怖,仿佛秦鸿钧敢再说一句,就要把他活剐了一般,硬是把秦鸿钧都震哑了片刻。 秦鸿钧看着眼前已经成年人身高的秦默,第一次感到了切切实实的压力:不是来源于平时秦默那冷淡的眼神,而是源自于成年男人的力量和气势。这种感觉很快又让他感觉到异常难看,他才是父亲,他才是强者,而眼前的秦默,似乎把两人的地位完全倒转过来,仿佛他才是最应该得到教训的,可笑的那一个。 “秦默!我是你爹!你敢动我?”想到这里,秦鸿钧忽然炸了,原本的气势一下子回到身上。“还说不是你妈教的?都敢对自己亲爹动手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秦默身上的气势已经彻底变了,汹涌而来的疯狂和愤怒几乎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冷笑着松开了秦鸿钧的衣领,极迅猛的一拳凿在了秦鸿钧的脸上,力气大的竟然把秦鸿钧打倒在地,在阶梯上滚了几圈。 苏雯刚想说什么,却被秦默的眼神震慑在原地。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你是我父亲?”秦默的声音不大,听不出愤怒和指责,却带着一种疯狂的意味。“秦鸿钧,从小到大你过我什么,能让你理直气壮的说你是我的父亲?” 地上的秦鸿钧已经被挨打的恐惧所湮没,他从未想过秦默真的有胆子对他动手,而在这一刻,他才发现眼前已经不是那个能任他拿捏搓揉的孩子了。 秦默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你给过我父爱?给过我钱财?还是给过我一个家?你连我的母亲都夺走了,你除了一枚精子,你还给过我什么?能让你理直气壮地自称为我的父亲!”说着他的脚步停在秦鸿钧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男人,那一摊肥肉让他感觉可笑又丑陋。 “你带着苏雯来是想恶心我妈,还是想恶心我?”秦默一字一句往秦鸿钧心底最害怕、最恐惧暴露出来的软弱上戳。“秦鸿钧,你是我见过最大的笑话。我喜欢男人恶心?那身为一个男人,要从侮辱妻子、唾骂儿子才能获得优越感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害怕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是个废物!你以为苏雯捧着你是为了什么?如果没了秦家,没了老爷子给你的财产,你连屁都不是!” 沈卓云从来没见过秦默骂人,可这次他却第一次看见了秦默极端愤怒时的模样,一字一句都死死地踩在对方的痛脚上,秦鸿钧越想遮掩什么,他越是要把那遮羞布撕得干干净净,拿出来一次又一次的鞭挞唾骂。 “我是精神病?你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称称,看看我们谁是真正的傻子?” “你……你……”秦鸿钧涨红着一张脸,几乎是被逼到了绝境。 伴随了他前半生的闲言碎语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耳边回响。 “跟他爸差远了,真的是亲生的么……” “太笨了,连这都做不好……” “废物,就是个废物……” “阿聆怎么嫁给你这种废物……” 不……他不是这样的。 可连他的儿子都在辱骂着他的无能。 这不是他的错……他并不是做不好,错的都是别人……不是他! 对!都是他们的错!他是父亲,是丈夫,他们怎么能瞧不起他! 秦默盯着思绪混乱的他,冷笑一声:“秦鸿钧,你就是个垃圾,我妈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 “不!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妈的错!”秦鸿钧忽然咆哮出声,起身就想再给秦默一巴掌,却被秦默轻轻松松抓住。 秦默早有防范,怎么会让秦鸿钧得手,一个擒拿制住了秦鸿钧,把他拖到母亲墓碑的面前,一个膝袭熟练的让他跪了下去,声音冷厉:“你不是来拜祭我妈的么?那就好好道歉好了。” “你……” “嘭——” 秦默竟然就那么按着秦鸿钧的,硬生生磕在了大理石石板上。 “嘭——”“嘭——” 又是两声闷响,秦鸿钧的额头被磕出了鲜血,秦默眼球居然愈发的红了起来,他把秦鸿钧的头按在地上,俯身在他耳侧低语。 “你该感谢你提供的那枚精子,否则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连续的撞击使秦鸿钧的意识已经模糊,可听见这一句,他竟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恐惧。而站在一边的苏雯,早已经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秦默任秦鸿钧倒在墓边,双手垂在两侧,眼里的激动渐渐消退。 旁观的沈卓云居然挑起了唇角。 这样愤怒的,失去理智的秦默,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可落在他的眼里,竟带着异样的美感。现在的秦默就像是一头暴烈的狡猾兽类,让他忍不住想把人按在床上捆住四肢,不顾对方剧烈地挣扎和红了双眼的愤怒,一次又一次地占有,直到他浑身上下沾满了他的痕迹,没有半丝力气,只能任他予取予求为止。 不管什么样子的秦默,都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沉迷。 秦默站在墓前良久,微微对着墓碑鞠了一躬,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连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沈卓云。” “我在。” “……我们回家。” 沈卓云语气温柔:“等一下。” 他走到地上还在哆嗦的秦鸿钧面前,看着对方恐惧扭曲的脸,和头顶斑驳的鲜血,竟然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领,看上去细心和善。 “您好,我叫沈卓云。”他这样说着,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真的是在一个普通的场合,见到了伴侣的父亲。“我大概要叫您岳父大人?” 秦鸿钧没有回答,但沈卓云却继续说了下去:“我记得岳父的产业是鸿钧集团?我会陪岳父您……好好玩玩的。”说着眼神已经阴冷了下来。“请务必不要临阵脱逃。” 秦鸿钧一下子清醒过来,克制不住的惊恐从他的眼中溢出。 沈卓云?那个用正常商业操作手段,硬生生让自己叔婶负上天价巨债,逼死了自己叔婶的沈卓云? 沈卓云满意地看到秦鸿钧的眼神,轻松地站起身子,牵着秦默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走下山的路上,秦默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沈卓云,刚才我恨他恨到……想杀了他。”秦默坐在车里低声说,眼里空茫茫一片,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明明可以各自相安,他不在乎他那原本就不存在的父爱,也不在乎他有几个女人,甚至如果不是他屡屡出现在他面前,带着那女人来母亲坟前耀武扬威,他甚至不会想起这样的一个人。 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与他无关,任他说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偏偏那一瞬间,他就是有这样一种冲动,想让他永远的消失闭嘴,再也不要出现。 多可怕的愤怒。 而更可怕的是,有一个魔鬼,正在他的耳侧低低地吟唱咒语,那声音在拉扯着他的四肢,让他不断地向恶魔的领域靠拢。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杀了他。”沈卓云低声呢喃着,热气撩拨着他的耳侧,像是在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可内容却令人心惊肉跳。“我可以让他背负上永远偿还不起的债务,我可以让他身败名裂,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追债……折磨……我可以让他生不如死,一辈子都活在他所畏惧的地狱底层……” 秦默竟然在这诱惑中渐渐清醒过来。 “就像你的叔婶?” “不,”沈卓云似乎还很骄傲。“我可以做的更好。” 他对自己目前的情人,竟然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沈卓云……” “你不知道你刚才多诱人,诱人到我只想把你按在床上。”沈卓云忽然笑了起来,眼里带着秦默所熟悉的病态狂热。“只要是为了你……我可以做一切事情,可以做的比谁都好。” 秦默无奈感更甚,甚至有些头痛起来:“那么,为了我开车吧,我们回家。” 沈卓云现在的状态,只让秦默担心会不会半路翻车。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是连恶魔都引诱不了的,哪怕沾染上了黑暗的色彩,也很快就会褪去。 可偏偏就是沾染黑暗一瞬间的模样,在不停地诱惑着自己。想拥有这样的一个人,想让自己的黑色浸透他血肉,染上他的的骨髓,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同类。 不……或许这样还不够。 哪怕将他永远困在属于自己的黑暗囹圄里,连皮带骨一口一口嚼碎吞下,都填不饱他那饥饿的肚肠。 沈卓云双手稳稳地掌握着方向盘,胸口却仿佛生出了一个永不餍足的黑洞,吞噬着他的一切,让他饥渴到难以忍受。 “秦默,”他忍不住握住了秦默的手,一寸一寸的摩挲,似乎是在思考着从哪里咬下一口能让他不那么饥渴难耐。 “专心开车。”秦默皱了皱眉,他对沈卓云的车技一向都不放心。 “我硬了。”沈卓云说。 …… 秦默硬生生把自己的手扯了回去,板着面孔一言不发。 “秦默,你要负责。”沈卓云又说。 关我屁事! “在车上……其实很刺激的。”沈卓云提议道。 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的伴侣每天都在脑补一些奇怪的东西# #滚开凑牛忙#

第70章 偶遇

秦默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暴打了一顿,连他都不明白,一向对秦鸿钧冷眼相待的自己怎么会突然失控。可他却不后悔自己这几下子,至少让他觉得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压抑着自己的什么东西,在他跟秦鸿钧彻底撕破脸皮之后消散了。 当然,秦默倒也没忘了调查的后续,想起了之前杨方宏曾经说过的合同,秦默觉得与其夜长梦多,不如快刀斩乱麻,把那份合同弄到手再说。一问杨方宏,那合同还在原来的学校,学校倒闭的时候杨方宏根本就没有拿走。 这次秦默不打算带上沈卓云了,毕竟沈卓云还有沈氏,还有他那一车又一车的极品亲戚没扳倒,最近赶上了金融动荡,沈卓云和秦蓁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数来数去也只有他这个无业游民最是清闲。那学校早就封了,里面别说人了,恐怕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左不过是去取份合同,没什么大危险,秦默也就打算自己去了。 秦默打个电话预约好计程车,第二天沈卓云前脚出了门,秦默后脚就上车坐去了那自强学校,哪怕是坐车,路上也足足消磨了两三个小时。 的哥挺热情的一个人,嘴闲不住,知道秦默是要去的地方就忍不住说:“你去那地方有个什么自强学校,你听说过没有?” 秦默也不解释,点了点头说:“听过。” 的哥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呢,那地方当初有名着呢!说是教育孩子有一套,后来有人举报里面打死人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那学校是开不下去了。” 秦默愣了愣,没想到的哥知道的还挺清楚,便跟着应声:“我记得,报纸上登过。” 的哥嘴砸吧了两下,像是有些唏嘘:“甭管是不是真打死人了,我原来单位同事可跟我说了,里面黑着呢!一个月至少得这个数!”说着的哥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据说收着这个数的钱,把还孩子不当人养,吃糠咽菜,又打又骂的——也不知道爹妈都怎么想的,花钱找罪受。” 秦默暗自想,你只知道里面吃糠咽菜,又挨打又挨骂,更多的龌龊还不知道呢。 连个局外人都觉得这是花钱找罪受,可当初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能硬生生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秦默倒也不跟的哥多说,到了地方跟的哥约定好下午再来接他,自己一个人就绕到了学校北面的铁丝网那去了。 当初他们逃出来的地方,秦默还记得被他们剪出来的洞还卡住了一个胖教官,那胖教官被铁丝扎得嗷嗷直叫,却让他们三个觉得舒坦解气。 秦默再回来看,那圆洞已经被敲上了长木板,看似封的严严实实,其实边缘根本不牢靠,几下就能撬开,只不过是起一个警示作用罢了。 秦默从兜里掏出工具来把那木板撬开,小心翼翼从那洞里钻了进来,铺天盖地的熟悉感迎面袭来,秦默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蓄谋已久却依然惊慌的夜晚。 秦默贴着墙根,避开了那早已停止工作的摄像头,就像当初逃离的路线一样,反着摸到了仓库门前,仓库没有上锁,但挂着的锁头上已经有了斑驳的锈迹,连仓库的小院里都杂草丛生,看上去无比的荒凉。秦默盯着那锁头良久,最终还是转头离开了。 秦默一路找进了当初的教官宿舍楼,教官宿舍楼跟学生宿舍楼并不是一栋,但都是老式的筒子楼,又阴又潮,长时间没有住人,灰尘甚至已经结成了絮网。只要有导演愿意要,这栋楼几乎立马可以租出去拍鬼片。 秦默对交管宿舍楼印象不深,也早就忘了杨方宏是住在哪个房间了,一个一个找未免麻烦,便掏出手机来,想给杨方宏打个电话。 没有信号。 秦默皱了皱眉,他知道郊区的信号一向差,只得爬楼梯准备去往顶层,猜想高一些的地方信号或许会好一些。 走到二楼,果真多出了一格信号来。 “咚咚咚” 声音不算大,可秦默还是听到了这轻微的脚步声好像是在自己上面一层楼。 秦默立马警醒起来,手机飞快地按了一个“1”,手指停留在通话键上,随时准备按下。 半天没有动静。 秦默抿了抿唇,一步一步走上楼去,虽然想克制自己不发出脚步声,可在这异常空旷寂静的走廊里,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咚咚” 又是两声脚步声,似乎有些急促。 没错,就是在这一层。 秦默准确地转向了走廊左侧,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而学校又切切实实死过人,如果不是秦默并不畏惧鬼神之说,换个胆小的来,恐怕早就吓得走不动道了。 可秦默却只是皱了皱眉,捏紧了手机,继续向左侧走廊走去,一边走一边巡视着左右的环境。 走廊右侧是窗,而左侧的一溜宿舍门却都是关的整整齐齐,秦默推了推其中的一扇,没有推动,恐怕是上了锁的。 秦默一路走,一路推着经过的每一扇门,直到有一扇门被秦默轻易的推开。 “吱呀——” 老化的门轴发出的声音让人忍不住齿根发酸,秦默还没来得及向里面看上一眼,门里就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来。 人影上来就用手臂勒住了秦默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拖拽,秦默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两步,脖子被勒得生疼,竟还有精力去打量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 肌肉线条很柔美,手臂很瘦却有力。 秦默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摸索着在那人的手肘处狠捏一把,那人的力气立时松懈下来,秦默又拽着那人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终是把人制服在自己面前。 是个女人,而且秦默还很熟悉。 “秦默!”女人看着秦默的脸很快就反应过来。 秦默却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捡起了刚才搏斗时掉在地上的手机,那头已经接通了沈卓云的电话:“秦默?” 电话那头得沈卓云仿佛又惊又喜,这还是秦默第一次主动给他电话。 “没什么,把你的电话设置成了快捷拨通键,试一下有没有用。”秦默的声音坦然,仿佛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头沈卓云倒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大概是工作太忙,调戏了秦默几句,便任由他挂断了电话。 秦默这才松了口气,不是他有意要瞒沈卓云,只是他要是跟沈卓云说了自己独自一人来调查证据,还遇上了故人,恐怕对方能放下所有工作直接飙车过来。 “沈晴,好久不见。” 秦默这才看着地上的女人,伸出手把她扶了起来,眼底还带着一丝笑意。 沈晴夸张地拍了拍胸脯,站起身来一个劲用左手揉自己的右手臂,呲牙咧嘴:“秦默你这招是什么?捏我一下我这胳膊就又麻又疼!” “跟一个专门练武的师父学的,捏的是你的麻筋。”秦默说。“我要是不捏,你不直接把我勒死了?”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沈晴还是那一头利落的短发这次被保养的很好,漂亮的酒红色看上去亮眼极了,左耳上还有一个水钻的耳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穿了一身极时尚的休闲装,虽然刚刚还被秦默灰头土脸地摔在地上,但是现在明媚帅气的模样跟当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你居然也来了!” 看来沈晴已经彻底休养过来了,秦默还记得当初沈晴那落魄失神的样子。 沈晴笑嘻嘻地问:“你刚才给你沈卓云打电话呢?够恩爱的啊?”六年未见,她还是一样的自来熟,哪怕长相与之前有了差距,对话起来没有半分生涩感。 秦默抬眼看了看她,挺认真的问:“那你呢?最近怎么样?来这里做什么?” “也就那样吧,”沈晴含糊其词。“我回来拿东西的,你呢?” 什么样的东西必须要回来拿?又是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拿?秦默心里似乎忽然有了些数了。他一瞬间就知道现在的沈晴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了,可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晴也不需要他说什么,遇到只是个巧合而已,以己度人,如果自己是沈晴,那最好就这样巧合到底,不要再有任何人来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 秦默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嗯,我也是回来拿东西的。” 沈晴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那……一起?” 秦默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这个提议,又打了个电话给杨方宏,问明白了他房间的号码,直奔杨方宏的房间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了那一份页脚微微皱起的合同。 标准的宋体打印,最后的校长签字处,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秦默一看,果然是“张敬梓”三个字,忍不住有些激动。 沈晴忍不住打岔:“你就找这个?”得到了秦默肯定的回答后,反而不吱声了。沈晴对那合同不感兴趣,也不想要知道那玩意到底是什么,秦默更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到处宣扬。 “去找你的东西吧。”秦默小心翼翼的收起那份合同,对沈晴说。 虽然沈晴要找什么东西,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个数了。

第71章 桎梏

秦默看着沈晴翻箱倒柜半天,忍不住提醒:“你确定东西在这里?” 沈晴找不到东西,目光移到了宿舍的铁架床下,跪坐下来拖出了一个塑料储物箱:“我记得那老妖婆没收东西都是藏在宿舍里的,那么多东西呢,她肯定来不及带走。” 当时学校封的很快,因为涉及到人命关死,教官们也生怕沾上关系被推出去顶罪,一个个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除了值钱的财物大部分东西都被留在了这里。 “会不会她自己给拿走换钱了?” “不会……” 沈晴忽然就没了动静。 秦默一看,沈晴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条项链,是很简单的皮质项链,后面的接头已经生了锈,任谁都不会把这条项链当做值钱的东西。 而项坠则是一个镶了碎钻的戒指。 戒身有些宽,戒面被设计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而那米粒大小碎钻恰恰是眼角落下的一滴泪水。沈晴盯着那枚戒指沉默了许久,双眼空茫茫一片,仿佛陷进了回忆的潮流,那神色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 “走吧。”沈晴收起了戒指,因为刚才的跪坐,玫瑰红的修身长裤已经沾上了灰色的印记,她弯下身来拍打几下,跟秦默并肩走出了宿舍。 “等等,”秦默说,“我要去一下医务室,一起么?” “那一起,”沈晴跟了上来,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里,罕见的沉默了。秦默不擅长搭话,而沈晴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和沈卓云……现在?”在医务室门前,沈晴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还好。”秦默回答,从兜里摸出事先找好的铁丝,专心致志地捣弄起锁眼来。 沈晴神色恍惚了一下:“你们一直在一起?” “不……他最近才找回来。”然后就在一起了。秦默现在想想,两个人似乎随便的够可以,他一直不知道,最初的沈卓云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热情。一见钟情?这个词套在沈卓云身上似乎可笑的够可以。 秦默在锁眼里捅了好几下也没弄开,神色颇有些尴尬——明明姜绍弄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沈晴忍不住拿过铁丝:“我来试试。”可惜不是专业的就是不行,沈晴也没弄开。两人面面相觑,沈晴提议:“传达室可能有备用钥匙,我们去找找?” 秦默摇了摇头:“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原本他想把医务室电脑的硬盘弄下来带走——虽然里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找回来翻翻也无妨。既然弄不开锁,那就算了。 “那陪我聊会再走吧。”沈晴说,“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她指的是当初自强学校这群人。 走廊里霉味有些重,沈晴把窗子拉开,掏出纸巾来吧窗台擦干净,跳起来侧坐在走廊窗台上,一条腿支着,一条腿半空垂着,窗外一阵微风掀起她酒红色的短发。这场景看起来很漂亮,可秦默却莫名觉得有些落寞的意味。 从窗子正好能看到楼下晾衣杆,以前秦默经常把医务室的窗帘被单拿下去晒晒,白色的布料被风吹着飞扬起来,沈晴一直觉得那是整个学校看起来最温暖的景色。 现在的竿子上却已经空空如也。 沈晴盯着窗外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六年了啊。” “你现在怎么样?”既然沈晴说要聊聊,秦默就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唐突了。 沈晴咧嘴笑了笑:“还能怎么样?也就这样过了。” 秦默敏锐的注意到,沈晴身上的饰品不少,项链手链耳钉发饰,可偏偏就是十指上干干净净,代表着任何意义的戒指都没有。 六年过去了,沈晴二十六岁。 她的父母双全、家庭和睦,她的朋友众多,她的生活静好,除了一个爱人,她似乎什么都有了。 没有人歧视她的性取向,父亲不会指着她的鼻子呵斥,母亲也不会再痛苦难当地掉眼泪,她不会再被人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来治疗她的性取向。 她已经可以在同学聚会时,跟于娟心境平和地聊上那么一两句,说一说最近的工作,最近的生活——甚至是最近的男朋友,仿佛她们确实只是旧时好友,仿佛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从不曾存在过。 直到一年前,于娟终于走上了婚礼的殿堂,据说肚子里还有一个两个月的生命。她却还能笑着结果请柬,道一声“恭喜”。 直到她远远看着于娟披上婚纱的时候,她才能想起来,原本她和她,都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当初喜欢的也未必是女性,而仅仅是彼此而已。 可现在,于娟已经可以对当初释怀,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白头到老,可她已经没有能力再爱上任何人了。 沈晴从兜里摸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点燃了,把烟雾深深的吸入肺部,又缓缓吐出,这才觉得有了那么一丝丝虚幻的暖意。隔着烟雾,她能看见秦默那模糊了的长相,斯文温和,比几年前那个瘦瘦弱弱的白斩鸡好看多了。 她最狼狈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男孩子在她的身边,没能给她一句安慰,还要请她帮助他们逃出去。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这时,秦默问她:“你还没走出来么?” 她只能自嘲笑笑:“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辞了空姐的工作,自己开了一家小店,赚着可有可无的钱,炒点股票,没事泡泡吧,应付应付家里人介绍的相亲。一切都跟她当初设想的一样,可唯独少了最初的那个说好要相伴一生的人。 她相亲对象流水账似的换,二十六岁对别人来说只不过是个略大了一些的年纪,没有男朋友最多是被人说说闲话,可熟悉她的母亲却开始有些警觉了:“阿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 她没必要撒谎,点了点头,哪怕过了六年,她对自己的母亲依旧有着隔膜,年少时亲密的母子关系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对心思复杂,彼此爱护,却依旧拘谨试探着的两个女人。这依旧是她的母亲,她依然敬爱着她,可却再也无法信任她。 母亲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肯定,神色竟然有些失措:“怎么会这样……就没有合适的么?”老一辈的想法就是这样,什么情情爱爱,都是年轻人一时的玩乐,电视剧里赚人眼泪的把戏,在一起,为的不过是一个合适罢了。 她摇了摇头:“可能有,我不想跟人家过,真要硬凑一起,也是早晚得离。”她一想着要一起过日子,就情不自禁地觉得没劲,觉得可笑,这样还要怎么在一起呢? 母亲的神色有些灰败:“你这样,老了该怎么办呢?难道你要孤独终老么?”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老了再说吧。 没说出口的是,指不准我就死在二老的前头了呢?也未必是孤独终老啊。可这话说出来估计是要挨骂的,她也就咽回肚子里了。 她是真不在乎老了以后怎样。 现在的她只不过就是这么活着而已,老了以后,恐怕也就这么活着而已。 后来她做饭时,似乎听见了母亲的喃喃声:“早知道你这样……” 早知道又能怎样呢?她并不是为了赌气,为了让母亲难过,才这样拒绝一个又一个的相亲对象的。她已经过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龄段了,她能明白母亲当年的心情,也能明白于娟的放弃。 只是她所有的爱,似乎都在年少时那一场爱恋,那一个人身上用光了,再之后的人,无论多么优秀,多么美丽,都无法让她的心情为之动荡。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生起想与之度过一生的念头,哪怕仅仅是为了合适而在一起的念头,她都不曾有过。 还记得两个人恋爱时,她总是喜欢把自己摆在要承担更多责任的那个位置上,因为她认为自己比于娟坚强,可最后她才发现,于娟要比自己坚强的多,自己才是真正走不出、放不下的那一个。 那天店里来的女孩夸赞她:“老板你的手真漂亮,跟手模似的,以后结婚了戴戒指一定漂亮。” 就这样无意之中的一句夸赞,却让她忽然想起当初跟于娟曾经一起买过的对戒,原本只是看好了,就买下来了,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可她年少时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是她一次又一次握着这戒指,念着于娟的名字熬过来的。 后来那戒指哪去了?因为学校是禁止女生佩戴饰品的,所以她把戒指穿在项链贴身带着,结果一个不小心被教官看到,还是没收了。 原来自己记得这样清楚。 不想起来,也就那样了,想起来,她心里却跟发疯了似的想着那枚戒指,仿佛找回戒指就能找回那捏着戒指时安心的感觉。 可直到她方才看见戒指的一刹那,她无比清晰地明白了,如果现在有人再来问她一句,你是否还喜欢于娟,那她会给出一个最为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依旧深爱着一个人,无法自拔。 年少时的桎梏,就这样锁了她六年,或许还要锁她一辈子。

第72章 醋缸子发作

沈晴的烟瘾不大,抽烟只不过是心烦意乱时的一个习惯罢了,抽了两根就停了下来,然后换上一张笑嘻嘻的脸,邀请秦默有空来找自己玩。 秦默看了看沈晴递过来的名片:黑底烫银字,字体瑰异,内容却异常朴素,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酒吧的地址。沈晴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着向他解释:“这是我跟朋友合开的一家酒吧,客户群体比较特殊,驻唱乐队很棒。你没事来玩玩,给你打折——当然,别告诉沈卓云。” 秦默几乎立时就明白了,沈晴开的说不定是传说中的gay吧。 确实不告诉沈卓云比较好,秦默把卡片塞进了兜里,冷不防沈晴揽住了他的脖子,看上去像是拥抱一样,却在他耳边悄声问:“你来找的是什么?” 秦默一愣,随即就明白自己肯定瞒不过沈晴:“合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晴松开他的脖子,倒退两步站稳,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秦默,如果你有困难需要帮忙,可以来酒吧找我谈谈。” 秦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沈晴的意思。 “那我们有空聊。”沈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风掀起外套一角,露出纤瘦优美的腰部,让人莫名觉得这背影有些过分的潇洒,仿佛下一刻就会毫无眷恋地消失在视线远方。 ※※※ boss最近内分泌失调了。 林秘书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沈卓云面带微笑地注视着部门经理走进办公室,然后用一张淬了毒液一样的嘴,把那群早已修炼成精的老东西说的无地自容,再把企划案全盘扔了回去,告诉他们再有下次就收拾包袱直接滚蛋。 明明前两天他的心情还算不错,可没想到这几天就晴转多云,把秘书团的小姑娘吓得战战兢兢,倒水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当然,从外观上看,沈卓云依旧是一个笑如春风拂面的英俊男人,可早已修成火眼金睛的林秘书却能看出来,他周身隐隐笼罩着的黑气。 秘书团的小姑娘们挺不住了,忙着来找林秘书诉苦,她倒也有自己的办法,趁着boss喷火摔企划案的空档,悄悄地绕去了员工休息室,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小姜。” 姜绍正自己跟自己打台球呢,看见她来了也不放杆子:“怎么了?林大美女?” “boss他这是……”林秘书知道姜绍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口风严,也算忠心,虽然顶着一个司机的名头,但大多处理沈卓云的私事。关于沈卓云的事情,只要不涉及机密,问他准没错。 “这不是最近沈哥的叔婶么……”姜绍欲言又止,“走了一对又来一对,这对还是名正言顺有股份的,处处倚老卖老,还想坑沈哥……” “别说这个,我比你清楚。”林秘书翻了个大白眼,商务上的事情她比姜绍清楚多了,在她看来,沈卓云那一对极品叔婶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在他们之前可有一对厉害得多的,借着抚养权差点把公司搬成了空壳,可最后还不是吃了多少吐多少,背着一身债务跳楼了? “其他的是真不能说,”姜绍在自己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链”的动作,嬉皮笑脸下却隐藏着那么一点慎重的意思。“你要非要知道,那就是最近沈总跟岳父闹矛盾了,你们这群丫头片子还是躲着点。” 岳父! 林秘书那神色活脱脱跟刚被雷劈过似的,boss有岳父?不,重点是,沈卓云居然有女朋友? 平心而论,沈卓云那皮相确实不错,人又年轻,国内能找到几个24岁的集团董事长?李嘉诚20岁还是个总经理呢。哪怕沈卓云是从父辈手里继承的财产,可能从那一对极品叔婶手里把集团弄回来,就值得钦佩——即使手段着实狠辣了些。 有钱,有能力,又年轻,最重要的是脸还好——谁没看过那么一两本言情小说?秘书团一半的小姑娘都做过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美梦,可还没等她们的美梦开始,就先被泼了一盆冷水,直接把一颗炙热少女心给冻成了冰坨子。 沈卓云是天生的心冷嘴贱,还有那么一点龟毛,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就可以直接拎包袱走人,对着再如花似玉的脸都能张得了嘴把人骂的体无完肤,还面带微笑不说一个脏字。除了合作对象,林秘书就没见过他对谁和颜悦色言辞温和过。 毒舌这毛病放在小说动漫里那都叫萌点,放在现实落在自己身上那就只能用可怕来形容,别的不说,秘书团的小姑娘没少被训后哭得死去活来,最后不是自己辞职就是犯错太多被辞退,留下来的那都有一个千锤百炼的金刚石心。其他部门还都羡慕她们这群秘书团的姑娘,而秘书团只想哭给她们看。 有本事你们来试试啊! 说好的boss只会泡妞啪啪啪呢?这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林秘书跟姜绍还说过这个问题,姜绍挑眉歪嘴斜视着她:“你一定没见过沈哥拎着人脑袋往墙上磕的时候。” 林秘书当场就呆了,感情boss不但文斗了得,武斗的技能点也是满的。 就沈卓云这样一个人,林秘书曾经以为这人肯定是要孤独终老的,哪家姑娘真敢嫁给他,那要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钱。 现在姜绍却说沈卓云有岳父?林秘书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这头林秘书刚晃晃悠悠地从员工休息室里出来,就看见新来的小姑娘神神秘秘地冲她使眼色。 林秘书抬头一看,一个身材修长清瘦的青年正踏进沈卓云的办公室,穿了件挺文艺范的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修身长裤,侧脸一晃而过,依稀见得那五官温和精致。 不像是集团的人。林秘书忙低声问道:“这是谁?” “不知道,boss让放进来的。”新来的努了努嘴,“难道是总裁挖角来的?” “不像。”林秘书摇了摇头,却不敢往深里想。 这头秦默进了沈卓云的办公室,把合同放在沈卓云的桌上,问:“凭这个能判定张敬梓是学校的所有人么?” 沈卓云盯着那合同看了半天,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你自己去的?”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关,秦默揉了揉头发,“嗯”了一声。 下一刻,沈卓云就拽住了他想抽离的手,冷着一张脸:“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秦默皱眉,实在不想跟沈卓云再讨论这个问题,他一直在努力避讳着沈卓云对自己那异常的掌控欲,减少两个人的摩擦:“我去了都回来了,你跟我说能,或者不能。” 沈卓云似乎也意识到了秦默的意思,沉默了片刻,说:“秦默,我们的证据不够。” 秦默抿紧了唇。 “如果你想跟乔国富打官司,那一个杨方宏就能压得他死死的不能翻身,但是如果是想弄倒张敬梓,必须有足够多的证据,压到他根本翻不了身。”沈卓云皱着眉说,“合同,视频,杨方宏,还有那个女人,只有这些还不够。” 秦默忽然说:“如果加上当初受害的学生呢?” 沈卓云抬眸,却听到秦默低声说:“我遇到了沈晴,她说有困难可以找她。” 沈卓云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睛,揪着秦默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眼前,声音咬牙切齿:“你跟她说了?秦默,我怎么不知道你心这么大?是个人都肯信任?” “是她……唔。”自己猜到的。 这话来不及说,就被沈卓云封在唇畔。 “嘭——” 秦默上半个身子都被拉到了办公桌上,手臂跟实木的办公桌撞击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文件纸张被碾压着的细碎声音。 沈卓云捏开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的双唇张开,舌毫不客气地扫荡着属于自己的领地,一寸一寸确认着自己的所有权。 这姿势让秦默难受的很,亲吻间喉咙不自觉发出了轻微的哼声,反倒刺激了沈卓云的神经,试图把人拉的更近了一些。 “boss——” 秦默似乎听到女性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女人惊恐的神色,耳边余下一声:“抱歉!” 门被关上了,秦默一把推开沈卓云,耳根已经红透了:“沈卓云,你他妈不要脸我还要。沈晴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你到底跟她吃什么干醋!” 沈卓云从桌子后站起身,手沿着秦默的锁骨一路滑到腰际,从他的裤兜里夹出了一张名片来,连内容都不看,只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说我吃什么干醋?” 沈卓云怎么会知道这张名片? 秦默呆滞了片刻,随即立马明白了。 “沈卓云,你监视我。” 沈卓云一点点把那张质地硬实的名片揉成了团,目光幽暗:“看着你都能勾搭到gay吧去,不看着你你是不是转身就跟别人跑了?” 又来了。 秦默头大如斗,原本知道沈卓云监视自己的时候,他是有些愤怒焦躁的,可竟然一点点平静下来了,他盯着沈卓云的眼睛问:“沈卓云,你监视我多久了?” 沈卓云没说话。 很好,看来是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我们好好谈谈,你到底在不放心什么?”秦默永远有办法跟野兽一样的沈卓云沟通。“你明知道我跟沈晴没什么,答应跟你在一起我就不会走,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监视我?” “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第73章 占有成瘾

你在害怕什么? 秦默紧紧地盯着沈卓云,似乎想看清沈卓云真正的想法。 如果他们当真要就此纠缠一生,那么他愿意尝试着去接纳沈卓云的一切,无论是他光鲜的一面,还是他阴暗的一面,甚至是他的扭曲和病态,秦默都愿意去尝试着一点一点接受。 这是他对伴侣的态度:无论沈卓云是一个怎样的人,他都愿意全盘接受。 “我在害怕什么……”沈卓云轻笑出声,一步一步逼近了秦默,牵起他的手,缓缓放在自己胸膛上,让他感受自己温热皮肤下富有节奏的跳动。“不如换我来问你,秦默,你能纵容我到什么地步呢?” 他摩挲着秦默的手心,又沿着细嫩的手腕内侧一点一点抚摸上去,低沉的声音就这样落在秦默的耳边:“你能允许我这样抚摸你么?你能允许我永远监视你么?你能允许我在床上干到你哭出来么?” 你能允许我把你锁在床头,一次又一次地命令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人么? 我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你发现,这块皮肤下的心脏,早就从里到外开始腐烂,滴着肮脏的脓水,每时每刻都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还是我害怕你发现我所有隐晦肮脏的心思,并为此而将我厌弃? 或许不是。 沈卓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占有欲旺盛似乎是天生的。又或许很多孩子都有过这样的一个阶段,对于想要的东西拼命争夺,不顾他人感受,万一得不到就宁可毁掉。 随着年龄增长,这样一种占有欲会一点一点消退,得不到的很快就会忘掉,甚至即使自己喜欢,也会视情况而退让。 可偏偏他的占有欲没有半点消退,只是想占有的东西慢慢开始减少,那异乎寻常的占有欲也一点一点埋进了灵魂深处。他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与别人不同,但这没有让他的想法有任何改变,反而只是将自己的外表伪装得跟大家一样满不在乎: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那就彻底毁灭。 沈卓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过年总是亲戚聚在一起的,父母在,叔婶还没有撕破脸皮,最多是转弯抹角的借钱求办事,带着孩子去他家,也能热闹上一阵。 堂兄看上了他的玩具火车,死皮赖脸地拿去玩不肯还他,举得高高的任他跳起来也够不到。 于是他抡起拳头和大他三岁的堂兄扭打在了一起,堂兄最先干嚎起来,明明没有一滴眼泪,却哭得惊天动地,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大人们听到声音纷纷赶了上来,看到在地上抱着他的玩具嚎啕大哭的堂兄和怒气冲冲的沈卓云,只当做小孩子之间玩闹,并没有太过在意,可堂兄却抱着那玩具火车不肯撒手。 “那是我的。”沈卓云没有哭,眼睛只盯着那一辆玩具火车不肯移开视线。 “我要火车……我要火车!”堂兄无理取闹似的哭嚎着,显然这一套他在大人面前已经玩的极溜,只见婶婶讪笑着向母亲说:“卓方也真是的,怎么能抢弟弟的玩具?唉……也是我们管教不严,条件不好,连个玩具都没给孩子买,孩子眼皮子才这么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母亲只能蹲下身子,开口对沈卓云说:“卓云,把火车让给哥哥好不好?” “那是我的。”沈卓云盯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妈妈以后会给你买更大更漂亮的火车,”母亲笑着哄他。“你看,哥哥都没有什么玩具,你把小火车让给他好不好?” 年幼时的沈卓云还不懂得人情世故,但他只知道母亲已经不再向着他了,他的小火车要被人抢走了。 于是沈卓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堂兄面前,似乎想说什么。 “我要火车!火车给我……”堂兄依然在干嚎着,可沈卓云就是觉得,他的堂兄似乎正得意洋洋地嘲讽着他。 “啪”沈卓云重重地拍了堂兄一巴掌,把堂兄抱着火车的手打开,飞快地抢过小火车,从二楼楼梯狠狠地摔了下去。 玩具火车被摔得支离破碎,沈卓云感觉自己狠狠地除了一口气,一张包子脸得意洋洋地盯着堂兄,却冷不防被母亲看到了母亲变了的脸色。 当天晚上客人都走了,母亲来到沈卓云的房间里,试图纠正儿子:“卓云,你今天怎么能摔碎自己的玩具呢?” 沈卓云皱着一张包子脸:“因为他抢我的火车。” 母亲觉得这是孩子成长时必要经历的一个问题,只要谈话就能很好地解决,于是她引导性地询问着沈卓云的想法:“他抢你的玩具,你就要摔碎自己的玩具吗?” “你也想把火车给他,”沈卓云的锐利出乎母亲意料之外。“你要我把火车给他,所以我就把火车摔了。” 母亲纠正儿子:“你看,如果你把火车给了哥哥,那至少火车还是完整的,你还可以继续跟堂兄一起玩火车,但是如果你把火车摔碎了,你和哥哥就都没有东西玩了,对不对?” 沈卓云似乎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敷衍性的。 当时他在想什么呢?大概是:他看着堂哥得到了火车,会很生气,那还不如把火车毁了,这样堂哥就得不到他,自己也就不会不舒服了。 这样一种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一直持续到父母意外车祸死亡,这让他感受到了真正可以称之为撕心裂肺的痛苦,对毁灭这个词产生了真正的畏惧。 不直面死亡,永远不知道死亡的可怕,报纸上的死亡人数永远是一个呆板的数字,书籍上对死者的形容也只不过是一行一行信息的传递,只有真正面对死亡,面对毁灭,才会发现这件事的可怕。 可他的占有欲依旧没有消失。 “卓云啊,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会害怕吧?”婶婶的笑他经常看到,以前在赞叹母亲首饰漂亮的时候,她都是强挤着这种丑陋的笑脸,违心地称赞着。“叔叔婶婶陪你一起住好不好?还可以带你弟弟来陪你玩。” “我不害怕。” 十六岁的沈卓云试图强硬地拒绝叔婶入住自己的家,可单单凭着“监护人”三个字,他就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叔婶带着大包小卷住进了属于他的家里,用他们肮脏的手指触摸过每一寸属于他的领地,他甚至每呼吸一次房间里的空气都感到痛苦和愤怒。 自己的东西,如果终究要被抢走,那还不如现在就毁掉。 明明是幼稚而不可理喻的想法,却在他的脑海中生根发芽,肆意生长,直到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所以,他真地动了手,趁着叔婶熟睡,点了火烧掉整栋别墅。 可惜叔婶一家人逃了出来,并且报了警,很快就查到纵火者是他,他第一次进了少管所,管制半年,刚出来没多久,又被送去了自强学校。 有人失去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可他正是因为曾经不停的失去,才越发地想要抓牢,想要彻底占有。 在学校时对秦默的情感,却在之后六年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深入骨髓,越是得不到,越是距离遥远,就越奢望,知道这个人的重量在他心底一点一点加重,重要到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他。 而伴随着着炽烈情感的,就是他那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重要到秦默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丝都必须是属于他的,哪怕被人触碰到一丝一毫,他都会感到痛苦和愤怒。秦默跟别人的每一次交集,都会让他产生摧毁的欲望。 想要折断他的脊梁,敲碎他的自尊,折磨他的躯体,亲手摧毁掉他所有的理智,完完全全占有他整个人,让他无法再注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无法再同任何人有交集。 他无比恐惧着毁灭带来的痛苦,却又抑制不住自己病态的欲望,他每一刻都在恐惧着那疯狂的欲望占据自己的大脑,可却似乎又隐隐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秦默的手里正攥着一条束缚着凶兽的锁链,那头凶兽随时都有可能挣脱脆弱的锁链反噬到他。 沈卓云把秦默一点一点拥入怀里,手抚摸着脆弱的后颈,又沿着腰线一路抚到了柔软的腰际,冰凉的手指钻进了衣服,像是一条毒蛇一样一寸一寸在他的躯体上游移。 “秦默,别让我毁了你。” 仿佛是祈祷,又仿佛是威胁,沈卓云把秦默的回答埋没在了自己唇舌之间,他一点一点吸干了秦默所有的空气,看着他因为缺氧眩晕而整个人瘫软在自己的怀疑,双眼越发的幽暗起来。 他离开了秦默的唇,咬住了他微红的耳垂。 “我们来做吧。”他说,“我已经等得很久了。”久到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心底肆意滋长的肮脏欲望,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强制欺压,却一次又一次地放弃。 秦默没有回答他,只有微微的喘息声,和紧贴着他的、起伏的胸膛,告诉了他又感觉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沈卓云缓缓勾起一个无声的笑。 我在害怕什么? 或许我在害怕毁了你。 可我又如此地想要……彻底摧毁你。 一万次地告诉自己,我深爱着你。可事实上却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爱,还是那最阴暗的占有欲望。 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只有对你,永远也不可能放弃。

第74章 服务器攻防战

晚十一点三十分,秦默准时地坐在了自己台式机前,衣衫整齐得过分,眼神却有些飘忽,明明下身隐隐地感到不适,却碍于坐在沙发上大爷状看书的沈卓云,只能维持着自己端正的坐姿。 一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没事人一样的沈卓云,秦默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想起昨天在对方办公室里的放纵,那简直是秦默有生以来最为放纵荒诞的经历,甚至在现在想起也会觉得无比的窘迫和尴尬。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这个人压在身下,被肆意的撩拨,直到整个人都被对方掌控,露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原本对情爱的印象只是浅尝辄止,可昨晚却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印象,他和沈卓云原本就复杂混沌的关系,似乎隐隐多了一丝暧昧的情欲味道。 而越是这样,秦默的预感就越是强烈,沈卓云不会放手,而他不能放手。无论究竟是何种情感,秦默的锁链不仅锁了沈卓云,也困住了他自己,逃不脱,解不开,只能就此纠缠一生,再无分开的可能性。 一切纷乱的思绪停止在聊天工具开启的前一刻,秦默带上耳机,点开了语音频道,手里的鼠标和键盘清空了他脑海里所有多余的杂念——这是属于他的战场。 “大神。”耳边响起了男人粗砺的声音。“我是lk。” “我是……”秦默顿了顿,“我是匿名。” 后面三个人依次报了名字,其中一个是年轻女孩的声音,这倒让秦默有些惊讶,黑客他见过不少,但是戴黑帽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各自的擅长领域秦默事先就已经知道,甚至他这次战术的一切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秦默简单地把战术重新重复了一边,语气平静:“我们只能这样取巧争取时间,至于之后,只能看我们的水准了。” “那是只能看大神的水准了!”唯一的女孩子似乎异常的活泼兴奋,“大神,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超级好听!” “没有。”秦默愣了一愣后回答,事实上他的声音因为年少时候没轻折腾,所以一直带着那么一点沙哑,也没有人会觉得好听。 “就是那种很特别的,有一点哑但是很磁性的声音!超级有禁欲冷淡的感觉嗷嗷!”女孩像是一瞬间打了鸡血一样。“简直是男神音啊!大神你会不会唱歌!好想听嗷嗷!” “咳……那个,小晨有点……大神你习惯就好。”lk的声音有点无奈,事实上“大神”这个称呼还是他跟小晨学来的。 但是因为有女孩子的声音,频道里的紧张气氛确实冲淡不少,秦默老老实实回答:“不会。” 果不其然,麦里响起了一声哀嚎,秦默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微微抬头,却看到了沈卓云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笑意微僵,飞快地别过头去,面皮竟然有些发热。 “大神,要开始了。”lk低声说。 “嗯。”秦默淡定地调出自己最常用的工具,这次服务器攻防战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事先考察对方服务器,把自己的编程能力尽可能放大,来弥补自己在网络入侵方面的短缺。 屏幕右下角 12:00。 “小晨,开始。”秦默轻声说。 “yessir!”小晨应了一声,事实上她能被挑进这五人小组也是有原因的,小晨本身的攻击能力和破解能力都不算强,但是她的肉鸡几乎是遍布全世界,虽然质量都不高,但架不住数量多的可怕,连秦默都叹为观止。 而秦默的第一步就是让小晨操控大量的肉鸡堵住通往自家服务器的路。 想轰杀到服务器崩溃?先能通过她那可怕的围殴再说吧!小晨信心满满地堵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而其余的人则由秦默带领着直奔敌巢。 沈卓云的心思一早就不在书上了,他干脆抛开了看了一半的书,专心致志盯着秦默的脸发呆。 秦默在战争打响之后就没有分给他半分注意力了,平时凉薄淡然的双眼在这时候居然异常的专注,甚至在眼底逐渐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按原计划进行,lk你掩护我。”秦默的声音在这时似乎有一种稳定军心的能力,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原本异常紧张的几个人都能得到片刻的平静。 频道里五个人的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秦默的手速最快,声音却也最轻,电脑上飞速闪过一段又一段的代码,而秦默还在不停地调出各种各样的工具。 “艹,”lk愤愤地骂道。“又是死路。” “继续。”秦默的恶意代码还在一段接着一段运输过去,他原本就想到过对方会对服务器进行改造,没想到对方改造的这样彻底,他们已经第三次走进了对方算计好的死胡同里了。“小晨,还能顶住多久?” “十分钟……”小晨也没了原本跳脱的语气,嘴里低喃着。“大神……对面是lucifer。” “我靠!”“真的假的!?”“开玩笑吧?” lucifer是最近风头最劲的一个黑客,接连公开了几个大学的内部资料,据说正在被国外追查当中,却已经没有销声匿迹,行迹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知道。” 秦默吐出来的三个字把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神知道?还有信心带着他们去跟人家对轰? “顶住。”秦默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你们继续,lk你集中对方2号轰炸。” 不对。 秦默抿紧了嘴唇。 虽然是服务器攻防战,但是对方根本没有在自己服务器里留下任何一个人,难道真的有足够的信心,比他们先一步赢得这场战争。 他一定是漏掉了什么。 秦默调出之前的数据流,飞快地阅览着,忽然一僵。 “他们有两个主服务器。”秦默飞快地说了一声。“你们继续,我去。” “两个?这群龟孙子!”lk不假思索地便相信了秦默的话,集中火力全力输出,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那头小晨已经在告急:“大神,我快挡不住了!” “转守为攻,”秦默没有被急促的气氛影响,已经沿着一条看似死角的路潜入了另一个服务器。“能杀多少算多少。” “干干干!”lk没好气地说。“小晨你上!把这群黄毛子轰成渣渣!什么路西法!劳资还是如来佛呢!” “好!” 看似穷途末路的危机下,几个人竟然越发激动起来了,一顿狂轰滥炸,竟然也削减了对手不少的战斗力。 秦默测算了一下,自己留在服务器的陷阱至少能拦住他们十分钟,这十分钟,自己必须要拿下这个被隐藏的二号服务器。 “我阵亡了。” 小晨忽然从另一个账号里发出了声音,显然是原本的机子已经彻底被轰杀占领,声音有些低落。 “做得很好。”秦默手上动作不停。 “嗷嗷!大神说我做得好!”小晨下一刻立马弹了起来,透过网络大声喊着。“大神加油!” 弱点在哪里? 秦默皱着眉,避开一个又一个或明或暗的陷阱,终于找到了一处被隐藏的极为巧妙的薄弱点,试探性地发出了攻击。 没有反击! 这里竟然是被漏掉的一处么?秦默觉得自己运气已经好到极点了,调出工具向这一处发动了全面的进攻,耳机微微有些歪掉,刚想伸出手去调整,却已经有人替他做了这个动作。 秦默一愣,这时才发现沈卓云已经站在自己旁边了,动作不由的一顿。 “大神,我们拦不住他们了。”lk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但是我们轰掉了对面两个人。” “我知道了。”秦默竟然微笑起来,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要比拼的,就是他的速度和对手的速度了。 秦默忽然觉得自己难得有了些热血沸腾的感觉,一直以来他在网络上孑然一身,即使入侵也旨在不断磨练自己的技术,即战即走,可这一次不能后退的战争竟然让他生出了好胜心。 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战胜,想知道自己是否足够强大。 他其实也是渴望着认同和力量的。 十分……八分……五分…… 预定的时间一点点流逝,秦默的手速已经飞飚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值,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消失,只剩下计算机里的数据流和脑海里大量的计算结果。 “成了。”秦默那冷静的神色里带着隐隐的激动。 “大神?你成功了?”lk的声音传来。 秦默飞快地调出自己一早编写好的病毒,从撕裂的缺口里扔进了对方的服务器——他把这病毒叫做“瘟疫”,可以急速破坏掉整个服务器。 “嗯。”秦默微笑起来,听到了频道里众人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对手停止了入侵,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服务器已经被摧毁占领的消息,过了一会,lk说对手提出要跟秦默对话。 “他们知道我?”秦默皱了皱眉,耳朵被耳机夹得有些发疼,摘掉了耳机,刚想活动一下发酸的肩颈,却被一边的沈卓云俯身吻住。 网上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那么认真起来的秦默,对于沈卓云似乎有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忍不住想要破坏掉他的专注,把他所有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的诱惑。 秦默瞪大了双眼,唇舌被纠缠着发出了“啧啧”的水声,音响里还传出了lk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啊……大神?大神?人呢?” 他的麦克还没关! 秦默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沈卓云按住了后脑,舌更深入了一些,强迫他发出含糊不清的挣扎声。 “大神你不说话我就拒绝他们了啊……什么声音?” 秦默耳根立马就红了,刚想伸出手掰开沈卓云钳制着自己的手,却听到了音响里传来极为剧烈地恶作剧爆炸音效,自己的电脑屏幕已经完全黑了。 【y】

第75章 师弟

秦默几乎立刻变了脸色,一把推开了沈卓云,此时他的电脑屏幕居然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为了向他打个招呼而已。 只有聊天工具图标上的小喇叭不停闪烁,秦默鼠标准确地将对话框点开。 andy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秦默目光一凝,点击了确定。 沈卓云倒是不太介意自己被推开,看明白了留言的含义,挑了挑眉询问:“你认识他?” “大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自己熟识的故人。 秦默极快地点出对话框,下一刻对话框里就跳出了一行标准的宋体字。 【阿默,我就说你会喜欢一个男人的】 【当然,我说的不是你现在身边这个男人,亲爱的,跟我在一起吧】果然是他。 秦默的脸黑了,这才想到对方刚才侵入并控制了自己的电脑,恐怕已经从摄像头把刚才那一幕收入眼底,顿觉自己已经丢脸丢到火星去了。 沈卓云在一旁盯着屏幕,几乎立时就露出一个冷笑来,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秦默电脑椅的扶手,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阿默?” 秦默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尊活佛,再想想网络另一端那人的不正经程度,只感觉头疼欲裂:“我一会跟你说。” “好,我等着。” 如果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那么他应该怎么惩罚他呢?沈卓云眯起眼睛盯着秦默白皙的后颈,光明正大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我的伴侣,安迪,你最好说清楚,你为什么会攻击我?】对付这个肉麻当有趣的家伙,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根本不要理会他那些奇怪的台词,用最简洁直白的方式跟他对话,否则就会被这人的话题带跑偏,并且一直纠缠不清。 安迪倒是没有半分隐瞒,简单地打字解释了一下,秦默才知道对方论坛的lucifer其实是他的学生,自己的师侄。安迪在网上游荡,正好遇到了自己学生别人互相轰炸,来凑了凑热闹,没想到学生的对手却是熟人。而他所做的,也仅仅是在秦默全力攻击服务器的时候悄悄潜进了他的电脑,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而已。 【不过就算没有遇到你,我也打算最近找你聊聊。】安迪却在最后补充了一句。【你有麻烦了,是么?】秦默一愣,却忽然联想到上次那毫无痕迹,只留下了一封恐吓信的入侵者。 安迪用一种咏叹的口吻说【天哪,如果不是来了华国,我根本不知道你竟然欠了这样一屁股烂债。】秦默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最后还是把编辑框里的文字发了出去:【上次发恐吓信的是你?】如果说安迪有什么渠道知道他的麻烦,那么就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安迪那边的回复异常夸张:【是的,阿默,你现在太危险了,如果你愿意将灵魂出卖给我,我愿意带你私奔到世界边缘。】…… 最近他又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么?或者动漫? 【不必了,谢谢】秦默一个一个字敲上去。 【将肉体出卖给我也是可以的】 …… 秦默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去看到身后沈卓云的脸色了,如果再不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这个人,恐怕要解决的问题就会从安迪变成自己。 秦默飞快地把自己得问题都敲了出去:【你现在在帮谁做事?】【帮谁?那个叫什么?堂兄?表兄?大概就是类似的东西吧】那头的回复简直随意到家了,最后却跳出了一行字【啧,阿默,你在害怕你身边的男人么?】他竟然还没有撤出他的电脑! 因为沈卓云在旁边的原因,秦默根本无暇分心去检查自己的电脑,没想到对方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撤出,甚至有可能一直在接着摄像头窥伺着自己和沈卓云,他第一次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糟糕感受。 【东方男人的尺寸真的可以么?】 这一句话一出来,秦默原本就黑了的脸直接变成了青色,紧紧抿着嘴唇狠狠敲击键盘:【从我的机子里滚出去】说着秦默直接调出工具准备强制性驱逐。 【ok!ok!让我再说一句,你在d市对么?我两天后会来找你,等我。】他没有得到答案的机会了,秦默已经直接开始了反击,向来攻击方式沉稳的秦默第一次采用了狂轰滥炸的手段把他赶了出去。甚至一路反侦查到他的机子里,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扔下了几枚炸弹病毒,光是清理这些病毒就足够让他手忙脚乱一阵了。 【好狠的心啊……】 他还来得及把这句话发出去,下一刻,他的机子就彻底瘫痪掉了。 而秦默则只能关掉电脑,转身面对沈卓云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一时之间有些语塞,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是我的师弟。”秦默酝酿了半天,还是决定简要地介绍一下这个人的存在,毕竟他要在两天后来找自己,与其让沈卓云之后再爆炸,不如现在把事情说明白。“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成名多年的黑客大师,他有两个徒弟,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安迪。” 事实上收下他们两个纯粹是因为大师似乎迷上了奇怪的中国电视剧,发现高人总是要收那么一两个徒弟来继承衣钵的,而大师在网上游荡许久,最后锁定了身为华人留学生的秦默,和自小长在m国的混血儿安迪。 大师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指点他们过后就算是有了师徒名分,满足了他的高人梦想也就继续在网络上游荡了,他跟安迪在一个城市倒是偶尔会相互切磋交流一下,甚至还能约出来吃个饭之类的,时间久了也就熟了。 他跟安迪的擅长领域不同,他本人更擅长程序的编写,病毒和工具的制造,而安迪则更擅长网络入侵一些,真要说谁的技术更加厉害,他们还没有切实的较量过,大都是点到即止,随便玩玩。 归根结底,是因为秦默很少会有好胜心这种东西,而安迪则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上次的恐吓信,应该是他发过来的。他跟我不一样,他经常被雇佣。”秦默说,“事实上他作为一个黑客名声有些不好。”岂止是名声不好,说句难听的那就是臭名昭著,他甚至在网上有一个外号,他们叫他犹太猎人安德鲁。 但是他怎么会被雇佣来做这样低级的事情呢? 沈卓云的电脑技术秦默最清楚,充其量也就是会用而已,而给沈卓云发恐吓信居然要用到安迪,这根本不合常理。 看来一切都只能等到安迪来的时候再问了。 秦默心里想着这些,却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沈卓云的脸色,他对沈卓云的关注似乎越来越多了。 沈卓云却面不改色地坐着:“他是同性恋?” “他只喜欢长得不错的男人。”秦默点了点头:“他那些话对谁都说。” 在秦默看来,安迪的话未必有什么深层含义,只要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安迪都能深情款款地说出肉麻恶心得台词来,只要不理他,他自己就会恢复正常。可问题是,这件事秦默知道,沈卓云却未必相信。 沈卓云说:“在两天后,一个说要带你私奔到世界边缘的男人即将抵达d市,而你要求我相信其实他对我并没有任何威胁?” 秦默只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沈卓云低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不会。 “怎样才会相信?”秦默有些无奈,沈卓云本身就是一个醋缸子,之前连沈晴的醋都能大吃特吃,现在换成了安迪——他想想昨天在办公室的欢爱,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对你经常说那些话?”沈卓云的眼睛里似乎永远隐含混沌一片,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得到秦默肯定的回答后,沈卓云问:“你对我说一次,我就相信你。” 说什么? 秦默想想安迪经常对自己说的那些台词,再想想这些话要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忽然觉得沈卓云相信与否都无所谓了。 “哦,他怀疑东方男人的尺寸问题是么?”沈卓云面带微笑,状似不经意般提起,一只手却沿着秦默的腰线一点一点向上抚摸。“我们可以再试一试——体验一次。” 秦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十分钟,对方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根本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没的选了。 秦默僵着一张脸,一字一顿:“我、带、你、私、奔、到、世、界、边、缘!” 沈卓云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去,秦默刚一过去,就被整个都抱在了对方的腿上:“昨天我们在做的时候你不是这种语气,要我帮你回忆一次么?” ! 忍字头上一把刀。 现在的沈卓云不能激怒。 秦默心底把这句话默念了几遍,深呼吸了一口气,凑到沈卓云的耳边,声音小的跟蚊子差不多,落在沈卓云的耳边却异常清晰。 “我把我的灵魂,出卖给你。” 秦默说完这句台词就看到沈卓云整个人都把头埋进了自己脖颈,忍不住有些炸毛了:“你起来!”让他说的也是他,现在又来笑话他? 没想到沈卓云开口却没有任何笑意,吻上了他的脖颈,音色低哑:“可是我连你的肉体也想要。”

第76章 改变(上)

不管怎么说,秦默都替论坛赢了一场,哪怕最后大意失荆州被安迪入侵了电脑,但是比赛内容是谁先让对方服务器报废算谁赢,所以最终论坛还是赢了的。 lk感动的差点哭出来,就差没抱着秦默的大腿喊爷爷了,对于秦默的请求也是有求必应,原本秦默就是随口一提的事情,他却居然真的记在了心上,次天就给秦默来了消息。 【大神,你让我查的人,我都查到了】 秦默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见过沈晴之后曾动了念头,想把之前在学校里还记得的几个人的资料找出来,一一拜访试试,可却碍于漫无目的难以完成,真要去黑公安的系统,秦默又觉得太过危险了些。 秦默还算有自知之明,自己水平是有,技术是有,可还没到天下无敌的水准,就是放眼国内,也有不少比他厉害的高手,只是高手大都蛰伏不出而已。自己私下小打小闹,也不会有人到网上来特意追捕自己,但是如果入侵了国家范畴的系统,那事情就闹大了,秦默还没打算惹祸上身。 可这秦默没法解决的事情,lk给解决了,他之前问秦默要了人名和基本特征,秦默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告诉了他,今天他却把几个人的地址家庭详细资料都给挖了出来,让秦默吃惊不已。 【多谢。】秦默回复他。 【我哪敢居功啊,其实是小晨帮大神你查的。】lk发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小晨家里有人是机关的,大神你可要保密啊。】【好,替我谢谢她。】秦默权当做没看出lk那猥琐的言外之意,认认真真地回复完就把对话框关了,看着对方传真来的资料发呆半晌,推门走了出去。 ※※※ d城的临江仙住宅区是出了名的明星小区,因为跟经纪公司挨得近,保全系统又极为完善,所以艺人买房子也好,公司租房子也好,不少都是在临江仙购置的,据说住在这样一个小区,几乎是能天天跟明星艺人打照面的。 当然,这样一个住宅区的房价自然也成倍的翻,那房子活像金砖堆出来的似的,价格高的可怕。 这小区封闭做的极好,除了业主根本没人进的来,为了进这小区,秦默还特意给找秦蓁帮忙,结果那保全看他的目光活像看小白脸似的,倒让秦默有些哭笑不得。 秦默对比着手中资料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最后脚步停在了住宅区最深处的地方,住宅区的设计偏古风,并非是明清时期的四合院,而是仿唐宋的风格建的四层小楼,朱漆雕窗,碧瓦飞甍,倒别有一番意境。 秦默在一栋楼边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很是精致的古风小院,虽然没有雕栏玉砌,却有人工开凿的一条迷你溪流,竹木小桥,瓜架花蔓下绳索连缀着藤椅的秋千正微微晃着。按照正常来讲,这样一个小院是属于一楼住户的。 秦默正想绕到楼前去按门铃,却听到院里的声音。 “哥,你休息一会,别太累了。”这是一个属于成年男性的声音,温柔干净,跟秦默的冷冽不同,这个声音让人听起来就觉得温柔。“医生说复健也不适宜过度。” 但是却没有人回应这个声音,秦默等了片刻,只听到了几声闷响,再就是之前男性的声音似乎是在安慰着谁:“哥,我们慢慢来。” 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从楼后转过来的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长相硬朗,带着几分凶气的男人,推着轮椅的男子长相很清秀柔和,穿着一件白衬衫挽到肘部,一看就像是偶像剧里经常出现温柔似水的男二号。 秦默跟轮椅后的男子对视了片刻,对方意识到秦默是冲自己来的,于是微笑着开口:“您好,您是……” “我叫秦默,”秦默微微敛了敛眉,他并不擅长交际,也没有什么经验,只能走上前两步,伸出一只手来。“你是赵渲?”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方便谈事情,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的打电话给我的事务所——”赵渲依旧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看上去干净柔和,没有丝毫不耐,但秦默却偏偏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了驱逐和拒绝的意味。 “我见过他。” 轮椅上的人忽然开口,吸引了秦默的目光。 应该是赵源,虽然时隔六年,模样有了些略微的变化,坐在轮椅上,但秦默还是能认出他来。而他现在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眉紧紧皱着,似乎像是不耐,又似乎是厌烦——或许还掺杂着一些其他什么,秦默就不得而知了。 院里忽然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后,赵渲有礼地颔首,开口道:“既然哥哥见过你,那我们进来说吧。” 说着赵渲沿着小斜坡直接将轮椅推进了里屋,秦默紧紧跟随在后面,进了屋子之后赵渲似乎是想弯腰抱赵源起身,却被赵源打开了手,自己用力滚着轮椅离开了。 秦默看了看赵源滚动车轮时那手臂暴起的肱二头肌,就知道虽然腿脚不便,但对方依旧没有停止锻炼——不知怎么的,秦默的脑海里居然一瞬间晃过了学校里那个桀骜不驯、野兽般的赵源。 赵源离开的一瞬间,气氛似乎忽然冷了下来。赵渲脸上依旧带着得体温柔的神色,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示意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秦先生是么?您是在哪里见过我哥哥的呢?” “xx自强学校。” 这个名字刚一说出来,赵渲的眼神就变得慎重起来。 秦默淡声说:“当初你也去过的,不是么?”赵渲这个人,直觉上让他感觉危险,甚至比野兽一样的赵源要危险的多。 赵渲抬头注视着秦默的眼睛:“那么,秦先生想跟我谈些什么呢?” “官司,”秦默问。“你们的事务所愿意接下我这一单么?” 当年秦默跟赵渲并没有过直接接触,反而都是跟赵源的接触要多一些,他对赵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赵源需要保护的弟弟”上,可没想到资料上的赵渲,是最年轻的金牌律师,风评极好,甚至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事务所。 正是因为赵渲的职业,秦默才第一个找上他们。 秦默不擅长说辞,于是把大部分的资料都印在了纸上,直接递给了赵渲。 赵渲静静地看完,又将这些资料放在桌子上:“秦先生,我觉得您可能需要更多的筹码。” 秦默点点头:“所以我正在想办法。” “但是……”赵渲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楼上“咣当”一声巨响,立时脸色一变。“抱歉,失陪了。” 赵渲匆匆跑上楼去,只见赵源已经自己坐上了床边,手臂上有些青,地上翻到的台灯和马克杯说明了刚才的事故。 “哥,有没有事?”赵渲有些焦急地过去,手在赵源身上摸来摸去,想找到伤口处。 赵源哑着嗓子说:“赵渲,你过来。” 赵渲半蹲下身子关注着赵源:“哥……” “嘭——” 赵源挥起一拳落在赵渲的脸上,直把赵渲打得整个人侧翻在地上,赵渲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但脸皮青紫发肿,嘴里都有了血腥的铁锈味。 赵源挪了一下身子,揪着赵渲的领子,压低了的声音像是被困野兽的嘶吼:“你给我记清楚了!老子这辈子都是你哥,再他妈给我拎不清,我就先弄死你——” “好啊。” 赵渲居然捂着脸,低低的笑出声来,那笑容就像是小说漫画里男主角似的,自带温暖效果的,可语气竟带着隐隐的绝望。 “哥,要是我们能一起死,是不是也挺不错?” “嘭——” 赵源又给他补上了一拳,他的长相偏硬朗,便带了几分凶气,现下眼珠赤红,便看上去有些疯狂可怕。“滚!”他低吼着。“你他娘的有多远滚多远!” 赵渲半分恼怒没有,缓缓地站起身来,说:“哥,你知道那个秦默是干什么来的?他想告那所学校。” “哥,你恨不恨?”赵渲顶着那样一张可笑的脸,却露出了极干净纯粹的微笑来,语气里竟然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哥,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替他报仇?赵源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真正有仇的,未必是他赵源。 这样子,就像是小时候他讨好他,睁着大眼睛问他:“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当然了,小时候得赵渲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宝,别说做饭了,连水都没自己烧过。最后好像还是自己做了饭,两个人一起吃的。 越是想起过去,赵源就越觉得痛苦愤怒。 赵渲却恍若未觉,他讨好地对他说:“哥,我会替你报仇的。”说着,他把他的房间整理好,退了出去,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毫不遮掩地顶着这样一张脸下去了。 “秦先生,你的官司我接了。”

第77章 改变(下)

赵渲坐在秦默的面前,重新把他的资料估量了一遍,问:“当年的学生证人,你能找到几个?” “两个。”秦默只能找到一个沈晴,和一个杨方宏。 “不够,”赵渲无论何时似乎都带着那样一个完美的假面,让人只能感觉到他的温柔善意,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真实想法。“法庭是我的战场,想让我冲锋陷阵,至少给我足够的弹药——顺便提一句,我是不会让哥哥去作证人的。” 赵渲对法庭流程还是很熟悉的,两人大概聊过之后,赵渲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你……在学校的时候跟哥哥关系很好么?” 当初在学校,赵源在八班,赵渲在七班,学校里规矩严,但也是赵渲自己运气不好,去了一个礼拜都没有跟赵源见到面,等碰到赵源的时候……他已经出了事。 “不算熟悉,我们不在一个班。”秦默说。“我是九班的。” 赵渲顿了顿,眼神飞快地向楼上房间瞟了一眼,似乎有所顾忌:“你知道我哥的腿是怎么坏了的么?” 秦默一愣:“你不知道?” 赵渲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看上去似乎对自家大哥有所忌惮,却又时刻关心着的好弟弟一样:“他不肯跟我说,你知道的,他的性格……” 可秦默不是傻子,赵渲给他的感觉,跟沈卓云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表面上裹着漂亮完美的外壳,可事实上,他们的芯子都是黑透的,习惯了沈卓云,再看赵渲,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对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 如果无害,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撑起一家律师事务所,还把利害关系分析这样清楚,这样的一个人,当初在学校里,竟然受着赵源的保护? “赵源不说,那我也不该多嘴。”秦默摇了摇头,他跟赵源并不熟,多嘴多舌这种事情并不适合他。 赵渲微笑以对:“只是家人的关心而已。” 秦默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盯着赵渲的眼,把自己的话说出来:“……如果你关心他的话,其实更应该考虑一下他的精神状态,他好像并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赵渲的脸几乎立时就有些阴沉下来,似乎只有在面对赵源的问题时,他才会卸下那一脸完美到标准的微笑来。 “我想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赵渲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秦先生似乎管得太宽了一些。” “所以言尽于此。”秦默摊了摊手,不用想他都能知道赵源是一定不想跟赵渲住在一起的。“今天就这样吧,我告辞了。” 赵源是多骄傲暴烈的一个人?当初为了赵渲能豁出一条命去,带扯着一群半大小子搞暴动,瘸了一条腿照样堵着教官活生生把人打掉了半条命。现在瘸了、废了,那在他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怎么肯让弟弟就这样照顾着落魄的自己? 再者,赵源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走街串巷的混账东西,可至少都还够义气。把赵源关在这看似高档的小区里,就彻底将他和外面那群人断了关系,折了赵源同外界的联系。没了弟兄,自己又像个废人一样靠着自己的弟弟过活,赵源怎么可能忍得了这样的日子? 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渲这个人也是有哪里不对的。赵源断了腿,可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是兄弟情深,也最多是经济资助,哪有像赵渲这样的守着不放的? 赵源是鹰,是畜生堆里厮杀出来的野兽,被这样像家畜一般饲养着,对他来说,是在耗着他的命。 说实话,连秦默看赵源那样子,都觉得有些心酸。 秦默走的时候把门刚一叩上,赵渲就忍不住摔了手里的杯子,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滚烫的茶水在奶白色的木质地板上缓缓蔓延。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眼神也阴晴不定。 是了,他在邀请赵源与自己同住的时候,收到的也是这样直白的拒绝。 “你跟我搅合个什么劲?”赵源叼着根烟,吐出烟雾来,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你自己能管好自己就得了,以后也能给老头老太太养个老,老子好的很,以后少来烦我。” 那时他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哥,你一个人住不方便。” “我他妈就断了个腿,又不是半身不遂,有什么不方便。”赵源懒洋洋地把那老式电视机换了个频道,又说。“一会他们来找我打牌,你赶紧走。” 是了,在赵源看来,他们两个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可他赵源这辈子,活是活在胡同街头,死也要死在贫民巷口的,他就是天生反骨,就乐意这样活着,撞得头破血流也觉得痛快。 而赵渲,注定了以后是要飞黄腾达的,他运气好,又聪明,年纪轻轻的就是金牌律师,总会一生遂顺,平安喜乐的。 他们走的就是两条完全相反的路子,背道而驰,也就注定会渐行渐远。现在赵源依然见不得他受委屈,可见不得的只是他——赵源的弟弟受委屈而已。 那他呢? 如果不是他的兄弟,他赵渲,在赵源的眼里,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渲最恨的,最爱的,莫过于“血脉相连”这四个字。 后来,他还是把那些在社会上学来的肮脏手段用在了自己赵源身上,强迫着他跟自己住在一起:他只是想就这样,一直跟他的哥哥在一起而已。 可最后呢? 秦默说:“他好像并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赵源,连随便的一个人,都能看出你对我的厌弃。 ※※※ 秦默刚一出小区,就看见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姜绍乐呵呵地从车上跳下来,凑到他面前说:“秦少,您谈完事了?沈哥让我来接你。” 秦默抽了抽嘴角,在自己的纵容之下,沈卓云已经把监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了么?记得秦蓁说过一句话,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操蛋,现在看来……这话挺适用于沈卓云的。 虽然肚子里还腹诽着,但秦默还是上了车。 走到一半的时候,姜绍讨好似的跟秦默说:“秦少,我中途停一下成不?我去买二斤葡萄带家去。” 秦默一笑:“还往家里带葡萄?有家室的人了?” 姜绍说:“哪啊,这周末回家看看,空着手不太好意思。” 秦默这倒有些新奇了,他记得姜绍跟他家里关系并是不很好——事实上,当初那学校的学生,跟家里多少都是有些矛盾的。而姜绍居然还想着往家里带水果这回事? 秦默问:“现在跟家里关系好了?” 姜绍闻言一声苦笑,神色间多少有些复杂:“好什么?老头子天天骂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呢,回家就是一顿训,反正我在他们眼里一辈子也就是那熊样了……” 秦默倒听出来了些什么,故意问:“那你还肯回家?” 姜绍看了他一眼,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怎么会肯回家呢?大概是因为那个糟心的老头子? 姜绍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注定成为不了角色,他的胆子不够大,也不够坚韧,不够优秀,除了八面玲珑没有任何优点,而圆滑世故,似乎也不是一个值得称道的特点。学习上他是个半吊子,可混起来他依然也就是个半吊子。 但是他又有着大部分人都有的缺点,虚荣,好事,喜欢被吹捧。 父母觉得他就是个不成器的畜生,老师觉得他就是个说不听的混混,弟兄觉得他是个挺够义气的哥们,可有可无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了。 或许有人愿意教育他,可是没人需要他。 直到他后来遇到了那么一个老头,说他是魔术师都是抬举他了,也就是个变戏法的,还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变戏法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带着原本素不相识的他,走遍了大江南北,把所有手艺都教给了他。他惹事,老头上去帮着道歉,他赚钱,老头给他攒着替他保管,老头没骂过他一句,两个人也没说过多少动情的话,居然就这么走了一路。 最后老头躺在病床上,把存折交给他,跟他说,一路辛苦了,回家看看吧。 后来老头彻底走了,遗体是他扛下楼的,也是他火化的,最后只留下那么一点骨灰装在了小小的盒子里,他用存折里的钱,买了块不是那么贵的墓地,好歹有了一个念想。 他曾想过老头到底为什么要带上指挥蹭吃蹭喝的他,后来他想,或许也就是因为独身一人的老头,跟他一样的寂寞。 那就回家吧。 姜绍在沈卓云这里找了个还能糊口的工作,隔三差五往家里跑跑,有时候还是被家里的两个老人气的摔门,可他竟然还会再拎着东西回去。 说起来有点可笑,父母没有教会他的东西,却被一个陌生的糟老头子告诉了他。

第78章 情敌

秦默坐在长椅上翻着手机里的资料,一边沈卓云肆无忌惮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像是一个大型挂件一样挂在秦默的身上,吸引了来来往往不少人的目光。 pm1:45 秦默动了动肩,示意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起来:“走吧,去接机口。” 沈卓云一脸懒洋洋的神色,却明显没什么兴致。原本秦默是提出要一个人来接机的,但是沈卓云能放他一个人去见一个潜在情敌,那才是出了鬼了。秦默也没在意,自己站起身来左右环顾了一下,往接机口的位置前行,没走几步,沈卓云自己就跟了上来。 “我去见过赵渲了,”秦默站在接机口,等着一会汹涌的人流从这里出现,皱着眉同沈卓云闲聊,“他跟赵源……好像不太对。” 沈卓云闻言眯了眯眼:“怎么个不对法?” 秦默静了片刻,才说:“赵源好像是被迫跟赵渲住在一起的,还有,当初赵渲真的是被……那什么了?” “看当初赵源那样子,是假不了了。”沈卓云毫不在意,挑起一个笑来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要是你说的是真的,赵源那狼崽子就是栽在自己亲弟弟的手里了。”那热闹就大了,赵源这是养了一条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硬生生把一条兔子逼成了狼? 沈卓云看热闹不嫌乱子大,却丝毫没意识到,他才真正是那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赵渲说,我现在的证人还不够,我打算再去找沈晴一次。”秦默抿了抿嘴唇,想到了上次从沈晴那里回来对方的反应。“你跟我一起去么?” “沈晴开的gay吧,你一个人去,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沈卓云在他耳旁不满的抱怨,但好歹算是答应了。 显然是最近这一阵肉吃饱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这事都答应的干脆利落。可一想到最近沈卓云无节制的索取,秦默却觉得头疼。他自己在这方面的需求不大,之前二十多年的光棍汉也都挺自然而然的过来了,但沈卓云是龙精虎猛,活像几百年没吃过肉的兽类,这让秦默很是吃不消。 “阿默!” 老远传来一声生涩的中文,秦默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等着的师弟安迪。 安迪是混血儿,高鼻深目,五官立体,肤色白皙,有一双极漂亮的绿眼珠,颜色清澈,凑近了看会觉得瞳孔异常漂亮。浅棕色的发丝,脸上挂着微笑,却给人一种极随意风流的感觉。 安迪上来就给了秦默一个熊抱:“你居然真的来接我了,我就知道,我们才是真爱!”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接机口刚出来的乘客不少人都盯了过来,安迪却似乎毫不在意,居然立马就单膝跪下了:“亲爱的秦默,在你离开我的没日没夜里,我都是如此的焦躁不安、辗转反侧,如果只有将灵魂出售给魔鬼才能换回你的眷顾,那我愿意永坠地狱——嘿!等等我!” 安迪在秦默拔腿就走的一瞬间立马就反应过来了,瞬间站直身体勾住了秦默的脖子:“未免太无情了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汉语已经这么好了?”秦默寒着一张脸把他的手臂扯了下来,看着沈卓云的神色还算凑合,半松了口气。“你要吃什么?” “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可以,”安迪瞥了一眼沈卓云,却似乎是在明面上挑衅。“阿默,这是你的男朋友么?不是我说——你的品位真是……” “那就去附近吃吧。”秦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扭头就直接走了,安迪的目光从秦默身上又滑到了沈卓云身上,摸了摸下巴,仿佛若有所思。 点过餐后,秦默直接问道:“之前的恐吓信是怎么回事?” “我最近才回国,那应该叫堂哥?还是表哥?”安迪整个人都半趴在桌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总之就是他,本来是要请人做的,不过因为我在所以就干脆我来,没想到是你……” 秦默皱了皱眉,问:“你知道张敬梓么?” “张敬梓?我好像听过……”安迪打了个呵欠,想了半天。“忘了从哪听到的了。” 秦默知道安迪没有搀和进来,心下稍安,却冷不防安迪拧着眉冲沈卓云伸出一只手来:“你就是阿默的男朋友?我叫安迪。” 警铃大作。 沈卓云注视了他片刻,极自然的伸出手来同他握了握,目光淡定:“你好,沈卓云。” 可那两只手半天还没分开,最后安迪叫了一声主动抽出手来,冲着秦默卖可怜:“阿默,你的男朋友真是太野蛮了——天啊,你看我的手!” 活该。 服务生将菜端了上来,秦默不再搭理这个热爱作死的师弟,埋头苦吃。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大腿上多了某个温热的东西。 ! 秦默的眼神往沈卓云身上瞟了过去,对方居然正坐得八方不动,用左手握着水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向安迪询问:“你打算住几天?” 安迪那头深情款款地回答:“如果阿默愿意,我可以在这个城市里陪他一辈子。” 秦默移动了一下左手,把自己大腿上的手移了下去,却反被对方抓住了左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心,左边声音再次响起:“我还以为安迪先生是个知趣的人。” “我一直很知趣,阿默万一被什么奇怪的男人骗了,我也方便带他远走高飞。”安迪状似诚恳的回答。 沈卓云轻哼一声,手牵着秦默的手,直往秦默的大腿根钻:“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能把第三者行径说的这样理所当然,脸皮厚也是来自m国的特产么?还是您是m国独一份的呢?” “你真是过奖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阿默有什么喜欢的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还有待考证呢。”安迪笑语盈盈却丝毫不落下风。 这两个人! 秦默按了按额角,沈卓云真的没有发现他的智商已经沦落到只能跟安迪一样互相嘴炮攻击了么? 秦默硬抽出手来,拍了拍沈卓云的肩:“你让一下。”说着从桌子内侧挤了出来,走到安迪那边。 “阿默,你这是打算离开那个男人,跟我一起坐么?我真是太……” “你出来,”秦默寒着一张脸,把人从椅子里揪出来,不顾这是公共场合,一个金臂勾直接勾住了安迪的喉咙,死死地向后拖拽,勒的他说不出话来了,秦默才冷着脸松开手:“你话太多了。” 安迪咳嗽了半天,沉默下来按着秦默的肩膀,盯着他看了半晌,脸色忽然一变:“你害怕他?……还是,你认真了?” 秦默脸撇了过去:“不清楚。” 安迪多了解自家师兄啊,当初在m国,秦默长得漂亮精致,人也冷漠淡然,有不少人就喜欢这一口东方风韵,追他的男人女人都有,络绎不绝,可最后的结果呢?含蓄点的,秦默全当没看见,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直白点的,那秦默拒绝的比对方更直白。 人家说“我喜欢你”,秦默说“谢谢,我不喜欢你。”;人家说“我爱你”,秦默说“谢谢,我对你没感觉。”;人家说“我们交往吧,没有你我就像死去一样。”秦默一句话把人差点噎死:“你既然已经死去了二十多年,忽然活过来也不太好。”。 秦默所有的毒舌点几乎都点在了“如何拒绝交往请求”这个课题上,寒着一张脸,说着最直白的话就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开始安迪觉得秦默太过于无情,可后来他却又有些奇怪,秦默并不是一个喜好用言辞伤害别人的人,怎么会把拒绝的话说的如此直白? 日子久了,安迪才发现,秦默对感情这种东西,似乎认真的过分。现在这个时代的伴侣交往,有几个是认真的呢?在思想开放的m国更是如此,玩得来就玩,玩不来就不玩,哪怕是嘴上说着你是我的心脏我愿为你付出生命,可激情过了分手也异常的干脆。 而秦默似乎玩不起这样的感情,不喜欢就不会给别人一线生机,他的感情传统而执著,认定了就是一辈子,而这份感情的保质期,似乎是永远。 安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 越是时间久了,安迪越是有些好奇自己的师兄究竟会找到一个怎样的人?一个跟他一样传统认真的中国女孩?或是一个热情似火,执着到足以感化他的少年?但终归是跟自己师兄一样纯粹干净的人,可眼前的男人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个男人的外表像是带了假面,他看不出来男人是否挚爱着秦默,可他却能看出来男人的复杂,和裹在那假面后深不可测的黑暗。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秦默在一起呢? 更可怕的是,秦默居然还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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